南郡听完轩辕信的话无意间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被人看穿的感觉,淡淡回道:“我倒是不以为然,因为,我不是你。”
“哦?”轩辕信眼中突然显出一份惊异来,没料想南郡会回的这么干脆,但话语中却听出了一分生气。
“你把她弄丢了,不是吗?”
轩辕信嘴角轻扬,那抹笑停在脸上,索性面前只有南郡一人,否则谁也不会相信唤月国的帝王也会有此苦涩一笑。
“天意弄人,我也无语。”
“君应有语。”这四个字吐露的缓慢,却字字震人心魄,轩辕信默然,嘴角边的笑逐渐僵硬直至消失,而此时南郡却突然吟道:“问天下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接着一抬手中大碗一口气将刚满上的酒,灌入喉中,面上丝毫没有任何表情,不经意的划过一抹玩味的笑意,但那笑意却不尽然是笑面前这个痴情的男子,更似乎在笑世人被老天捉弄,那自嘲的意思颇多,在里面,却无人发觉。
“该走了,舞坊的女子依旧好看。”
那似乎不尽是豪爽,更似一种放荡的行为,但随着那抹背影走向门外,夕阳已然无踪,背后却有更多人只对那道身影赞叹。
渐渐的,夜色黯淡下来,掌柜的笑着送走了南郡,酒店内也只剩下那一袭华丽的紫衣男子和身边的仆人静默的坐着喝酒,夜色显得有点深沉,不远处,隐隐传来舞坊里女子的歌声咿咿呀呀,似黄鹂的鸣叫婉转动听,敲破了整个夜的宁静。
轩辕信也觉得坐的太久,起身出了酒馆门口,脚下却有些轻软,似乎这种感觉已经不知不觉习惯。出了门口,街市上的红灯已经初放,人影几十稀疏来往,这场景却似乎有些落寞和感叹,并不热闹。而身旁的唐录最了解主人的心思,观察半晌后问向主子:“公子,不如我们也去那看看?”
“舞坊?”
这声音平淡无奇,似乎心中早已有这打算,只是需要有个人来说出口。
自从红衣女子走了,这舞坊来往的客人还是很多,只是曾经欣赏红衣女子歌舞的官家少了,来的都是些普通百姓而已,生意自然今非昔比。秋夫人的叹息声更长了,不仅是红衣女子走了生意变淡了,更重要的是她等的人去的太久远,至今毫无音讯。
入了秋,感觉这天气也还不是很冷的样子,等轩辕信点了头之后唐录直接前面带头,这就朝着前面那座古朴典雅的大楼而去,‘舞坊’几个字在灯笼照映下有些氤氲醉人,但此时却有无限感慨,不觉已物是人非,气氛不如从前了。
站在门口接迎的不是别人,正是秋夫人和两个陌生的姑娘,秋夫人一袭绿色纱衣,半透明的轻纱遮着舒肩,头上挽起的简单发髻轻垂下来,几分柔媚,尽显步下,而那两个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七八的样子,长得十分标致,各穿红色衣装,一身遮掩不住的秀气玲珑,只是可惜了这出生。
一见是上回来过的公子,秋夫人面色恐有尴尬,但也不失礼数,急忙让两位姑娘过来招待,引进里头雅座上,沏了茶,搬了座,都不敢怠慢。
秋夫人乃至舞坊的人哪个都知道那日重金买一夜相思的人定然背后极大的靠山,无论如何是不敢得罪的。
轩辕信并没有注意这么多,也没听进秋夫人说的什么话,只管踏门而入。一进门都是唐录在说话,应和秋夫人等人,而自己侃侃坐在椅子上,望着台上的轻歌曼舞一身红衣的女子,不觉入神。
那日,同样一身红衣的女子,在台上媚态盈盈,轻纱遮面,那眼神就似吸人魂魄的两束光,不经意便跟随游走,再也离不了。那女子口中轻唱:“前世皎月河畔,一弯星月如画,今生醉香楼间,几轮歌舞嗔痴。掷千金,相思换一换……”
同样的场面,却不同的感觉,轩辕信收回目光,举起桌上的白玉杯,入喉,这酒有些烈,却是上等的好酒,他抬头看了眼唐录却看到了唐录身后的另一道眼神,轻扬嘴角,谢字不用出口,秋夫人已然收到,‘醉香楼’的老板有意无意的多看了一眼雅座上的两位男子,转身而去。
一曲舞罢,却有人高调抛出几锭银子,要买那女子一夜。轩辕信不觉好笑起来,当日自己亦如此人一样所为,而今自己看到这一幕却似乎感觉有几分可笑。
眼前的白玉杯再次盛满了酒,他一口干下,此刻似乎感觉酒越烈越好。今日已不知灌下多少两酒了,却仍然清醒如常,或许人生最可怕的便是如此,酒醉不了人,而能让他醉倒的只能是某个女子。
下一幕,依旧是那抚琴吹箫的男女,全场的人继续吆五喝六的抛金散银,而他终于想起身离去。却发现另有一双眼神落在他们二人身上,回眸望去,那竟是个遮着白纱的女子,他心头一怔,有些恍惚。再清醒一点看去已经不见人影,急忙追随而去,到了门口外,那身影不知去向。忽然间,他呵呵笑倒在场,脚下舒软无力,那笑让人有些不忍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唐录追随而来,扶住主子的胳膊,一双眼睛有些干涩,何时见过主子这般脆弱过?
“这又是谁安排的一出戏呢?”
“皇上,我们还是回宫吧。”
夜色阑珊,已无行人,偶有一两个人影,也是凄苦之人,酒意外泄,一路唱着离恨歌而去。
唐录不知道怎样劝慰主子,后宫万千佳丽,主子不爱,唐录说破嘴皮子也无用,他自然是懂主子的人,所以不会在这时候说这些话来安慰。
“找不到她便不回去。”
唐录心下痛楚,陪伴着的日日夜夜,就曾经在那夜与红衣女子相见的那晚才见到主子的笑意浓浓,而今,不知何时才能在看到主子的笑了,他唯有长叹。
而夜幕下,一道绿色的身影出现在他们二人身后,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却长长的叹了声,这道叹息声刚止,另一个声音正好响起:“秋夫人似乎有所感慨?”
“哦?你是何时站在我身后的?”
美人如玉,灯火如龙,“醉香楼”这座有名的舞坊门口前后站着两个身影。
“只准许秋夫人观望他人的心事,却不允许别人观望一二,好像还没有这样的道理哦。”
一身湛蓝色衣裳站在灯光下,却仍显得几分深沉,但面色依然呈现爽朗的气质,一双靓眸对望着眼前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他正是南郡。这一切南郡都是早有预料,他知道轩辕信会来舞坊,而从头到尾他也在注视着他们主仆二人,那份痴心却让他有了却步。
咯咯咯——
“公子还是进去多喝几杯吧,本夫人亲陪。”
“哦?不难为了夫人吗?”
灯火下,秋夫人一身绿色轻纱长裙,莲步再次轻移,转身,将视线从远处的两人身上移开,瞬间对视了一眼南郡,眼中秋波尽生。这一幕却深刻落在湛蓝色男子眼中,不禁有些诧异起来,可似乎又有了微妙的情愫。
“人生苦短……”
“哦?”这一袭湛蓝色衣裳的男子突然愣住,而后那张俊朗的脸孔上瞬间又笑了起来:“好一个人生苦短!”
秋夫人今夜似乎有所触动,平时从来不会陪人喝酒,无论有多熟悉也不会单独相陪。
“夫人似乎有所感悟?”
“难道必须要有所感悟才可以陪公子喝酒?”
“哦?呵呵,果然是我想多了,夫人请!”
‘醉香楼’的一处别院,亭中秋风阵阵,轻纱曼妙,酒香和胭脂的淡淡香气都夹在了这风中,扑鼻,醉人!
南郡灌下一杯酒,两人却有些默然。聊起来的便都是些有关红衣女子的事,但秋夫人感慨似乎更多了,她端起酒杯不敬自酌。
两人看上去关系极为微妙,但多数时间只是觉的有个人陪着喝酒会好过一个人独饮寂寞。不知何时,南郡起身长叹,轻踱廊中几步,望着那抹月轮渐被云层遮去,倒是让秋夫人有些讶异。她也跟随而起,巧步轻挪至他跟前,也同样叹了声,方才道:“公子为何对着这皎洁明月叹息不止?莫非是遇着人世无奈之事了?”
南郡似乎在虚空中望见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醉眼笑了笑道:“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哦?原来公子也是个至情至信之人啊。”
咯咯咯——
秋夫人似有玩味的笑了起来,而南郡却有些木讷回头看向秋夫人。这女人不似中年女子的笑,那笑反而很好听,平日里严谨的秋夫人也可以如此的美艳,倒是没看出来。
“夫人莫要取笑我了。”
“岂敢。但恕我直言,公子放下痴念,一切皆好。但看我这‘醉香楼’里的姑娘们哪个不都是才艺兼备,美艳绝伦的,公子就没有个中意的?”
“夫人似乎有所误会,醉香楼’里的姑娘自然是不错,能歌善舞,人见人爱。可惜……正如这酒,只能醉人,但醉不了心。”
南郡此时倒有几分云淡风轻的姿势,秋夫人的话他只作了下附和,接下来便没有再多言。
“哦?”秋夫人听出几分意思来,也便止了这话题,继续陪笑着喝酒,以她的能力早就知道南郡的底细,但若能攀附他,必定能够早日找到昔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