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唐欢身上的那名侏儒身上扑满了一层厚厚的泥土,他的身高不到一米,手脚如儿臂一般长短,头顶亮堂堂的看不见一根头发,上面却还反着光。而他的屁股上则插着易清潭的那支木剑,不停地有鲜血从木剑周围溢出来,这侏儒想是受创颇深。
由于这侏儒一直俯身向下,众人都看不见其相貌,也不知其年岁。不过见他哼哼唧唧地紧缩脖子,佝偻着身躯的滑稽模样,倒是像极了一只乌龟,众人想是也由这侏儒联想到了这种动物身上,有几人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易清潭潇洒地掸了掸肩上的灰尘,悠悠笑道:「这位朋友,你若想凭着像「土遁」这样的小障眼法便将人从这里带走,也未免将我易清潭看得太简单了吧!」
水弄潮这时也走了过来,阴声说道:「不错,易兄的「定神剑」聚五行灵气,神妙无比,专门破的便是五行遁术,像你这种不入流的土遁法也敢在易兄面前施展,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徒然贻笑大方。」
「定神剑」和「五行绝灵阵」一样,都是易清潭依照五行生克之理研究出来的一种高深玄术。易清潭刚才射出破了那侏儒「土遁」术的便是其中的木剑便属其中之一,另外还有金、水、火、土四种,形式与那木剑一般,但剑上所带五行灵气却各不相同,这些「定神剑」用来破除类似五行遁术这样的障眼法别具神效,是易清潭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一项创造。
那侏儒「哎哟、哎哟」地叫唤了几声,才有气无力地嗡嗡说道:「老胖子,你神气个鸟,我若不是一时大意,就凭易老头的那一块破木片,岂能伤得了我?」这侏儒已在附近观察了许久,终于逮着一个机会施展「土遁」术出其不意地把唐欢带了出来,不过他也知道易清潭是个厉害角色,因而成功之后便马上潜伏不动,欲等他们离开之后再出来,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让易清潭发现了踪迹。
易清潭自恃手段高明,心中并不将这侏儒放在眼里,闻言哈哈笑道:「这位朋友,莫非你还很不服气?」
那侏儒反手拔掉臀部的那支木剑,却依旧没有回过头来。他极不甘心道:「易老头,别以为你是三十年「天机赛会」上的冠军得主,就眼睛长到脑袋顶上去了,我还从没把你放在眼里呢!哼哼……」
易清潭眉头微微一皱,道:「听你的口气,莫非认识我易清潭?」只是他绞尽脑汁都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一个这样的人物。
那侏儒突然嘻嘻笑道:「不认识你都已经够倒霉的了,要是再认识恐怕就要倒八辈子霉了!我只不过是听几个看风水的小兔崽子说他们「风水堂」里有条老看门狗,起的名字估摸着和你差不多,也叫什么你滚蛋来着,平时就背着几块破木片在到处滚来滚去,滚来滚去……易老头,你好像也是那什么「风水堂」的吧,不知道和那个你滚蛋有没有什么渊源?」
他的这番挖苦之语,登时把易清潭气得七窍生烟,一张老脸都绿了。
水弄潮见易清潭被奚落,阴森森的叫道:「矮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侏儒嬉笑道:「我就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来咬我啊……」
易清潭缓过气来,寒声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成全了你。」
他说话的同时,水弄潮也迅速地朝那些围聚过来的手下打了个暗号。于是,几秒过后,十几把手枪便一齐瞄准了那个侏儒。
侏儒虽然没有回头,却好似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极为凶险,「哇哇」地叫道:「好家伙,居然连这样的武器都带来了,我这一次真的要一命呜呼了,可怜啊,呜呜……」说话之时,双肩不停地松动,好似伤心地哭了起来。
水弄潮嘿嘿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是留着眼泪到阴曹地府哭给阎王爷听吧!开枪……」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水弄潮也不怕唐欢是否会遭到池鱼之殃,因为他绝不能让这侏儒逃走,否则「鸿蒙仙镜」下落的消息一旦传出,那他即便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以应付全天下那些觊觎宝镜的人。而让他下决心的主要原因还是他相信易清潭的能耐,上午易清潭曾跟详细地解说过「劫魂引魄」,因此,即便是唐欢误死在枪下,「劫魂引魄」之术也依旧可以施展,只不过比唐欢活着的时候要困难数倍而已。
这个困难相对于「鸿蒙仙镜」的消息走漏来说,算是令水弄潮比较容易接受的,所以在如今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能铤而走险。
水弄潮的命令一下,那些大汉的手指同时扣动了扳机。
那侏儒的反应也极快,水弄潮的那个「枪」字还没出口,他便猛然一个翻身,将唐欢弄到自己的背上,又闪电般地遁入了土中。子弹扫在地上,尘土激射飞扬,却不知有几枪打中了那侏儒或者唐欢。
「哪里逃……」
易清潭掌中又快速地攥住了一柄木质「定神剑」,觑准地面平地外侧边缘一个微微隆起的小土堆,猛地掷了出去。
那土堆中剑之后剧烈颤抖了几下,便静止了下来。
「想跑,可没那么容易!」易清潭大步走了过去,阴狠地笑了笑,抓住剑柄使劲一拔,可他这一拔之后不但让他傻了眼,也令这整个水月庵前的人都傻了眼,原来那木剑刺中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件沾有血迹的上衣!
「易老头,中计喽!我走了,别送……」
就在这时,便听水月庵右侧的那片林子里响起了那侏儒嘻嘻哈哈的声音。
那些大汉这次不待水弄潮吩咐,便端着枪朝那发声处追了过去。
易清潭望着那声音消逝的方向,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叹道:「真是大意失荆州……大意失荆州啊……我怎么早没想到这个人……」
水弄潮心中将那侏儒痛恨到了极点,道:「易兄,这矮子究竟是什么人?」
易清潭颓然道:「满江红!「窃鼠」满江红!」
水弄潮意外的道:「竟然是他?」
易清潭沮丧的道:「「窃鼠」满江红与「贪狼」阙箬笠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刚才阙箬笠以「血影傀儡」之术来吸引我的注意力,以致让满江红从容逃走。唉,若是我早猜到他就满江红,定会想到阙箬笠也潜藏在附近,这样便不会大意中了这两个家伙的圈套。」
水弄潮恶狠狠的道:「这两个老家伙,敢打「鸿蒙仙镜」的主意,我定叫吃不了兜着走!」
满江红和阙箬笠这两人真要算下来,和水弄潮倒算得上是同行,他们二人也精于风水,不过他们却不像水弄潮那般用风水赚钱,而是利用风水做些盗墓抢宝的勾当,几十年下来,他们盗过的古墓足有上千,的确淘到了不少的宝贝,不过也因此得了个「贪狼窃鼠」的绰号,在风水这一行中,少有人愿意与他们为伍。
易清潭却忽然笑道:「他们两个把那小子抢去也没用,像「鸿蒙仙镜」这样的宝物岂是他们这样的货色所能染指的。」
水弄潮恍悟,连连点头道:「对!对!这世上可只有易兄你能施展「劫魂引魄」术,那两家伙注定要白忙一场喽!」
易清潭仰首望了望天空道:「水老弟,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你也得赶紧布置人手,不能让满江红和阙箬笠带着那小子逃出红溪市!」
水弄潮道:「易兄,这你大可放心,这红溪市可是我们风水堂的天下,到处都是我的耳目,况且那满江红已经被你的「定神剑」刺伤,没有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哼,这次我要这两个家伙插翅难飞!」
两人快步向山下走去,剩下守护他们的几名大汉也紧紧跟了上去。
水月庵前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玉奴娇躺在那座「五行绝灵阵」旁边,冷冷清清。
忽然,「吱呀」一声,水月庵大门被轻轻拉开。
一名脸上满是褶皱的白衣老尼飘然走到玉奴娇身边,抱起她那具冷却多时的尸体,返回了庵堂中。
庵门又紧紧地遮掩了起来,一声隐约的悠长叹息自水月庵中飘出。
如那西天斜月一般凄冷……
……
独山一座隐蔽的山坳下——身体好似陷入地底之后,唐欢便一直觉得呼吸极为困难,连头脑都持续处于那种昏昏沉沉地状态之中,期间手臂上的一阵剧痛曾让他稍微清醒了点,可没过几秒,那浑噩的感觉便又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令他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唐欢只觉浑身陡地一轻,那束缚着自己身体的压力突然烟消云散,一股清新的气息迎面扑来,贯入他的四肢百骸之中,令他瞬间就变得极为精神起来,原来一直沉沉耷拉着的眼皮也猛地一下睁了开来。
唐欢这才发现自己已从那水月庵前来到了一堆高高的枯草中间,脑袋转动了一下,却未见周围有人,心下不由又喜又悲,喜的是终于摆脱了水弄潮和易清潭那两条奸诈阴险的老狐狸,悲的却是玉奴娇白白死去,从此阴阳两隔,再无相会之期,此外,唐欢更有些担忧,不知是什么人将自己救离虎口,其目的是否也为了自己的「鸿蒙仙镜」?
轻轻挣动了一下身子,左臂肩胛处蓦地传来一股钻心的痛楚。唐欢禁不住呻吟了一声,用手一摸痛处,只觉湿漉漉的,放至鼻间一闻,腥味浓郁,那竟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