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艾沉双手插在口袋里,没有端正坐着,而是微微向下滑,懒懒地靠在长椅上。身边是长着浅杏色毛发的宠物,是她在半年前的雨夜里捡回家的。艾沉给它取名叫做丑鱼。因为它的眼角下垂地厉害,忧郁的表情总是看得艾沉很想大笑。
那个时候,它在雨里瑟瑟发抖,非常无助。
她不是那样的人,因为害怕结束,所以避免一切开始的人。所以,没有任何责怪,她就直接抱着它回了家。
不过半年时间,已经长得非常好。每天吃得很多,艾沉时常无奈地叹气,觉得自己有朝一日倾家荡产的话,一定是被它吃穷的。
艾沉每天去操场跑步,它就以无比悠哉的步伐跟在一旁,这边嗅嗅,那边嗅嗅。艾沉跑完直喘气,它就歪着脑袋看她喘气,一人一狗在起点站很久。
莆恬三天两头上门来,和艾沉什么都说,从筱晴出国,一直讲到艾沉为什么不找男朋友。然后她说,“记得几年前你生日那天吗,那天你的手机落在我这里,结果我比你更早赶到你和他约定好的饭店,我看到他离开。我不是很能想明白,于是第二天我又去了那个饭店。我问了服务生,他告诉我说,后来,凌晨,在你离开之后不久,有一个人坐在你对面的那个位置,从天黑一直等到天亮。那时候我告诉你的,有一个人祝你生日快乐,就是那个人,只是借了别人的号码。”
艾沉笑笑,没说什么。
胡索里毕业之后,在乔滨的帮助下,在打拼自己的天地,艾沉偶尔才能见到这两个大忙人。
至于艾沉自己,闲来无事会在各个城市之间旅游,往往一个人。偶尔,会和李茵茵见面,还有秋刈,她们不知是通过什么方式,也知道那人不在的消息,想要问起,却又害怕揭开艾沉的伤口。
艾沉倒是不怎么介意的模样。
艾沉不怎么打理茶庄,但茶庄的一切都运转地很好。收入不算太多,但是对付艾沉的开销已经足够。此外,艾沉自己找了一份还算轻松的工作,平日里写些什么,所幸有人愿看。
艾沉不再住在原来的房子里,租了一间公寓,公寓里到处都是卡片,各种注意事项,字迹却不是艾沉的字迹。卡片被手指摩挲了太多次,因而其上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父亲马上就要退休,父女俩商量着一起出去旅行。父亲有时会问艾沉打算什么时候找对象,艾沉笑着问父亲打算何时续弦。然后两人哈哈大笑一通,这一关便过去了。
有一次在机场,艾沉被一个中年男人叫住,好生打量了一番。
他通红着眼睛,说,“好,好,出落成大姑娘了。”
艾沉看着他有些熟悉的眉眼,然后乖巧地喊,“叔叔好。”
他这才想起自己没有自我介绍,有些惊讶,“你认得我?”
艾沉摇头,他也就没有多说,有些无奈地摇头,然后离开了。
艾沉看着他的背影,“我不认得您,叔叔。我怎么会认得您呢。”您长得和他一点儿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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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樱花盛开的时候,小景打电话给艾沉,问来不来看。
艾沉那时正在长椅上打瞌睡,河边阵阵微风吹来,舒服地很。艾沉糊里糊涂答应着,脚边丑鱼也呜呜了两声。
忽然,它“腾”一下跳起来,“汪汪”叫了两声,开始跑起来。艾沉一惊,喊丑鱼的名字它也不回来,只能抓紧起身跟在后面。
她有些生气,又有些说不出的紧张,它从不像这样,只能不停地喊着它的名字,“丑鱼,丑鱼。”印象里,曾经她也这样呼唤过什么人的名字。
然后,她看到它毛茸茸的尾巴,终于松了一口气,朝拐角跑过去。
却看到,一个背影,丑鱼在他的脚边打转,伸长了舌头,兴奋极了的模样,他蹲在原地,揉着它的头,轻轻的笑声从他的胸腔,传到她的鼓膜。
“你叫它丑鱼?”他这样问。
她隐约听见风铃声叮当作响,那人站起来,转过身,打量着她,笑得比这世界还要温柔。
她忽然就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