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学之后,艾沉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每天除了上课的时间在校,其他时间总是在医院,或者在去医院的路上。艾沉始终没能清楚地向同宿舍的人解释过,所以她们也只大概知道是家里人生了重病,所以需要艾沉照顾。
落下的课,艾沉借了室友的笔记认真在看,不会的地方多问之后也总会搞懂。艾沉有时候抱着书,会突然感慨,如果人心也可以学习,了解的程度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始终呈向上的走势那该有多好。
每次艾沉从学校赶来医院,看见陈喻的第一眼,他几乎每次都在皱眉。他不说,艾沉也知道,他不希望她来得这样勤快,甚至有一次他带着责难的语气问她,“我不是已经按照你的心意住进医院里来了吗,你还想要怎么样。”
艾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她只是想来,仅此而已。
乔滨向艾沉解释说,陈喻的脾气之所以变坏,并不是真的厌烦她,而是因为她的日渐消瘦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乔滨说艾沉啊艾沉,如果你真的希望自己的照顾可以多少帮助陈喻一些,也许你该再认真想一想他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他需要的是什么。
似乎是为了佐证乔滨的说法,有一天,就那么突然地,那么仓皇地,陈喻对艾沉说了这样的话,他说,“我时常觉得自己还是早些死了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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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期临近尾声,在那天下午,艾沉参加了英语阅读的期末考。从考场走出来的时候,艾沉稍松了一口气。等到全部科目考完,她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呆在医院。艾沉这两天时常琢磨着,带陈喻去附近的地方散散心会不会有些帮助呢。
之后不久,乔滨就打来了电话,“陈喻进手术室了。”他说。
艾沉在手术室门外见到了乔滨。
艾沉大脑一片空白,问发生了什么,乔滨只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忽然抓住了两鬓的发,“他刚才没了心跳,艾沉,我听不到他的心跳。”
听到他的话的一瞬间,艾沉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碎掉,像是被踩裂的冰块,纹理会从一个边缘,一直爬到另外一头。可是因为在身体里面,被这一层外壳挡住,所以只传出闷闷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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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他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第二天晚上了。夜已经很深,病房里另外一张床空着,倒是他手边,趴着一个人。
门忽然被推开,乔滨看见他醒来,手上的塑料袋险些握不住。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然后眼眶一下子红起来。
他急急地问陈喻有没有什么不舒服,音量没有控制好,艾沉在睡梦中轻声梦呓了一句什么。陈喻看着她,嘴角弯了起来。
然后他摇头,摇得很慢。就好像在说,我没事啊,你看我还能够看到她这样沉重的身体趴在我的身上,怎么会有事。
然后,他一觉睡下,又睡了将近两天。两个人都很担心他的身体,每天只靠营养针,会不会对他的身体耗损更大呢。
自从他住了院,他们对待他的方式,就像对待刚出生的婴儿,也像即将分娩的妇人,总是这也担心那也担心。而凡事过了头总是容易惹人厌烦,但自他手术过后,整个人却耐心了起来。艾沉时常想,原来在生命面前,一个人的改变可以这样大。可是她却无比心疼他的改变。
在陈喻的身体从手术中逐渐恢复的过程中,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次意外,他不再将艾沉拒之门外。对她温柔的态度,时常让艾沉感觉他们已经回到了过去。尽管从现在来看,那个时候他们的吵闹显得那样可爱。可谁又知道早知道一切的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看待她那时的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