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好!报应、报应!”
“可不是,这帮狗腿子罪有应得!”
人群齐声喝彩,内中更有那行走江湖的说书艺人,张口便来:“哎、哎、哎,打得好来打得妙,打得狗子哇哇叫!”惹得众人哄笑。
宠渡未料此景,暗想:“公道自在人心!这些人定是恶事做尽,方招此恨!”心中便无顾忌,见那几人作势再打,又甩了石子,皆碎其肘。
那管家想来也是个练家子,兀自在旁提防,将那石子来路看得清楚,飞身喝道:“好贼子,敢伤贾府的人,受死!”刷的一声,自袖中抽出一截七节鞭,舞近前来。
宠渡将妞妞推入房中,与其斗在一处。那丫头却有些胆色,非但不惧,反出屋观望。
便见场间人影翻飞,忽东忽西。那管家将钢鞭也使得圆范,抡、扫、缠、绕、挂、抛,无不精熟,或横扫前滚,或如棍飞舞,招招狠辣,鞭鞭带响,可见其杀心。宠渡却是好整以暇,只闪不攻,暗里寻他破绽。
“哎哟,这少侠被那厮压着打,迟早要着了道儿啊!”
“可不是嘛!你说急人不急人!”
众人不通拳脚,瞎议阵阵。
丫头也是心焦,唯恐宠渡不敌,急道:“大哥哥,莫输他呀!”
管家却是冷汗涔涔,愈打愈心惊,忖道:“这小子看似寻常,实则非同一般!往日里何人能在老子手下走过三十招?!看这小子游刃有余的模样,似是尚未拿出真本事!”不由惊怒交加,手脚又快数分,顿见鞭花纵横、变化莫测,直叫人眼花缭乱,不知其从何处攻来。
“快看、快看,乃是管家的绝活!”
“可是许久不见管家使出这招数了!”
“哼哼,看这小子怎生躲!”
正议论间,管家将鞭一抖,似使细剑,直取腋下,其势如迅雷,万难闪避。却见宠渡更快,只伸两指,便将那鞭头夹住,任那厮如何拖拽也挣脱不得,猛而一拉,抬腿将其踢飞出去。
那几名大汉正自得意,只道宠渡此番必死无疑,如何料得此出?尽皆神情僵滞,骇然不已。
管家喝道:“你几个废物看他作甚,还不来扶老子一把!”
几人慌忙奔去,将其扶起。
“小子有种且候着,待老爷我搬了救兵再与你斗!”管家撂下一句,率众而走。
“婆婆,你怎样了?”那丫头飞奔过来,扶起老妪,满脸关切神色。
忽而破风声起,宠渡知是暗器打来,但身前有那婆孙二人,却躲不得。原是那管家只身折返,混迹人群之中,正见宠渡背过身去,便偷施冷箭,欲取他性命。
自传承了那六字真经,宠渡肉身之坚远逾玄铁,岂会被区区几枚飞刀所伤?便闻当当几响,暗器打在后背,却尽数落地,连刀尖儿都弯了!
“小子练有金钟罩?!”
“却是你自讨苦吃,怨我不得!”宠渡笑言,便翘食指,急运灵元,一蓬火苗跃上指尖,咻的一声打将过去。就把那管家吓得魂游万里、魄走三千,惊道:“道术?!你是方外之人?!”呆愣之下竟是忘了闪躲,叫那火苗烧了衣袍,惊哇哇地逃去。
打手几人见他如此,也是大惊,又拍又打,灭了火势。却见管家三魂没了七魄只剩半条命,便有人道:“且回府上,少爷自有妙法!”众人皆允,抬回贾府,暂不细表。
却说宠渡这厢漏了底细,人群振奋不已,喜大普奔。原是那贾家财大势强,又善与官府打点,往日里横行无忌素行不义。众人虽是恼恨,却也莫可奈何,此番见了宠渡手段,只道老天开眼,冥冥之中遣他来为民除害。
“小神仙呐!”
“果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且看他贾府还怎生猖狂!”
“他府上有那许多人手,却不去山上捉妖除怪,净与我等为难,就该遭些报应!”
“那官老爷也非善茬,只怕都尿了裤子了!”
“哼,我看未必呐!听说那贾府的大少爷也是修炼的人物,与这位小神仙相比,也不知谁更厉害些!”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那厮入的可是甚么‘山羊宗’?”
“嘁!刘老二,你就念叨着家里那几只羊!”
“怎的,我说的有错?不是山羊宗?”
“你怎不说是‘牛角宗’?那是首阳宗!首阳宗!”
宠渡听罢暗惊,自有一番寻思:“那连续似也是此宗门下……想不到竟会在此间与他扯上干系,真乃冤家路窄!”
那老妇缓过劲来,跛着腿谢了大恩,道:“小兄弟既为方外之人,却有这等侠义心肠,当真难得!”听他腹中咕咕,又道:“饿着了吧?眼下膳时已过,舍下还剩些粗茶淡饭,你若不弃,便随老婆子来吧!”
宠渡随入屋内,道:“还望阿婆告知,晚辈何以至此?”
“这个我知道,神仙哥哥是爹爹驮来的!”
“驮来的?!”宠渡不解,那老妇却嗔道:“臭丫头尽多嘴,赶紧烧水热饭去!”又道:“实不相瞒,老婆子也不知你是打何处来的!那日我儿入山打些野味,正见你倒在山沟,便将你背了回来……”
小丫头自灶前抬起头来,挥手在鼻前扇了扇,“是哩是哩!那时候大哥哥身上好多黑色的泥巴,——唔,臭死了、臭死了!”
破境之时,体内杂质会泌出体外,化作奇臭无比的黑泥。宠渡心知此点,却不做解释,讪讪笑道:“不知是何时之事?”
老妇沉吟片刻,道:“我家丫头那时候方才两岁,如今十二,这算来得有十个年头了!”
十年?!自己昏睡了十年?!
宠渡大惊,暗想:“我在那识海天地中,只觉数月工夫,怎外间竟已过了这些时候!如今又该上何处寻奴儿去?”便道:“敢问阿婆,大哥救我之时,可曾得见一名姑娘?”
“这却未曾听说……怎的,还有人与你一道来?”
“乃是晚辈朋友!待此间事了,晚辈便欲去寻她!”宠渡道,“阿婆此前曾说,大哥被那贾府的人打死,可是?”
“可不是么!”老妇面带悲戚,转而恨恨地道:“那贾二少爷定是混世魔王投的胎,仗着他老子撑腰,欺男霸女惯了,见不得那等稍有姿色女子!却是可怜了我那好媳妇,前两年被他掳入府中给糟蹋了,一时想不开,投河去了……”
老妇卷袖拭了拭眼角,接着道:“我儿上门与他理论,伤了几名家丁,却叫那帮猪狗不如的东西给活活打死,便剩老婆子与这丫头相依为命!那帮畜生却不肯罢休,隔三差五找上门来,硬要将妞妞送去、送去……”
“送往何处?”
“送去青楼!”
“好孽畜!”宠渡拍桌怒道,“官老爷怎就不管管?!”
“唉,自是有报官的!但那官爷与贾府本是蛇鼠一窝,岂肯为我这老婆子做主?他两方暗通消息,硬冤我儿是跌崖摔死的!”
“哼,此等有违天理之事,焉可容得!晚辈定为阿婆出这口恶气!”
“唉,你虽是小神仙,却是不知,他贾府敢如此行事,只因那贾大少爷也是修炼的行家,听说来头还不小哩!”
“此等恶人,便不能与他手软!纵是晚辈拼了这条命,也要叫他知些因果报应!”宠渡想了片刻,接着道,“阿婆可曾想过离了此间,去别处讨生活?”
“何尝没有想过?此前也跑过几回,却叫贾府的人给抓了回来……老婆子这条腿便是被打折的!”
“阿婆既然有此打算,不妨收拾些细软,今夜晚辈便送你与丫头出城去!”
“当真?!”老妇大喜,“我婆孙俩并无紧要之物,此刻便可动身!”
“且不忙!晚辈今夜定要去那贾府闹上一闹!”
“不可不可!听闻那府上很有些猫腻,你虽是小神仙,也怕不敌啊!”
“阿婆放心,晚辈自有计较!”
修行,乃是点滴的工夫。
膳毕,宠渡不忘调息片刻。自打醒转过来,只知自家气脉通畅,却未曾窥得究竟。
修士归元之后,体内灵气化液,聚得“真湖”。假以时日,将此真湖填满,再剔除其间杂质,元液凝作固态,结成玄丹,道行自然再进。这一步短则数年、长则数十上百年,依各人根骨而异。
他此番运起周天,打坐内视,往那泥丸宫探去,喜见那宫中亮晶晶一片确是真湖。细瞧之下,顿时悚然,险些退出冥想之境。
只因在那真湖之外,另有两团黑影,似也是真湖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