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渡从袋中取了五千灵晶,将早已列好的药石清单交于戚宝,让他回山代办。戚宝手脚倒也利落,在净妖宗蚤市购得一应所需,不日送来。
“胖爷我这便回山去也,只因宗主大寿在即,门中上下皆是忙碌不堪。若去得晚了,只怕童泰那厮又传闲话!”
“你且万事当心!”
两人互道珍重,宠渡入得洞来,暗道:“且将那复气丸再炼几炉!”便架起火具着手炼制。
炼丹首重炉火,此前丁岩也曾言,以修士自身内火为上、地火次之、火石再次。前两者皆不可得,宠渡自然叫戚宝买来诸多火焰石。
石如其名,内外通红,正如一团燃烧的火焰,乃是埋藏于地下吸收了地火之精生成,不单比寻常木炭烧得久,且火候更为稳定。
宠渡生了炭火,将火石置于其间引燃,再移至火具之内。他本有些丹道功底,此番独居洞穴更是心无旁骛,诸般操练自然驾轻就熟。
那火具与之前后山炼药谷的石台一般构造,有个控火的机括,他既用过当然得心应手,省去研究火具的工夫。
所谓孰能生巧,如此半月,一炉寻常的复气丸,已叫他练得几如行云流水,虽不及王山那般信手拈来,但十炉之中也能成之七八。
如此速成,那本炼丹手札也功不可没。
想那褚归元生前也醉心此道,于此间无事,将生平丹道心得写就此本。内中倒有诸般窍门,宠渡闻所未闻,当真受益匪浅。
正巧他袋中不乏丹方书简,其中几样有现成药石,忍不住着手试炼。
初时不免有丹毁炉炸的时候,好在有炼丹手札可资参照,他又悟性极佳,愈往后手法便愈纯熟,炼丹手艺倒是大为长进。
话说那戚宝自制的养藏膳衡丹,确有妙用,宠渡定时服用,不多时已然内伤痊愈。
这一日正在山间清扫落叶,忽而冥冥之中顿有所感,似觉察到了天地气息的波动。初时不知其为何,只道是错觉尚不以为意。不料过得几日,这感觉愈发强烈,竟与当初老头子传下道法后自己第一次引气入体颇为相似。
宠渡既惊且喜,暗道:“莫非我道基犹在?!”当下席地端坐,凝神冥思,动也不动。
一坐便是三日。
却见他周遭空气隐隐扭曲,似热浪蒸腾,赫然是道门中人引气入体时才有的迹象!
无形的灵气随着他的呼吸纳入体内,沿着气脉游走,顿叫他浑身凉悠悠、灵台明晃晃。
宠渡喜不自禁叫出声来:“噫,上天怜我!”
此番入定,分明有灵气被纳入体内炼化作自家真元,真可谓道基并未毁、修行犹可期,怎不令他得意忘形?
“这又是为何?”
宠渡大为不解。
按说昔日陈词那般痛下重手,自家道基定然损毁殆尽,理当沦为一介凡夫,现下又怎可敛气入体?
苦思良久,忽而眼中一亮,“戚胖子的丹药断无此效,定然是那圆盘之故了!”
当日落云子以神识探查自己体内,那圆盘便自行相助,似有灵性,想必此次也是如此。
这却叫他猜着了实情。
这圆盘名中有“造化”两字,乃是不世出的异宝,其原本的威能犹在“造化”之上!只不过宠渡歪打正着,虽以自身心血将其炼化,奈何境界太低,却是驱用不动。
但自古以来此等宝贝便通灵,当日圆盘散出青光罩在他丹府,陈词那一掌只是震伤其脏腑,打散他体内炼化的真元,却无损道基丝毫。
之前他伤痛在身,未有察觉;而今痊愈,自然可如往常那般继续修行!
宠渡心中无限欢悦,不再计较个中究竟,只要能修行便是好的。
戚宝听后也是为他高兴,“想不到你小子竟此等气运,之前天雷没劈死你,如今体内灵气只不过是被震散了,回复修为乃是早晚之事!”
“你可千万别走漏了风声叫童泰两人知晓,不然又是麻烦。”
“这是自然!那厮与叶舟不是甚么好鸟,胖爷早晚要将他二人收拾了!”
“若非必要,你也甭去管那等闲人。他们皆以为我如今是一介凡夫,想必不会再行刁难,你我当趁此良机,早日提升修为方是正途!”
身历此事,宠渡已然看得明白,江湖散修也好、名门大派也罢,皆以实力作准,唯有拥有了高深的修为,方可不至于这般受人摆布。
圆盘之事,宠渡并未提及。
此盘甚是怪异,没弄明白之前他绝不会跟身边人提起。
戚宝来时匆匆,待了没多久,便回山去了。只因落云子大寿在即,自猎妖试炼之后全宗上下便着手准备。
那落云子入道四百载,修为元婴境,贵为一宗之主,震慑一方,其寿诞自然是左近道门的大事。
宠渡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段时日净妖宗上下定是闹热无比。
但热闹是他们的,他甚么也没有。
每日功课皆是清扫落叶、炼丹吐呐,闲时便坐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心境平和不少,倒暗合了道门清心寡欲的妙义,修为进步神速。
加之此间偏僻,不惧有人搅扰,念奴儿阵法精要中的聚灵阵被宠渡敞开来用,只一月便已到了炼气圆满的境界。
修为虽是尽数回复,却不料受妖力浸染竟更胜从前,灵气之中的紫色愈发浓烈了!
原本打算借着归元优胜资格,入藏经阁二、三层寻些破解之法,无奈弄出了人命,这份希望算是彻底落空。
正思量间,忽而传来一道声音。
“要找你小子,可当真不容易!”
回身看去,见一独眼老者,讶道:“狼伯?!”
“想不到你还记得老夫这副人样!”狼伯拎着酒葫芦大笑而来,“这净妖宗守护也当真严密,若非落云子大寿将近,老夫还没这般容易混进来。”
“狼伯,你的眼睛……”
“说来话长,上回一别,我入镜湖城查探,不想露了行藏,被玄阴.门的高手所伤,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喽!你的事我也听姥姥与奴儿提过,好在有惊无险,你我都还活在这世间!”
“狼伯所言极是,为此当浮一大白!”
两人豪性大发,对饮一碗。
狼伯道:“老夫此次下山,想必你也能猜到。那日奴儿丫头见灵狐洞前现出传送阵来,只道是你,不料出来个黢黑的小家伙。”
宠渡喜道:“是唔嘛!”
如今确信那夯货到了山寨,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黑丫头也说它是跟在你身边的异兽,见其似受了雷击的样子,自然忧心你的安危。老夫日前一直暗中查探飞鼠山的动向却是不在寨中,昨夜刚回去,便被她死缠着让我出山来寻,可怜了老夫这把老骨头哟!”
言到此处,狼伯大笑几声,接着道:“今日得见你安然无恙,倒可叫她安心了!”
“有劳狼伯特意出山一趟!奴儿当日送我的传送珠与阵法精要委实帮了大忙,还劳烦狼伯代为转达晚辈谢意。不知山中情形如何,为何多月不见黑风族有所动作?”
狼伯叹道:“这也是我等忧虑之事!黑风数月前便破印而出,这段时日想必是在山中闭关调息元气,绝不会这般一直这般没有动静。以他那等道行,闭关少则三月多则半载,若要发难,老夫估摸着也用不了多久了,你也应当小心才是!”
“多谢狼伯提点!”
谈至夜深,两人话别,老狼出山而去。
宠渡甫一转身,莫名心悸,暗道:“莫非有祸事?!”未及细思,便闻身后破空声起,提刀在手回身便挡,叮的一声,架住一并寒光闪闪的长剑。
对面那人桀桀笑道:“身手不错,倒是小瞧了你!”
宠渡并未接话,跃起之时,一纸刃葬符已然打出。
来人双目一瞠,似是未曾料到此着,便有一道六丈高的火刃拔地而起,将其裹了进去。
宠渡如蜻蜓点水般连退数丈,掏出一把符箓一股脑儿砸将过去。
轰轰声响,场间火光更盛,犹比那晚树林间斩杀申阔厉害数倍,宠渡身在外间似也能察觉到肆虐的符意。
此等威势,莫说炼气境,便是刚入归元境的修士,只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宠渡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火光,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只因此人气息隐而待发,他只在宗内长老身上有此感觉,方才一照面,便已断定,自己绝非其敌手。
此人乃是玄丹境修为!
宠渡心思急转,片刻间脑中已经闪过诸多逃身之策,却无一可行,不由的晃了一眼身侧的悬崖,暗道:“若是硬拼,定然葬身此间,说不得便只能跳下去了,至少还有活命之机!”
猛听呼啦一声,长剑泛出橙色光芒,将火刃懒腰斩断。
那人长袖崩碎,却无甚大碍,沉声恼道:“小兔崽子,你不是被废去修为了么,为何还可施放符箓!”
“莫非是宗内之人,不然怎知我修为被废一事?!”
宠渡心下大惊,奈何对方蒙头罩面、声音低沉沙似经伪装,却猜不出是谁。笑问道:“不知晚辈几时开罪前辈,惹下此番祸事?”
那人看了看自己破碎的长袖,冷哼道:“老夫想杀便杀,何需理由?只恨方才大意,没能一剑结果了你小子!”
此间本是净妖宗地界,方才符纸的声势太大,再做纠缠只怕惊动旁人。
宠渡听对方话间之意,似只求速战速决,不再打算留手。正寻思间,果见一道十丈长的橙色匹练猛然斩来,顿觉四周空气忽而一紧,洞前空地皆被剑光罩住。他避无可避,当机立断飞身扑入崖下。
那人喝道:“哪里逃!”此人本是玄丹境修为,驭剑自然不在话下。便见他单手一扬,长剑嗡鸣脱手,直射而出,转瞬间与宠渡便只有三尺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