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几人大打出手,虽非惊天动地,却毁房屋无算。
那侯子去请首阳救兵,头拨七人先行,寻着斗法痕迹赶到,潜在人群当中,暗自走位,伺机跳将出来,布下定灵剑阵,只想将人困住,等朱费来再作区处。
不言宠渡侥幸避开剑阵,却说黄客追打尤仲,只差丈许远近,挥起亢龙鞭,打了那泼皮后肩一下。打得皮开肉绽、骨碎筋断,疼得尤仲龇牙咧嘴,弓背撅臀趴在地上,浑似个王八。
黄客正要上前结果了他,忽闻呐喊声起:“休伤我大哥!”尚未看清来者,已见剑尖刺到,连翻几个跟斗,险险避过。
那人提剑在手,扶起尤仲,道:“恕展鹏来迟,大哥伤势可要紧?”
尤仲且喘且言:“贤弟哪里话!来得巧、来得妙!只可惜了卞梁,自此我兄弟四人阴阳相隔矣!”展鹏惊问:“大哥此言何意?”尤仲苦脸道:“正是叫这黄袍子打死的!”
展鹏手指黄客,切齿骂曰:“好泼道!敢杀吾道兄,吾与你势不两立!”
黄客哂道:“笑话!我不杀他,便被他杀。你既非三岁小儿,怎如此天真,竟不明白这等道理?”
展鹏道:“吾只知杀人偿命!休要再言,看吾‘金照神光’!”果然散出金色华光,抟聚成球打来。
黄客识得此光。
彼时船上相斗,相距稍远,除去头晕眼花,未有其他异感,哪晓得此光厉害,不以为意,依旧扬鞭抽他二人。
岂料此番离得近了,登时脑中轰轰、五感迷离,“啊哟”大呼,掩面倒走。却哪里走得动!早被那金光刺得涕泪俱下,脚麻手软,扑哧一下晕在地上,连亢龙鞭也被展鹏收了去。
尤仲却知此光端倪,早备下后招,化出刀刃候在近旁,只待黄客倒下,抡起便斩。
怎料砰的声震天巨响,虚刃滞在半空,愣是没砍下去。定睛细瞧,乃是宠渡赶来,散出护体灵光,架住了虚刃。
原是首阳弟子剑阵已成,七人手指所向,便有无形之力降下,想要定住宠渡。
宠渡岂会站立不动,由他来定?只管在场间游窜,每每落脚,不敢稍待,沾地即走,叫那阵力频频落空。
却有观斗散修闪躲不及,受此池鱼之祸,被阵力压得身裂骨碎,一命呜呼,连惨叫也没有。就惹得众人哗然开骂:“好狠匹夫!你等罔顾人命,枉为名门大派!”
首阳弟子见定不住宠渡,本自懊恼,怎听得群修罗唣?喝道:“本宗拿人,尔等无干者不知退避,反自寻死路,怨得谁?!”又道:“再行纠缠,便将尔等同罪论处!”
果将众修震慑,再不敢乱言,都散在远处静观。
“不幸之万幸!黄客若非去追那泼皮,只怕方才便被这剑阵压成肉酱!若果真死了黄客,我如何向隐仙台交待?此番定要护其周全!”
宠渡且遁且思,正见黄客遭难,特下场相救。虽以护体灵光破去尤仲道术,也被震得吐血,又使出驭灵功,将金照神光也破了。
宠渡传了道真元过去,救醒黄客,却被尤仲放出火云罩住,急忙再起灵光护体。
那云火虽烈,到底烧不穿他的肉身,却烤得体内真元沸腾,几如置身滚水当中,好不难受。若非周身气脉受六字真经锤炼,不惧这等灼热,他迟早爆体而亡。
黄客早被一把推开,不在火云之内,自思:“他因我遭此厄难,纵是万死也当救他!”奈何亢龙鞭被展鹏收走,只化出雷兽打那火球。
尤仲二人在旁,哪里许他如此,齐齐出手,将他缠住。黄客无暇抽身,心急如焚,怎晓得他另有一番窃喜。
宠渡自思:“尤仲那泼皮不知我会火遁,这是助我脱困哩。”又想:“不可!若就此走了,必叫黄客受累!”左右不能两全,正自焦灼,忽觉天地气息骤紧,忙不迭蹲身捏了撮土在手中。
说时迟,那时快。剑阵之力排山倒海般落下,扑灭烈焰,将宠渡双脚压在地里。
尤仲见状大喜,狂笑道:“贼子!而今看你如何走脱!定将你碎尸万段,以祭卞梁!”
黄客大惊,暗想:“伤了主阵之人,阵法自破。”掩一剑,折身疾走,望首阳弟子奔去。尤仲喝一声:“金师兄当心!”与展鹏赶至半道截下。
金鸣恼道:“你是何人,竟想伤了我等救那贼子?!”尤仲接道:“此人名叫黄客,一直帮着那匹夫哩。”
金鸣自思:“这两人虽能拖住黄客,但留他在此终是隐患,定要打发了才是妥当。”问道:“道友居哪座山府?师承何处?怎就阻本宗拿人?且速速退去,本宗不予追究,免伤同道和气!以为如何?”
宠渡闻说,心念电转:“而今我道行远胜以往,不似昔日在贾府之时,被此阵力死死压制,当可借土遁走脱。只怕黄客一心救我,不肯罢手。必要想法将其支走,好叫他不沾此间因果,免祸及宗门!”
故而朗笑言道:“黄兄且住!你我同是散修,萍水相逢实乃缘分,道兄愿仗义相助,某人感佩。
“但此事本是我与他首阳宗的私怨,与旁人无干,道兄当即刻罢手离去,免招杀身之祸!”
另有意嘱咐道:“我另有脱身之策,道兄不必担心。”
观斗众修应和道:“正是此理,首阳宗可不是那般好惹哟!能走便走!”
首阳弟子道:“哼哼!尔等也晓得本宗的厉害!”
金鸣暗自嗤笑:“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是区区散修。待此间事了,再来会你!”
“此前我被尤仲那泼皮缠住,这杜冲若非救我,凭那迅疾身法,只怕早已走脱。唉!说到底,却是我拖累了他。”
黄客听出话间之意,知其为自己开脱,晃见宠渡直眼盯来,又想:“或许他当真有脱身之策?我若再留,反叫他掣肘难走。莫如先去请救兵,潜在暗中,伺机行事。”化出雷兽逼退对面两人,道声“保重”,自行去了。
原本此前同船出海,尤仲几人坑蒙拐骗惯了,与黄客两相初识,彼此看不对眼,却不晓得他的身份。眼下听宠渡说他是散修,并未起疑。
但死了卞梁,切齿深恨,岂可轻易放人走?就要追,却被金鸣喝止:“你二人莫追,事后再查他。此间再出不得岔子,且速来为我等护法!”
两人没奈何,护在首阳弟子左右,望宠渡冷笑道:“少故弄玄虚!如今那黄袍子也弃你而去,看你这贼子还有何高招!”
金鸣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厮邪得紧,上次已在贾师兄手下见识过此阵,说不定当真备有破阵的手段。”
“师兄言之在理。”
“我看他犹可动弹,且收紧剑阵!”
众弟子齐声暴喝,七剑破空飞至,将宠渡围在垓心,兀自旋转,渐而向里合拢。
灵剑嗡鸣,每收一圈,阵力便增一分。至宠渡仅有三尺开外,再不能收;阵力却是此前两倍有余,直压得地面哗啦龟裂,空中气息爆窜。
宠渡有感撕扯之痛,立时不能动,双腿反陷得更深,已过双膝。心下骇然:“这下祸事了!如今难动,却如何使得土遁?!”
金鸣见他神色大变,知他乱了阵脚。笑曰:“你这畜生,杀本宗弟子,今日当有此报!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我等破不了你的肉身,道子身边自有人能破!”便起紫符,望空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