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上下都是汗,
关起大门上了闩。
光着腚子烙煎饼,
有人敲门无衣穿。
聪明的人会总结经验,路走三熟。才烙了三个煎饼,他们就基本上掌握了这个技术。接下来,就是加快速度,提高工作效率的时候了。他们虽然是各人忙各人的,可配合得很默契。王学奎不停地小把小把地续着柴火,用一根长长的拨火棍把柴火拨拉得非常均匀。陈玉梅舀起糊子,倒在鏊子正中,麻利地用耙子先往自己的怀里刮:一下,两下……然后再掉过耙子把儿向左一拐,围着鏊子转一圈儿,一个煎饼就烙成了。稍等一会儿,煎饼的周边就翘起来。她轻轻一揭,一个散发着香味儿,漂亮的煎饼就从鏊子上起飞,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旁的盖顶上。
这个热时候烙煎饼,除了烟熏火燎以外,还有那鏊子上冒出的热气,一个劲地往她手上;胳膊上;脸上;身上扑,她已经大汗淋漓。于是,她只好用毛巾擦她的手、胳膊和脸。因为这些部位的汗最容易滴到煎饼上去。擦一会儿,毛巾就被汗水湿透了。她就赶快拧一拧,放在准备好的脸盆里洗一下,拿出来再拧一拧,继续用。脸上的汗擦了,胳膊上的汗擦了。别的地方冒汗淌汗,那就让它冒让它淌,反正又弄不到鏊子上去。汗水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淌,褂子裤子已经被汗泡得就像刚用水洗了似的。王学奎看不下来,就又去拿来一条毛巾,替她擦汗。虽然王学奎也热得浑身透湿,可他是烧火的,汗水滴到地上,没有妨碍。
一盆糊子烙了一半儿了,王学奎提议休息一下,到外面凉快凉快。陈玉梅也觉得需要休息一下了,就停住了手,两个人一块儿起身走出了小锅屋,来到了院子里,坐在洋槐树底下的乒乓球台上去。
穿着一身湿衣裳,越是凉快越是不舒服。王学奎说:“咱去换上衣服去吧?”
“再换上,还是得湿。”陈玉梅表示不同意。
“那怎么办?怪难受的!”王学奎虽然没有直接反对,但也提出了当时的实际问题。
陈玉梅不说话了,她在考虑解决问题的办法。突然,她从乒乓球台上跳下来,直奔大门口而去。她将虚掩着的大门关紧,又插上了门闩。回过头笑着对王学奎说:“行了,快换衣裳吧。”
还没等王学奎回过神来,陈玉梅已经回到了乒乓球台上脱衣解带,身上只剩下了裤头和背心。王学奎也不怠慢,三下五去二把身上脱得只剩了短裤。然后拿来了洗脸盆,提来了一桶水,两个人一起洗头;洗身体,又嘻嘻哈哈地换着洗脊梁。最后又把被汗水泡湿了的衣裳洗了晒上。此时此刻,浑身的舒服劲儿就甭提了。
他们凉快够了,就又去烙煎饼。这一回,他们是轻装上阵。王学奎只穿着短裤,陈玉梅是背心、裤头儿。鏊子底下的火还很毒,把柴火放进去不用吹就着了。鏊子还是热的,带着糊子的煎饼耙子一放上去,就“吱啦”一声粘住了。陈玉梅马上舀起一勺糊子,倒在鏊子上。她用耙子刮着糊子,吱啦——吱啦——吱啦……响个不停。
刚烙了两个,就听见有人敲门。门是关着,可那门缝儿很宽,在门板上还有一个小窟窿,而且大门口正对着小锅屋的门口。小锅屋上又没有门,在大门口里
可以看到锅屋的尽里头。陈玉梅刚揭起一个煎饼放在盖顶上,正想舀起糊子再烙。一听来了人,把手里的勺子和耙子一扔,就躲在在大门外看不见的墙跟下去。她对王学奎说:“快去给我拿衣裳来!”
“不怕湿了你的衣裳吗?”王学奎笑着问道。
“不怕了,你快去吧!”陈玉梅焦急地催促道。人家来敲门,肯定是有事。要是时间长了不开门,人家会怎么想?
“我把你抱到那屋里,你自己穿去吧,我知道你穿什么?”王学奎也很着急,但是,没有办法,时间该耽误的还得耽误。
“你把我抱出去在院子里走,那不让人家把牙笑掉了?你去那屋不论是哪一件,只要是衣裳就行。”陈玉梅的要求并不高,看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这样吧,我出去看看是谁,说明情况先让他走开,等你去穿好了衣裳着再给他开门怎么样?”还没等陈玉梅说话,王学奎已经走出去,来到了大门口。
“谁呀?”王学奎问。
“是我,我看见您的小锅屋里冒烟了,知道您烙煎饼开了。我知道您不会,过来看看!”王学奎一听是陈玉梅的母亲,真是虚惊一场。他赶快给她开了门,让她进来。接着又把门关起来,上了闩儿。
陈玉梅一听是母亲来了,当然就放心了,又坐在了原位开始干活儿。她的母亲钻进小锅屋里一看,惊讶地说:“俺那娘,怎么还光着腚子!?”
“人家热毁了嘛!”陈玉梅看见了母亲,就撒起娇来。
“你快起来,我给你烙!”母亲看见女儿热成这样,自然心疼。她又看见女儿烙的煎饼很像那么一回事,又觉得高兴,就夸奖起来:“这不烙得怪好了,可是哎——俺闺女怪能了来!”
陈玉梅笑道:“不用你夸,你寻思人家不会,又跑了来?快家走吧,不用你烙,也不用你在这里看着……哎——娘,你尝尝俺的煎饼吧!”说着,就拿起一个递给母亲。母亲接过来撕了一小块儿填到嘴里,嚼了嚼咽下去说:“真香啊!”
结语:
烟熏火燎热,关门脱衣凉。
凉水洗身体,然后洗衣裳。
光腚烙煎饼,忽听大门响。
开门见母亲,虚惊一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