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长的走廊空旷寂静,肖关可以清晰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
等了一会,只听房间里踉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能听见一个玻璃杯被撞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里面的安全门链被摘了下来,房门开了。
“嗨。”肖关故作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面前的林舒,微睁着双眼,目光涣散,唇色苍白,脸红烫烫的,穿着一个白色的棉布吊带睡裙站在门口,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了一样。肖关并未多想,只觉得面前的这个姑娘,十分顺眼,而且让他忍不住想照顾。
林舒第一眼见到肖关,并无太大视觉冲击。个子大概176,贴身的衬衫可以看出,他没有腹肌胸肌。下班时间还穿着蹩脚的衬衫,像大街上的房地产销售一样看起来苦哈哈的,还一脸拘谨。但这个人,却让她有莫名的安全感,毫无依据的信赖。看着他手里拎的大包小包,只觉得不好意思,但是身子虚弱,便也不爱说话。只是笑笑,点了点头,请他进来,顺手把灯打开。
肖关走进来,客气地问:“我需要换鞋吗?”
林舒头也没回,径自走回床上倒下:“不用,直接进来吧。”
林舒的平淡反应让肖关有点紧张,也很泄气。但他这人,有个特点就是脸皮厚,而且还不像别人是明厚,一看就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肖关,是暗厚!
他随口打趣道:“还好不用脱鞋,来的路上我还发愁呢,看来是多余的。”
林舒:“愁啥,还怕我一个小强都摁不死的病人能把你吃了啊。”
肖关:“我这糙皮老肉的倒不怕谁惦记,就是这一天下来,脱了鞋足以熏倒千军万马。何况你病了,我更不能趁虚而入。”
肖关为掩紧张,如此油嘴滑舌,林舒只是呵呵一声。
肖关走了进来。倒是有点惊讶。这本就是一个市中心的酒店公寓,不说楼下尽职尽责的管家,就房间内现代化的设施和家具,整洁的墙壁,以及完整的户型,都不像一个来上海打工的单身女子应该住的地方。
但是做了两年人事,加上从小心事就重的肖关,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简单的扫视了一下,未多言。
肖关把东西放在了床旁边的床头柜。
一边往外掏外卖和药,一边说:“没吃药吧?”肖关脸皮虽厚,第一次见姑娘还是会紧张。拿东西的手有些微颤抖。
林舒沙哑的说:“来得匆忙,没想到会感冒,还没买药。”
肖关:“我给你带了。还给你买了汤,你喝点,然后把药吃了吧。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怎么还感冒了。”肖关用大哥哥关心小妹妹的语气,嘱咐林舒。声音里还夹杂着不露痕迹的责怪。
林舒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数落,内心升起厌烦。奈何这口气里的关心倒也是一片好心,便慵懒的答:“空调吹的,还不适应。幸好你来了,不然。。。。。。”说到这里,林舒没往下说。不然会怎样,她不敢想。
肖关走近林舒:“要不,我扶你起来吧。”谨小慎微的试探语气。
林舒虚弱的轻轻点点头。
肖关走到床边,扶起林舒,摆正枕头,让她靠着。然后打开外卖包装,把汤递到林舒嘴边,一口一口的喂着她喝。一个人在这座城市漂泊这么久,现在有个女孩需要自己的照顾,倒也让肖关觉得很踏实,放佛自己的生活又多了一层价值和意义。
林舒心里纳闷,这个人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但是她相信,虽然不知他的原因,但肖关不会做什么伤害她的事。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林舒喝了汤,吃了药,伸手拽出床头的纸巾擦擦嘴角:“这是谁家的汤?颜值虽然不高,味道还真不错。”
肖关:“沙县大酒店。”
林舒:“沙县大酒店?!是我家旁边的那个小吃部吗?”说完撇撇嘴,毫不掩饰嫌弃之情。
肖关:“哈哈。别看他家东西便宜,但是味道还可以的。”
林舒觉得肖关说得对,味道确实不错。心里虽有些介怀,也没深想。
肖关:“快回被子里吧,别太着凉。。。你这被子也太薄了,我一会下去超市看看,给你再买条毛毯吧。”
林舒不知如何接话。
肖关未等林舒回应,就又转身去开冰箱门,想把酸奶放进去。打开后,他有点惊讶。仿佛打开了外星人的冰箱。
“你这冰箱里。。。。。。我看看,面膜,面霜?蛇油果,果汁,还有这些瓶瓶罐罐的都是什么?芝麻糊?!。。。。。。你们女孩子都这样吗?面膜是要放在冰箱的吗?还有这芝麻糊是你的一日三餐?罐装果汁不健康的呀!这怎么冰箱里连个凡人吃的都没有啊。。。。。。你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肖关一连串的感叹和唠叨,让床上的林舒咯咯咯的忍不住笑了起来。无形的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林舒笑得喘不过气:“哎啊,女孩子的世界你不懂!您可别被唐僧附体啦,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肖关:“得了吧。看你笑的这么来劲,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事,我出去给你买点我们凡人需要吃的用的吧!”
林舒试图叫住正要转身的肖关:“等一下,我的钱包在衣柜里放包的那层。你帮我拿下吧。”
肖关回头,第一次见面难免有点紧张。再加上北方汉子内心的大男子主义,表情略显尴尬的扭曲了一下,硬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不用了,你在这等着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就行。”
林舒没说什么,门已经被肖关带好。肖关的话,都很实在,不像一个陌生人的不闻不问,也不像有企图之人,过于殷勤。就像一个大哥哥照顾小妹妹一样。
林舒也并未多想。自己病着,有个人照顾总是好的。以后在上海,能互相照应,也还不错。
吃过药有一会儿了,林舒觉得身体不再那么酸痛,头也不像灌铅般沉重了。便走下床去。一只脚还悬在床边未落地,林舒便被镜中的自己吓到,大晚上的照个镜子像见到鬼了一样。
镜中的她,脸红的像个猴屁股一样,乱蓬蓬的头发,空气刘海的空气已经偷偷溜走,此刻刘海一点都没空气感,而是三四五绺的油腻在一起,嘴边还隐约可见睡觉时留下的口水痕迹。
林舒像屁股上坐了弹簧一般,从床上飞速弹起,冲到卫生间。即使生病,作为强迫症患者的林舒,也不允许自己邋遢不体面。
水龙头掰到热水档,林舒像个汉子一样,一弯腰,一低头,飞快的洗脸洗头。
肖关刚走出电梯,穿过大堂准备出门。管家见他出来,只是轻轻用眼角瞄了他一眼,头都未抬。肖关见状走了过去。
“大爷,房主现在已经脱离危险。”肖关措辞严重,想吓唬一下管家。管家虽然内心瞬间踏实不少,却也面不改色,没有言语。肖关见状,觉得无趣,继续说道:“我可以取回证件了吗?我真的和2103的那个女孩是朋友。”肖关服软。
管家听罢,缓慢抬起了头,一副皇家大总管的气度:“好吧。来访纪录签个字,证件你拿回去好啦。”
肖关无奈程序繁琐,草草签字。好在这次过后,管家不再为难他,出出入入只要稍稍点头打个招呼,管家也便不再多管。
走进夜色里,八月的上海,夜里尚有徐徐微风,吹得肖关顿觉清醒。他用左手抚平心跳,刚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虽然他在房间内的表现自然镇定,但内心却诚惶诚恐,生怕自己哪里失了分寸,惹林舒反感。又因欣喜过头,生怕自己表露的不矜持,招来笑话,适得其反。
肖关虽然看似普通,但在照顾人方面,确是格外熨帖细腻。他走进联华超市,挑挑选选,认真的样子,和细心绣花的绣娘比起来都不逊色。他为林舒挑了民国花色的毛毯,买了红心火龙果,和几个铁盒装着的曲奇饼干。
转眼,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林舒吹干头发,躺回床上辗转,左右翻腾,内心慌乱。
经历感情失利,伤痛尚未痊愈。内心还有阴影挥之不去,也难以再度相信世间还有真情,一时无法开始新的感情。
而且,她并不了解肖关,他也没有吸引自己之处。
不喜欢的人别依赖,林舒懂这个道理。可是,漂泊他乡病魔缠身,她也无奈。便也接受,肖关一片热心。内心纠结矛盾,困惑不堪。
肖关的敲门声再次想起,林舒随手抓起一件珍珠白色丝光衬衫披上,起身开门。
“好啦,东西给你买回来了。我顺路买了体温计,你自己量一下,烧退了我就走了。”肖关自知时辰已晚,多留不便,边往屋里走,边说道。
林舒:“谢谢啦,还好有你照顾。”接过肖关递来的体温计。
两人无话。几分钟后,林舒从睡裙领口部位掏出体温计,隐约露出事业线,肖关看到并未言语,但尽力掩饰脸上的羞涩却让他显得更为尴尬,面色潮红蔓延到脖颈。这些没有逃过林舒的眼睛,林舒觉得这人挺有意思。认为他内心有小波动,却要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倒也有趣。想必也是没有太多感情经历,只是一个感情里单纯的男孩。
林舒对着灯光,看后说道:“还好,不发烧了。”
肖关:“好了,不发烧就行,也不早了,我就回去了。”肖关准备落荒而逃。
林舒:“恩,好。”
肖关:“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24小时开机。”
林舒点了点头。觉得踏实,温暖,心头不再那么空旷。只是面对这个人,依然心存迷茫。
但是肖关心中却已明晰,这个姑娘,是他要找的人。而且林舒虽说今天见他毫无感情起伏,但第一次见面并未表露反感,也算是个好兆头。
夜色渐浓,霓虹齐上。璀璨的灯光掩盖住了繁星的光辉。
然而,这里的推杯换盏,笙歌迷醉才刚上演。有人,在喧嚣里落寞,有人,放肆过后,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