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这天一早,阎应元便去县衙,今日县衙内事务不多,又不愿与那方亨纠缠,他便早早处理完。出了县衙,只觉得时辰尚早。便先行回府,一入府门,见陆正元正在院子一角劈着柴。
见阎应元回府,擦了擦汗,说道“阎典史,今日这么早便回来了?”阎应元点点头说道“今日衙门无甚公务,前几日既答应了冯姑娘,今日无事,正要去府上拜会。”阎应元看看陆正元,说道“正元怎么劈起柴来?既到府上便是客。”陆正元憨憨一笑,说道“阎典史哪里话,大人待我如此,我不过是帮着府上做点事情。再者我一粗人,平日里干惯了粗活,这几日每日好酒好肉,又没出去做活计,只觉得这浑身上下倒有些不自在,这会子出出汗,心里反倒平静了许多。”
阎应元闻之,笑着点点头,说道“如此,我也就不多过问了。正元若是累了,便去吃茶歇息一会子。”
陆正元说道“不妨事,阎典史不是要去冯训导府上吗?大人轻便,我再劈出一些来。”阎应元闻之,也不多说,走进后堂,月娥跑来抱住阎应元,喊道“爹!”阎母也缓步走了出来。阎应元说道“母亲,今日儿还有些事情,回来取些东西。”阎母点点头,抱起月娥,回了屋。阎应元走进侧堂的书房。迈步进屋,走到屋内的一个黄花梨嵌百宝花鸟纹方角柜前,打开柜门,取出一个包袱。将包袱打开,取出一物,用一块方巾细细包好,揣进怀里,转身走出屋子。
和母亲打过招呼,便出了门去。走过中街,向北拐进鸿潮街,走到一个木工坊门口。便见一老者迎了出来,阎应元问道“老掌柜?可做好了?”那老者赶忙说道“阎典史所托付之事,岂可不上心?昨日便做好了!”说罢,一个小伙计扛着一个用布裹着的长棍走了出来。阎应元接了过来,掏出一锭银子。那老掌柜见之,赶忙说道“阎典史不必如此,老朽只是举手之劳。”阎应元却将银子塞在老者手心里,说道“老先生收下,莫要推辞了。”那老者见此,也不再多说了。阎应元顺着鸿潮街一路向北,进了直奔贤俊街。不多时,便来到了冯家宅院门口。挪步上前,敲了敲门。不多时,一家丁模样的人打开门,看到阎应元,说道“先生是?”阎应元说道“我乃是冯训导的好友阎应元,今日相约来府上拜访。”那家丁闻之,赶忙说道“原来是阎典史!且稍等片刻,容小的去通报一声。”阎应元点点头,便见那家丁一路小跑进去了。
不多时,便见院子内一个少女的声音,正叫着“阎大哥来了!”只见那冯玉瑶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见到阎应元,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朱唇上挑。嘴里几颗小白牙若隐若现。此时,冯玉瑶抬头正含笑看着阎应元。嘴里说道“阎大哥,果真言出必行,今日可是来教我枪法的?”阎应元微笑着点点头,那冯玉瑶闻之,笑得更甜了。那家丁接过阎应元手中的东西,冯玉瑶便拉着阎应元进了府门。
走进院内。冯玉瑶指着墙边的落兵台①说道“阎大哥,前日我便准备好了几杆长枪,就等着阎大哥来了。”阎应元走上前看了看,摇了摇头说道“这几杆枪实在太过寻常。”冯玉瑶闻之,呆呆的看着,阎应元顿了顿,又说道“我既答应教你枪法,便当尽心尽力。”说罢,掏出一个布包,只见阎应元将布包打开,里面包着一个枪头,闪着寒光,枪头尖锐,枪刃锋利,枪脊上棱角分明,上面竖着的两个凹槽极为扎眼。枪脊后方两边各有两个齿状突起。枪头后方是一个黄铜箍环。
冯玉瑶呆呆的看了一眼,说道“阎大哥,这是?”阎应元笑笑说道“此是我年少之时,所用之枪头,此枪头净重四两,你若用来,正当合适。”说罢,又叫来那家丁,那家丁放下那布包的长棍。阎应元拿过来,打开,说道“这是前日我托鸿潮街木工枋的老掌柜特意为你做的椆木枪杆,长短重量正好。”冯玉瑶见此,脸上笑开了花,此时若是无人,只怕是恨不得扑上去抱住阎应元了。赶忙说道“阎大哥!还是你知我心意!捎等片刻!”说罢,回身进了屋。
阎应元拿着枪杆,将枪头上好,又取来红缨,缠在枪头上。不多时,冯玉瑶走了出来。只见她身穿一身蓝色短褐,脚蹬花布鞋,穿着洁白的云袜,素面裤子,雄姿英发。看的阎应元一愣,冯玉瑶几步走上前来,大眼睛眨了眨,看着阎应元,见阎应元不说话,便张嘴说道“阎大哥,怎么了?”
阎应元赶忙回了回神,说道“接枪!”冯玉瑶接过来,掂了一下,觉得分量正好,看着枪头上的红缨,说道“阎大哥为我缠上的?如此好看!”阎应元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此物并非装饰之用,乃是为了搏杀之时,枪头的血不至于流下来,若无此物,鲜血顺着枪杆流将下来。便会湿滑无比,无法发力。”
冯玉瑶认真的听着,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阎应元笑了笑,说道“我年少之时,所学枪术,谓之六合枪,所谓六合,既分为内外三合。心、气、胆,合称为内三合。手,脚、眼、合称为外三合,如此,便是这六合枪法的精髓。”
冯玉瑶点点头,满心欢喜,大眼睛里满是期待之色。阎应元又说道“这六合枪法,套路质朴无华,不图花梢美观视人。且最忌横向轮枪,枪棍不分。乃是杀场实用之枪法。共分二十四式。出招讲究快准狠,但求一招毙敌。”冯玉瑶闻之,心中大喜,说道“如此正合我意!”阎应元绷着脸说道“我未说完之时,休要讲话!”冯玉瑶嘟着嘴,笑了一下,也绷起脸来不再说话了。
阎应元见冯玉瑶一脸严肃之色,觉得好笑,此时只好强忍住,又说道“这六合枪法主要以拦、拿、扎、为主,而又以这扎为重中之重。最讲究简洁明快,攻守转换只在瞬息之间。”
见冯玉瑶专注的听着,阎应元顿了顿,又说道“若想练好枪法,需先得从基础练起,今日便从这持枪之法说起。这持枪的歌诀为,后手握把须尽根,放长击远又护身。掌心抵定枪底面,枪扎掌顶力无限。把贴肋下指朝里,缠腰锁枪成一体。肘尖后撑照枪尖,出入迅捷直为先。圈枪为母法小巧,神机妙算后把晓。前手握杆似套管,虎口朝下指扣环。松紧随法防脱滑,准星对矢不离靶。沉肩坠肘微屈臂,行著戳革诸法活。顶平项直身宜正,脑静脊中侧面迎。颏收目神精气足,四平枪势令其惧。枪头两刃上下分,调崩缠点巧开门。半马持枪端中平,动迅静定坐骑灵。”冯玉瑶听得一愣,阎应元见此,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张草纸,说道“我已写下了,你收好,需得用心记牢。”冯玉瑶笑着接过来,拿在手里,只见纸上的字苍劲有力,果真字如其人。
阎应元又说道“这握枪之法,还应注意五个要点。找臂、找腰、埋步、滑杆、心力。”冯玉瑶点点头,用心记着。
阎应元说罢,走上前教导起冯玉瑶,自己拿起那落兵台的长枪,为冯玉瑶演示着。冯玉瑶自己看着阎应元的动作,见那威武的身躯,利落的动作,心头不禁痒痒的,泛起一种说不出滋味。脸上不禁微微红了起来。
家丁丫鬟忙里忙外,为二人端茶送水。二人一直练到午时初刻,方才停下来歇息。此时阎应元靠在院墙上,喘着气。冯玉瑶也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此时那冯玉瑶额头上都是汗珠,几缕发丝贴在上面。面色潮红,微微的喘气声。没了平日里的英气,却有一番娇媚。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旁边的阎应元,看得他脸上一阵绯红。
阎应元被盯得有些发毛,说道“这习武之事就是如此辛苦,可后悔了?”冯玉瑶闻之,头摇得像拨浪鼓,赶忙说道“不悔,既是跟着阎大哥习枪法,何苦之有?”说罢,又抿嘴看起阎应元。
正在此时,只见冯厚敦走进院门。阎应元看见,赶忙走上前抱拳说道“培卿兄,今日回来的这么早?”冯厚敦看着院中的两人,笑笑说道“县学今日无事,便先回来了,怎么样,丽亨,我这疯妹子没有刁难你吧?”冯玉瑶闻之,跳了起来,说道“兄长怎的如此说话,平日里哥哥妹妹的倒是亲切,还总说最宠我,这会子又在阎大哥面前说这些!”说罢,嘟起嘴,气鼓鼓的。冯厚敦闻之,哈哈大笑起来。
阎应元也笑笑说道“冯姑娘练得倒也认真,没有刁难我。这半日都很乖巧听话。”冯厚敦闻之,看着旁边的冯玉瑶,又笑了出来。说道“真是一物降一物,怎的平日里在我面前却不曾如此乖巧?”冯玉瑶听得脸红,娇声说道“兄长又拿我说笑。”
冯厚敦见此,便说道“既练了这么久,当歇息一下,管家,去安排饭食,我与丽亨吃几杯酒。”说罢,拉着阎应元进了中堂。
注:落兵台就是古代校场里放兵器的架子,电视上经常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