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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空年纪

一母亲

路儿是乳名,本姓是陈,但家里人几乎很少叫名字,乳名倒是经常用些,以至于很多时候都会忘记名字,大概记得到也就是陈姓。

路儿老家是很远的很偏僻的村子,路儿记得每次去老家上坟的时候,都会走很远的路。路倒是有条马路,是泥制的,也只有轮廓,这只是穷乡僻壤的一个最明显直观的表现。除了远外,路儿对于其他事物却没有一丝不喜。不过虽然户口搬迁到外公这边,但是这并不比老家来得多好,毕竟搬迁是母亲的初衷——离学校近些,上学方便。农村,在那个年代,就是土腥土气的,很浓烟气,就连所谓的电器也不过仅有电扇和电灯两样。

路儿时间里大部分都是在这个村子,确切的是一个生产大队的一个小队,总的也就二三十户人家,大致分成两个团体,上湾与下湾。相隔的距离倒不是说有很远,只是下湾的人家都很喜欢养狗,土狗有时候比狼狗还凶,简直就是疯狗,一直围着人叫,趁人稍不注意就要扑将上来,于是上湾的小孩很少去下湾玩。于是对于路儿来说,本就极少的同龄人就更少了。确切的统计是只有一个,甚至可以说没有。为什么,同龄的有两个,一男一女,男的有两个哥哥,自然是不需要愁无人陪玩,女的却是有些疯癫,也就是“文癫”,家里人常嘱咐不许。剩下还有一个人,年龄却是比路儿大上不少,只是上天赐予他生命,却是遗忘了给他行走的能力。不幸,路儿未曾觉察到过,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也问过外公外婆,但也是听得不清不楚,简单的说就是不明白。世间最为干净纯粹的心莫过于小孩子了。路儿连可怜都没有给过他所称呼为东哥,或许他没意识到那不是一种正常的人生,认为这也是一个人生。也不知道那冬哥知道路儿的心思,心里又是怎样的想法与感受。不过,上天忘了某人一些东西,也会给他另一样补偿。对于路儿来说,这是一个经常可以聊天玩耍的玩伴。别的,似乎已经没有什么特殊可言。

也不知道当时路儿的母亲考虑到就读方便外,是否还考虑过幼时的生活或者说是教育。很小就将他寄养在外婆家,不能说错或者没错。从未来来看,是对的,在这个世上活着总会需要很多钱,外出打工就是当时最好的出路。村里的年轻人都是外出,远赴异乡,所求的似乎很简单也很难。但就眼前而言,似乎有些不太合适。至少在路儿有记忆后,与母亲的见面,被外婆吩咐叫妈时,却是躲避。心中奇怪,这个字,这个人都是陌生的紧。后来熟悉路,或许明白这名为妈的人和自己是一家人,他仍旧不够清楚这些称呼所代表的意义,只是知道所谓的“妈”便是生下自己的人。这还是外婆告诉路儿的。不过这不奇怪么,为什么妈又会说自己是崖垮了,从垮下来的地方捡来的么?路儿的妹妹也说是捡来的。到底是怎么来的,路儿也是这个说,信;那个换了一个说法,也信,但最信的当然是自己的外婆所说的,自己是名为妈妈的人生的。

路儿的母亲是很少在家的,小小的脑袋,有限的记忆里,似乎要经过很长的日子才能够看到。说不想念,这却是真的。在一个孩子的日常生活中根本不会出现的存在,又如何能够存在于这个小孩的记忆里呢,又如何叫这小孩去念想这个人呢?不过这不是说没有,但是真的有的时候,也是在很小的时候,黏人而不分是非,不明所谓的道理的年纪。

不可否认,每一个作为母亲的人,对于自己的孩子都是极好的,至少路儿的母亲是这样,即使是短暂的相处时间。这从离别的时候就能够看出来。路儿曾经抱过腿,天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挽留下来。结局是路儿哭,然后回到外婆家,然后照常生活,过一段时间便会忘得只剩薄薄的影子,像夏天叶子上的露气。

后来呢,路儿的母亲生病,回来住了一段很长的日子。这也算是一次较长的相处时间。只是深刻?似乎没有,唯一记得的,便是两小臂上的伤痕,水泡和老爸敷药的场景。或许是察觉到了两人间的关系有着代沟,亦或者是照料学习,路儿的母亲回来了,这时路儿眼中的母亲似乎变得严厉与凶狠起来了。

确切的日子是不清楚了,应该是寒假,路儿也是上了小学,成了小学生,有了所谓的假期作业。农村的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特别是鸡,几乎很有规律,所以外婆常叫路儿在鸡进笼后不要做作业了,说是对眼睛不好,会得鸡摸眼。嚯,这该是个不得了的东西,听着很吓人的模样,路儿也就照做了,成了习惯。那个时候,路儿的母亲回来了,而路儿恰好正在做作业。父母是除老师以外第二个方便检查孩子作业的身份,这是理所当然的,既然见到了,路儿的母亲就决定检查一番。因为路儿的外婆是不会管他学习方面的事,所以检查这方面的事,也无从谈起,所以真正的情况一无所知。这次,翻了一些,也就看到了不少空余处,那么自然也就会发问。

……

“是的反义词是什么?”

“不是。”

“去的呢?”

“不去。”

……

起初自然都会觉得好笑,连母亲也是笑着的。但问题多上几个,得到的尽是些不满意的回答,笑意就因害怕躲了起来,言语严厉起来,呵斥就冲了上来。泪眼婆娑的路儿根本不明白,错在哪里,平常不都是这般么?难道不是加上“不”字表示相反的意思么?不就是反义词么?或,学习的事,自然是不懂才叫学呀,要是懂了,又哪里谈得上学呢?又为什么还要学呢?

“好了,天都黑了,把作业收起来,明儿个做。”路儿的父亲也在旁边笑,同时也劝着:“小娃儿懂个啥子嘛,我还不是才小学毕业。”

“你斗知道惯私儿……”气在头上的母亲自然把枪口朝向了父亲,父亲也没生气,只是呵呵听着。

这是第一次路儿发觉到来自母亲的严厉,而不是期望。很正常,即使父母如何说,那般小的年纪,除了玩耍以外,哪里懂得读书的重要,也单单晓得逼着学习是个可恶的人,也只是可恶罢了。

不过很多时候母亲都是极温柔的人,只是在有些事上难以敷衍或者不管。比如孩子的理想。是雨季,春雨,乡村的路照理是泥泞的,小道两旁的灌木杂草也依理茂盛,这也是因为人少,路理所当然难走。路儿的母亲背着自家儿子回家,衣服是微厚,因为雨和冬日的余寒,总叫人觉得冷。

“路儿,以后想做什么呢?”

“不知道。”未来对于孩子而言,除了遥远便是遥远。未来是什么?就是以后,就是长大后。这,路儿无从思考过。

“怎么可以没有理想呢?”黑色的胶鞋踩在泥汤里,随后提起脚,发出咔呲咔呲的声音,脆脆的,是泥不舍鞋的叹息。

“要好好读书,长大以后当个科学家。”母亲没有回头,好像是说着近在眼前的梦,背上的梦。或许那就是上个时代人的梦吧,因而传到下一代头上。只是,这科学家的梦可真的是太大太模糊了。好笑?倒不应是这般看,这是个时代的梦。怎么能够用新时代的眼光,新的标准去看过去的事呢?这怎么可能会如意,怎样都会不满意。但是,长大后又有几人能够记得自己最初的念想和坚持呢,那份最纯最真的顽固呢?

“哦,那我长大后就要当个科学家。”路儿只是接着话头,从没有理想的人变成有一个短暂理想的人。

这回答不会让路儿有什么兴奋或者高兴,但仍然有人开心,比如母亲,脚步轻快,回家的路似乎短了些,那棵长得怪怪的柏树也绿得漂亮极了。这孩子可真懂事,大抵是这样想吧,至于未来,真是个极美的梦啊。

后来,年纪增长,路儿的叛逆期却来得比想象中还早,十二岁,或者还小一些,便曾与母亲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还逃跑。这事还得从黄昏说起,至于由头也只是两人争吵,母亲便要动手打。至于挨打这事,路儿是不曾少挨过的,小时候是外公,后来是母亲,疼自然是疼的,不然也不会逃。母亲小瞧了路儿的滑溜劲,伸手抓时,给路儿一个弓身给转了过去。母亲喊,骂,路儿全不听,开玩笑,被捉住又是一顿打,谁会愿意找痛吃?于是两条小腿迈开就不停,这农村里的小孩,别的本事或许没有,但是这冲,跑的劲儿可不能小瞧。路儿专捡田间土埂,斜坡草丛,跟只野兔似的,转过弯,便丢了踪迹。后来呢?路儿全没想,至于后来他们所说母亲被全家人训,以致母亲几乎有了想要再要一个孩子的想法。路儿去了哪里呢?这村里刚好是在修一条高速公路,正在开山压实地的时候,路儿穿过马路,到了李家爷爷的柴屋下的石头上,心中一半迷茫,一半生气,甚至想着越过坡头,跑到无人相识的地方。只是土路多草丛,天又是那般的黑,路都瞧不了几分,想着想着,就坐在那里。

那里有一种花,很漂亮,三月花,像玫瑰,应是月季花一类的。此时早已过了花开的时节,自然没有香香的味道,但是路儿坐在那里,心里却想起花开的时候,有蜜蜂,蝴蝶的话比较少。美是所有人都欢喜的东西,小孩常喜欢把美摘下,握在手里,所以小孩都会摘来玩,只是有刺,摘的时候还小心不被伤着。想着想着,这泪就不争气了,但是男子汉怎么能哭呢,压着声音,反成了抽泣。这柴屋是靠近灶屋的,恰好李爷爷出门倒水,听了声音,找到路儿,温声问,安慰,然后牵着手送回家。后来的事,全忘了,路儿是苦累了,一睡下,什么事都是梦外了。

当然逃跑这事,路儿也就干过一两次而已。每次都会令旁人感到可惜,当然,可惜的不是路儿,是那地里的种的东西。比如那次不成功的跑,给母亲夹住两只胳膊,给拖回来。路儿自然不妥协,这挣扎显然还是无力,两条小腿弯着勾住苞谷杆,手也闲着胡乱抓,没到最后都想着逃。孩子的力气哪里抵得过一个成人,被抓住哪里还有什么滑溜劲使得出来?事后自然免不了的挨打,然后一阵痛,因为痛而哭。嚯,真是一个简单的哭的由头,一个大人看来可笑的东西。

后来应该是长大了,这打是少了,骂的教训却是没有减少的迹象。母亲说是免得伤了路儿的自尊。这道理倒是蛮懂的。村里的人虽然都说“黄荆棍子出好人”,小孩子总是少不了打的,不能说不对,只是若是因为气愤或者某些不好的情绪,这手气还是得收上一收才好。不是所有的孩子小时候都是干净剔透的心,环境绝对是影响小孩子的第一要素,不然何有孟母三迁的故事,即使圣人小时候都是免不了的一些问题。好在是时代的福利,孩子到了一个年纪,仿佛是一种默契,大人都以言语来劝说,来教育。当然说着满是好笑的,路儿挨训的时候竟然学会逃避。谁也是料不到的,这言语比刀剑还要来得锋利,虽然路儿已经开了心智,但是起初仍然被说得掉眼泪。嚯,看热闹的人会发笑,这怎么是丢人的事呢?莫不是你未曾哭过,或者以为被言语说哭很好笑?你的心太老了吧!你哪里懂得一个知晓自己犯错的孩子仍然被喋喋不休的训斥时的心情?你也不懂,我,自然已经忘记,因为我站在现在,以一个二十一年纪的眼光看,这真的是可笑极了。只是孩子呢?会不会想着以后绝对不碰这类似的事物了,会不会变得呆呆楞楞的?全不知嘛!这是未来的事!所以三岁看老,这绝对是荒缪至极的言论。且说一类比喻,当然也是些权当笑话的玩意儿。书是怎么来的,确切的说是知识是怎么来的?观察?实践?总结?抑或者是本来就在,不过是继承遗留消失在历史中的文明的东西。好,那如今发明的事物呢?一个人若是失去了对事物的好奇心,探索心,又怎能去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呢?说,这些发明出来的东西,其实是积累的经历,想法以及智慧的汇集碰撞,又加以天意的机缘巧合才得以诞生。这扯得远了。不过趋利避害该是人的天性,这路儿后来学会了只要母亲开始唠叨的时候,定然寻到一个地方躲避。这不是好笑的地方,可笑的是一件极为有趣的地方,这是旁人决计不会知道的。路儿常常躲到茅房里,假装大便,那声音不消片刻便给熄了火。这个奇怪的行为,怎么不奇怪,是谁教的,还是潜意识认为这茅坑里的臭气能让人闭嘴么?嚯,这不打紧,奇怪的是路儿发现自己的老汉也经常去茅房里躲母亲的碎碎念,这到底是谁仿着谁呢?

母亲是不常在家的,外公外婆对于路儿也是半放养的模式,但是奇怪的是,路儿越大却是越呆了。懒懒的,有些癞蛤蟆的模样,杵一下,方会动一下。母亲回来带他时,不消说,也是没注意这些的,这时大多数人的想法,这是不奇怪的。

“你怎么不和你的朋友玩呢?”

“有没有想去哪里玩?”

“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给你买?”这一类的话是决计不会问的。这不怪,所谓的阳台,便是伺候这陈大少爷吃好喝好睡好,不冻着不生病,能考个好成绩就是更好的结果了。这便是养育。当然,这也是最真实的愿望。不消笑,没有真正养过孩子的人,是不会明白其中的艰难的。

生活中的磕碰是难免的,受伤也是这般。路儿一次给红薯削皮时,菜刀把握不好,给左手的食指尖给削了一刀,肉是开了一大半,红色的血就涌了出来。路儿放下了刀,第一时间给母亲说。人啊,再怎样,受了伤第一时间都是告诉离自己最近最亲的人啊,这是为什么啊?勿用我多说罢。路儿的母亲见了,这是第一次见到路儿给刀伤到,这十指连心,掉的可是心头血,忽地慌了神,连忙问:“痛不痛啊?”放下收下的活儿又说:“走,赶紧去卫生所看看。”

匆匆回屋拿了些钱,又匆匆跑出来,衣服也没空去换。这家距离卫生所可是有好一段距离,有些怕我会出什么意外,又恰好路过彭婆婆家,这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话是不错的,有理的。母亲就跑去临时取经,这婆婆是个心善的人,过去也是邻居,也是极疼路儿,路儿小时候可没在她家蹭饭。婆婆就给母亲建议,叫路儿的手臂抬高,大拇指压住伤口,不要让血流的太快。

夏日午间的太阳不消说,是极热的,还是闷热,不过这路上有荫蔽,还好受些。到了卫生所,这医生还在午休,母亲就去敲门,好话说着,语气低着,医生是熟人,也没生气,下楼开门。坐在凳上,路儿把手拿到眼前,瞧着伤口,嘿,这真有趣,伤口的半干涸的血还会跳咧!右手抚上心口,咦,原来真的跟心跳一样的哎。

医生看了伤口,询问了句:“是把这块肉剪了,还是留着?”

“哪个好得快些嘛?”

“不剪好得快。”

“那就不见吧。”

“那你待会儿可得忍着点,要把这块肉掀开涂药,很痛哦。”

“没事。”

于是镊子夹开肉皮,用棉签沾了些什么东西,应该是碘酒消毒水这些玩意儿吧,抹了抹伤口,两面都擦了。可真够带劲儿的!路儿不由得呲牙,难怪伤口即使轻轻的擦仍是免不了痛的。倒上药,缠上棉布,绑好,简单的就处理好了。母亲询问了些注意的东西,也放了心,也就带路儿回家了。自然因为伤口的缘由,路儿便少了一些家务的活儿。看吧,不是说这样一个人平凡的农村女人如何不懂关心孩子,事实也是如此。但是你得承认,在你受伤的时候,能给你最大安慰的,最心焦的,你最想告诉的那个人就是这样一个平凡得如这中国绝大多数母亲一样的人啊。就请包容她那颗一如大多数父母一样盼儿成龙,盼女成凤的心吧。虽然这种爱有些急切,有些过了头。

若说到倾诉这个事,路儿小时候第一次问母亲的问题,确切的说是记得的最早的一件事。孩子的想法,永远是一个不可琢磨的一个绝对怪异而确实简单的事。

那时应该是路儿的祖祖,也就是路儿外公的母亲过世后的某段日子吧。总而言之,这一家子有机会聚在一起吃饭。那个时候,外公家还是矮房,大堂里的灯还是钨丝灯,黄黄的光,人都像是裹着一层蜡黄。路儿年纪小,饭量也小,很快就下了桌,也困得早,就去大堂隔壁房间也就是外公外婆睡的房里睡觉。大堂里是吵吵闹闹的,因为来了别的客人,酒下肚后,各就开了话匣,声音也提的高。这农民人的嗓子可真的是好用极了,特别是经过酒的滋润。路儿呢,给吵着有些睡不着,心里胡思乱想着,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埋在土里的祖祖,想到了骷髅头,想到了死。路儿是怕死的。心里怕极了,就在隔壁房里大喊着:“妈!妈!妈……”

好一阵子,母亲才听到,大堂里的声音也就低了下来,“喊我有啥子事吗?”

“你过来哈嘛。”

母亲起先是不愿离桌的,后来经不起路儿的磨,才来到路儿这里。先开的是门,随后又听得“咔噔”一声,灯就给拉亮了。母亲走到床前,问:“有什么事要说吗?”

“我怕死。”

如同听了个极好笑的笑话,母亲立时笑了,摸着路儿的头说:“你还这么笑,哪里会死嘛。好好睡,我先去吃饭了。”

“哦。”

“我关灯了。”

“嗯。”

又是一声“咔噔”声,光就没了,门也顺带上了,外面的光也消了。还有一个小窗口,薄薄的光,屋里暗极了。路儿还是怕死。

这时大堂声音也随着母亲进去,稍稍停顿,“路儿叫你去是讲了些啥子嘛?”这时舅舅的声音。

“他说他怕死。哈哈,这么小个儿的娃儿也不晓得懂个啥子死嘛。”这是母亲的声音。大家都在笑,喝着酒,吃着菜,也只是为这顿饭加了个小小的插曲。但是死,到底是什么呢?

你看,这小孩子的想法是多么奇妙的不可捉摸。只是啊,这有什么可笑的。怕死?还是说这小孩子太奇怪了,竟然问这一个不好解释所以懒得解释甚至拿来笑料的问题?不,这不可笑。很多时候,你会发现你只是失去了一个极好的教育孩子的机会,明白这世界上他们好奇的,害怕的,不知道的,而你知道的,明白的东西,或许是常识,或许是别的有趣的东西,一个故事,也许还是个浪漫。

二外婆

若是说母亲是路儿生命中最亲的女人外,那么排第二的,自然是陪伴路儿幼年时期的外婆了。

路儿的外婆是个苦命的人,这路儿是知晓的。小孩子的眼比胃大,见到喜欢吃的东西往往都是多往碗里夹,最后也会剩下不少,这时外婆就会开口说,假如不吃干净的话,脸就会像这碗一样,长满麻子。这小孩谁不爱美呢?以后自然乖乖的吃干净。有时也会说,她小时候,那个时候还有工分,去挖花生一天能得多少工分。外婆的父亲在她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是跟一个老人一起过日子的。一个老婆婆,一个女孩,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外婆是经常感叹,那个时代的的生活如何苦,也说现在的孩子的幸福,但是仍要珍惜才行的。或许穷苦过的人,对于浪费是十分不喜的,所以路儿是没少过被外婆唠叨唠叨的。有些时候,路儿贪玩又好奇某样东西的时候,都会想尽办法给拆开来,瞧个究竟,最后呢,没有巧手复原,外婆就会念叨说,“你个败家子儿”之类的,至于打,路儿似乎没有挨过外婆的打的。外婆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唠叨嘴,什么事都会念叨,偶尔气急也会骂,这农村人的脏话可真就脏的不行,好在不常有。外公呢,一旦路儿犯了错,就是一副凶凶的模样,很生气的话,就用那破了的竹棍打,路儿小的时候可没少挨,每次都是被打得又哭又跳的。这也好,至少路儿不曾学会骂人这本事,后来到学校倒是捡到一些,只是回去给外公听了去,自然又是一顿打,外婆一阵说,然后就很少去说那骂人的话。这也算是一种幸事吧!骂人难道别人就会少块肉,少条命?反而显得没教养罢,外婆就是这么跟路儿说的。

其实外婆这个喊法是后来改口的,起先是叫ga ga(没找到字),后来不知是谁给外婆说了,可能是显太难听?总而言之,这口是改了。这小孩子不懂事,你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对的倒是无妨,若是不合理,这孩子大了就会与长辈发生矛盾。这事路儿也遇到过,就在自己家,路儿的妹妹,其实是路儿舅舅的女儿,被她妈妈叫她喊她为阿姨,喊舅舅叔叔,这真的是件极为奇怪的事。路儿是不明白,这妹妹更小也更不明白的,至于询问理由,这小孩问了也就忘了。不过这妹妹后来上了学,明了事,矛盾就有了。说到底,这没知识的人啊,这贪婪而又懒惰的女人啊,到底被古老的重儿轻女的思想给毒害得多深啊。这人的脑袋也真的是复杂得紧啊,白日梦!你得庆幸啊,没遇到这样的人,没遇到这样的事。

人食谷粮,自有大病小病找上头来。生了病,就得看医生,得吃药,这或许是从有医生这个职业的时候就有这样的认识了吧。路儿小的时候,可真的不知道如何形容了,每日吃药喝水就能把小肚子给填个三分饱,身体真的是差极了,人也瘦小瘦小的。

寻常感冒什么的,都会带到街上看,小孩子发烧咳嗽什么的,不懂还是找医生的好,哪怕真的是简单的感冒。当时卫生所有个老中医,路儿觉得这人挺慈祥的。给路儿把脉的时候,手指的触感,有些像经水磨的石头,有些暖,有些滑,还有些沙沙的感觉,矛盾极了。他还会叫路儿伸出舌头,嘴里也会说着一些小小的俏皮逗弄孩子的话。这样的人如何不叫一个小孩喜欢呢?但是,看中医,吃什么药呢?当然是中药啊!枯黄发黑的奇怪的草,熬出一碗枯木皮颜色的药水,这就是药。这熬药的事,自然是外婆来做,用几块土砖堆个小灶,用干了的竹片细细的熬,药的味道就出来了。这时路儿定然会在旁边看着,逃?这是不必的,生病可比吃药难受多了,这路儿还是知道的。但是这药也是难喝极了,这个时候,路儿倒是显得有些几分机灵,主动跟外婆说着话,要外婆待会儿多放几块冰糖。这个简单,外婆也是答应,但是当吃药的时候,还是给药的苦气味晕得有几分不愿意了。外婆就会再加进些冰糖,边说,良药苦口利于病,等会儿药冷了,就更喝不下了。来,捏着鼻子大口喝了,就不会觉得苦了。扭捏几下,路儿照做了,两三口给吞了,随后那气从胃里涌了上来,几乎又给吐了出来,嘴里一阵苦味熏得难受。这时外婆就会给上几颗冰糖,说含着就能压住苦味,忍忍,再喝上几次药就不用再喝了。

外婆真的是个温柔的女人,一心的疼爱,且所谓爱却不是盲目。怎么说,按理路儿应该是寄养在自己公婆家的。他们曾说,在路儿这几个兄弟中,路儿最受公的疼爱,连比他小些的兄弟都不曾有如路儿般的待遇。这宠爱过了头,小孩的身体就受不了,三天两头竟然给吃嗝了,后来外公接到这边来,才养好。这事出了两三次,路儿的母亲就让路儿寄养在外婆家了。不过路儿这些事都不记得了,太小,从记事起都是在外婆家,后来回老家,婆也是常念叨,给这样吃,那样吃的。外婆不曾这般,这或许也跟经历与经济有关吧。当时上幼儿园时,门口总会又做买卖小吃玩意儿的东西。不得不感叹,难道这做生意的人都知道这小孩子的钱是最好赚的么?当时路儿也是个贪吃的嘴儿,放了学就要缠着外婆买吃的,外婆呢,就会说,没带钱。路儿不信,就闹,外婆也不生气,叫路儿摸兜,确认到底带钱没。路儿照做,自然都是空的,无可奈何就只好回家去。外婆也是聪明咧,知道这孩子吃了零食,那么回去吃晚饭就吃不了多少,才有了这策略。直接釜底抽薪,真的是绝妙极了!

你可还记得是谁教你写自己的名字的么?名字是件很重要的东西,他几乎能够陪你一生,甚至死后,别人可能忘记你的面貌,但名字或许还能够记得,所以,你是否还记得自己是谁教你写字的呢?路儿开始写字,是外婆教的。买来的铅笔削好,外婆先是握笔在格子本上写下路儿的名字,陈路。然后把笔给路儿,让他写,这是件顶有趣的事,不过只记得第一笔,后面的全然是拼凑的画。外婆笑了,然后握住路儿的手,开始手把手教,后来就学会了,然后就是教写数字,简单的1234之类的。不过路儿的字真的是丑,力度不匀,字体不正。不过写字是真的有趣,有好处,比如要是赶场,这时若是写好几篇就能够跟着外婆他们去赶场了。

说到赶场,路儿还曾与外婆一起去卖过菜,因而学会了用称。这称的原理,路儿是不懂的,外婆也应该不是很明白,但是这一切都是不妨碍用它的。那称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前面有两个提的绳环,明明很近,但是却要看不同的刻度。不过秤砣还真是顶好玩的东西,上面有写着一些字,不过外婆是不许玩的,免得伤到人,就给了路儿两块钱,去前头的一个包子店去买包子吃。这菜市场其实就是在一条马路上,有三排人摆着自家的菜,路边的门面也是有店的,最热闹的便是那个包子店了。门前好几个蒸笼,大大的烟气,好些人挤在门口,等着出笼。路儿买来包子,回到外婆旁,与外婆分了吃。这热,似乎有神秘的力量让吃食变得更加美味。

外婆对于治懒也有着独妙的手法。或许这就是根植于所有劳动者骨子里的东西,勤劳才能吃饱穿暖,才能致富。外婆就经常教育路儿,说如果他们懒了,地就会荒,就不会有收成,就会饿肚子。很简单的理,很真实的追求。而外公呢,他对于偷懒耍小尖气力时就会说,力气用完了,还会有的,不用力就不会长力。怎么说,若是论到佩服的人,路儿绝对是佩服自己的外公的,有力,魁梧,面相刚毅,带着农民都有的土黄色。小孩子会崇拜什么样的人呢?或许受教育的会崇拜那些聪明的人,或许是有独特令所有人都敬佩技能的人,但是在农村里,在古时,受小孩子崇拜的永远是有力量,高大的人。也就是榜样的力量对于孩子来说,是真的不可忽视的,因而路儿也对于一些累的活儿也不怎么介意。

说一个极好笑的事,这对于当事人路儿来说,或许没什么,只是吓坏了外婆。当时家里是有养猪的,路儿呆在家里无聊,看到干檐上放着喂猪的东西,又见到红苕没有砍,兴致勃勃的搬来小板凳,拿起刀来学着外公外婆的板式砍起红苕来。起初是小心的一点点切,后来又想模仿起熟练的快速样子,这一刀下去,就给食指砍下一块。路儿不觉痛,他的第一想法谁也想不到。奇怪咧,这小子竟然跟做了亏心事一样,不想让人知道,跑到洗衣槽那儿,见到有水就下意识想洗干净,后来发现不行,便想起祖祖,跑到祖祖那里。不过祖祖是真的老了,头脑不够用了,也只是拿纸包了一下。不过这样子就很明显,路儿跑出屋,把他给扔了,摘了几张不知名的草叶给裹了起来。后来外婆找到路儿,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小孩子的手段哪里蒙得住大人呢?更何况外婆地里回来,洗手时发现水都是红的,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清楚,心里着急就到处找人。路儿这小孩也真的是奇怪,受伤了为什么不叫大人知晓呢?或许是当时大人多次说了不准碰刀,所以不想让人发现吧。

哦?这不好笑?那就换一个不好笑的。对于火,是什么样的感受呢?肯定是好玩啊,路儿不会犹豫的回答。外婆也很多次叫路儿烧火时不要玩火,晚上会尿床。这是信了的,但是那是晚上的事,眼前的火看起来不是很好玩么?怎么玩呢,先挑一根规整的柴棍伸进灶火里点着,然后在挥斩着火焰,或者拿出来四处挥舞。当然这少不了被训斥唠叨的。后来呢不一定是真的尿了床,但是尿床在路儿小的时候次数是不少的,就是路儿的妹妹也曾经嘲笑过路儿尿床的事。于是后来就没有再玩火的事了,也没了尿床的情况发生了。难道这尿床真的与玩火有关?路儿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这次却是真的信了。

三过年

那个时代的过年全然不是如今这般,好像轻浮,好像功利,好像人的心填起了山,隔了许多单纯的念想。那个时候过年,真的是小孩的福音。路儿曾经跟自己的外婆说,今天要去那家吃饭呢?瞧这孩子,心里就念着那桌上的好吃的东西,其他的根本不在乎了。

且详细说说这路儿家过年的光景,说不上多有趣,但是这热闹,这笑,这话如今是难得的。若是要到过年的时候,路儿的外公定会翻出床头下的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三样工具,一把细长的杀猪刀,两把刮毛的刮子,还有一把开膛破肚,剔骨削肉的刀。同时还有翻找出一块磨刀砂石,盛一小盆热水,就坐在长凳上开始磨刀了。可别小瞧了这套工具,这个队里也就两副罢了,上湾与下湾各有一副。似乎,路儿的外公还曾做过杀猪的活计,这才有这工具。提前给亲朋好友发了信息,定好过年的日期,免得到时候没有来不了,也好做个打算。到了日期的前一天,这养了一年的猪就该出圈了,外公会找自家兄弟,选好猪,然后赶出来。路儿此时自然是在旁边看热闹,这真的是热闹,不少人都会围着看这杀猪的过程。不过有时候路儿也瞧不上,为什么?自然是在一个土灶旁烧热水,给那杀了的猪洗澡,好刮下那又白又长但是又沾着邋遢物的猪毛。这土灶也是一早挑个远离房屋,四遭又没有可燃物的地方,用那锄头给掏挖出来的。挖好又去水田边取些湿泥来,大铁锅给放下去,用湿泥沾住锅边的灶缝,好充分的利用火气,也不会有烟气跑出来熏人。填了水,找个人就开始烧火,至于柴火,多半是用稻草,这个东西有尖穗,火柴好点燃,好喂进灶里,最关键的是烧得快,火就旺得快,水就开得快。

水烧了半会儿,这猪也就要准备宰杀了。这被养了一年的猪,整日只知吃喝的猪也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开始四处乱窜,试图逃跑。这哪里可能,几个大人上前,或拿住腿,或扯住尾,抓稳给压在大凳上,外公拿出刀,提着耳朵,找好位置,这刀那么一递,只听白刀子入肉的声音,随后拔了出来,血立时喷涌而出,“快,盆子拿来,接好!”“盐放了没?”之类的声音也随之想起,同样还有尖利的猪叫响彻整个湾。端盆的人自然边应着,一边晃着盆,好使这猪血与盆里的盐充分的混合。

这血放过,几个汉子也不得不松下,喘上几口大气,就忙招呼着拿绳拿棒。用那成人大拇指还略粗些的草绳,在后腿以及前腿上打上个环结,或者作个大环套住猪的肚子,两个汉子加根光溜溜的竹棒就能抬到锅前。当然,这地上定然还铺了层稻草和塑料席子,有时也还会多上一竹篾,作用就是为了让浇在猪身上的水又能流回锅里,避免浪费水,也是为了快点将这猪身上的毛给去掉。这时你或许就会疑惑,这水给猪先全身浇上一遍不就好了?不不不,这活儿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也可以说这村人都没那么好的技术与设备,或者这也算是遗留下来的一种生活乐趣。这开水淋到猪身上,要的是一种恰到好处,刚好能把这毛给刮下来,少了,刮不下来,过了,肉给软了,也给刮子带下来。倘若先用水烫了,放在一旁等下才动手,这毛就很难刮下来了。不过在这过程,路儿不会觉得烧火这事有多么单调,这时忙活的两个刮毛的人的嘴是不会闲着的,聊着这一年里有的趣事,哪个村里的某个人怎么怎么,明年的打算什么的,又或者遇到的奇怪的事,这时就是顶好的机会听故事了。要是手痒也想去试着刮两下猪毛,这大人也会允诺的,不过总会被嫌弃动作慢,没力气之类的。路儿不理,这事自己高兴就好,反正知道大人也就是让自己玩玩,他们趁空抽出根烟在灶里捡个柴火点着。

这毛刮好后,就是处理这猪身上的肉了。这事却不是路儿的外公来做,是找另一个年轻力壮的叔子。先把一个钩子从猪臀里给勾进去,两个人抬着,一人提着勾,小心的给挂在这一旁的树上。叔子抽根烟,丢了烟头,拿起一桶凉水开始泼洗,洗干净才开始动手。拿出刀,先在屁股上开个口,顺着肚子画条线,然后就顺着线慢慢割下来,肚里的内脏也露了出来。

“大盆子拿来。”

盆子放好,就很轻快的将大肠啊,小肠啊,猪肚啊一类的取出滑到盆里了。至于猪心啊,猪肺啊,猪肝一类的,却是单独取出来,叫路儿或者妹妹拿来棕叶做的绳给拴上,用水一洗,先晾晒到屋檐下。这时,处理大肠小肠的活儿就落在了外公的身上了,为什么?这活需要耐心,年轻人做事难免心浮气躁,不下细,弄了自家也是放心吃的。路儿问时,外公就是这般回答,不过疑惑的是那为什么其他公婆叔叔之类家里杀猪时也是外公来做这事呢?不过做这事确实是得小心呢,慢慢清理出其中的脏物,然后灌水清洗,那时没有自来水一类的有压力的水,所以这一步就很慢,稍稍不注意就会弄断弄脏。这农村里的人,是常用自家猪小肠来灌肉做香肠的,所以一旦断了,就成了不美的事。且说那叔子,猪的内脏被拿出来后,就给挂着的猪翻个身,沿着背脊用刀画一条线,然后从猪尾巴处开始切,把沿线处的肋骨都给砍断,直到猪脖子,横着一刀,这半边身子就给刀了下来。在这过程中,还需要一个汉子搭把手,扛着这半边猪身,切下来后还要扛到一张提前预备好的桌子上,然后再把另一半搬到桌上。切下猪头,取下四蹄,剃下肋骨,将肉分类切成合适条状大小。这时就有得忙了,外婆会搬一个大坛子,将切好的肉抹上一层盐,然后放进坛里,留下一些微微用盐腌着第二天用。肋骨也是如此,第二天也要用掉,主要骨头一类在农村没有冰箱的时代是很难保存的。至于猪头,得用厚刀刃,加上锤给劈成两半,取出脑花,今日就烧成猪脑花配豌豆尖汤,味道极鲜,美味的。

过年准备的当然不只是杀猪这一样,还有养的鸡鸭,女人们也会趁着刮猪毛的时候,宰杀鸡鸭,搭着热水去掉毛,这人是没有一个闲着的。过年是不能少了鱼的,至于鱼?这是看人家的,若有养鱼的,自然会提前用那鱼罩去扣,抓那田塘里的鲤鱼,草鱼或者乌棒。抓好养在缸里,过年的当天再来处理,而没有养的,也不怕,那天也会买许多东西,鱼自然一起买了。然后中午大家就吃那猪血汤,新鲜上好的猪肉,犒劳犒劳忙碌的人。

到了过年当天,人就更忙了,男人招呼客人,搬放桌凳,女人在灶屋里忙着煮食,洗碗盘,小孩呢,大一点的帮着忙,小的就和来的小孩吃那糖果瓜子花生,玩着炮仗。

烟和瓜子几乎是必备的东西了,每张桌子上放一个小盘子,里面就有瓜子和糖,烟呢?是不必放的,客人来的时候,主人自然会拿上一包递给他,这么做无非是不像让小孩子染上吸烟的恶习。这桌子呢?多数是借那邻居朋友的,毕竟这一过年七八张桌子的人是少不了的,这桌子数量多了也方便。不过大人就会反复叮嘱小孩,不要跑,不要钻那桌底,板凳,磕磕碰碰的,还会阻碍他人。这小孩多了,就热闹,客人呢,一些玩牌,一些说笑,这小小的屋前,土作的地坝,又迎来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刻。

这过年的重头戏,定然是一起吃饭的时候。这桌上的菜呢,可谓多到几乎将方桌摆满,有什么呢,且依上桌顺序细细说来。冷菜因为是街上买的,所以是第一个被分盘上桌的,大抵一桌两个成人拳头大的小碗,有切好的鸡爪,牛肚,卤鸭,猪耳朵,豆皮丝,豌豆,藕片,一些由海带丝,豆芽,黄花蔬菜之类组成的凉菜。除此之外,一些人家里或许还有去年做的腊肉香肠,也会早些做好上桌。热菜就多了,酸辣鱼,红烧黄豆鸭,猪肉炒莴笋,炖鸡等,因为这里还兴红白事常有的三蒸九扣八大碗,这东西也不会少的。至于汤,一般会有那么一两个,可能是排骨汤,可能是肉丝豌豆尖汤,这是不一定的。这样说下去,一个桌上会摆上二十几个碗,一两个汤盆,满满的,还有些会叠在碗盘上。这饭呢也是有两种的,一是红苕干饭,一是红苕稀饭,各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意愿。

路儿不明白,估计天下少有小孩知晓桌上摆这般多的缘由吧,但是那些事与这些孩子有什么关系呢?这小孩是吃着这个,拿着那个,什么好吃就是一阵疯抢,这桌没了,就去别的桌上寻。呵,真是单纯至极得很呢!这大人的高兴劲儿也是不比这小孩少的,看那昨天打好的白酒,如今可少了不少。最晚撤桌的,那些大人,俱是满脸红,便说着醉人话,聊着些小孩都听不懂的事,或者或许人名,或许地名,这都是不知晓的。但是喝酒的时候,动作倒是一致,拿起桌上的蓝图白釉瓷的汤匙伸到桌子菜碗上的酒碗里,一人都是满满一勺,这时若是要说什么欢庆祝福的话,大家都是早站了起来,如同举杯交庆,话完示意就是一勺白酒下肚。这喝醉酒的大人,脑袋都是泛着迷糊的,见了某小孩,嘿,这小子生得真可爱,满嘴酒气的叫过来,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或者是兴致大发,叫过来说常常这白酒的滋味,小孩呢,不疑有他,如果旁边没人劝的话,可能就真的要喝上那么一小口。路儿就吃过这亏,那叔叔高兴叫他过去,让他尝酒,外公舅舅什么的也不劝,凑热闹一样,说着无妨的什么,就喝了一口。毫无防备吞了下去,这一下肚子,酒气立刻反涌,顺过喉咙,冲进鼻腔,那滋味真的是眼泪鼻涕都不顶用,不好使了。这酒可真不是好东西!路儿想。

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能不喝酒呢?大人总会有借口,有理由来说。你不学会喝酒,等我们老了,谁来打酒给我喝呢?哦?这才算得上是养儿防老的真正目的咯。呵,这哪里是小孩能懂得了的,若真知晓了大人的想法,那就不是小孩了。

饭后,小孩子是一群的,想着去哪里,就会去哪里。那是个不安分的年纪,手里连个铜子都没有,依然玩得开心。不过,过年嘛,小孩子最常玩的,就是炮仗了,而这里叫的是擦炮儿。为什么这么叫呢?或许是因为它跟火柴一样,才那神奇的纸上一擦,就给点燃了,就得扔出去,然后就会有嘭的响声。可是这样岂不是太简单枯燥了点?孩子的想法就会非常奇怪而又丰富了。比如会在田里炸泥,炸出个坑;或者插在干的牛粪上,甚至湿的;或者瓶子,或者鱼塘,或者竹子,或者,或者……哪里晓得下次是什么,说不定在家里玩出火来也是正常的事。于是大人们就会呵斥,当然多数是阿姨啊,婆婆之类的,因为那些大男人们都喝醉了,正趴着睡觉呢!

女孩子?说什么女孩子!小孩里从来没有男孩女孩之分的。这些小丫头片子玩起来比男孩子还疯,但是出了事,惹哭了谁,摔疼了谁?却又多是男孩子来背锅,挨训。真是不公平!什么叫公平?不懂,但是不妨碍无辜的小子生闷气,抛下这些爱哭鬼玩。哦,原来不只是大人们讨厌哭的人,连小孩子也是一样的,总会觉得这很烦?所以才有男女的分别?

过年么,就是干净的衣服,干净的天气,吃在小孩子眼里,并不是最重要的。这是正常的事。理由是简单的,过年吃的是少不了的,小孩子动动手,趁着大人不注意就能摸到想吃的东西了。所以才会显得相对不重要。而干净的衣服,在别的小孩面前就可以炫耀,得意的是心情。天气,最好是晴朗,下雨时节,对于路儿而言,就是驻守在家里,屋子里玩。家里能有什么。好玩的呢,那个黑白电视的时代,看电视是行不通的,况且还有一大堆的大人,屋子里剩下的地方也就更少了。为什么,总要约束着他们呢?路儿没想过,这又是大人的事了,也许他们觉得干干净净才是对的,才是合乎情理的。那不就是,大人了么?

有件十分奇妙的事,也算得上是路儿对于过年抱有希望的缘由吧。在年末的时节,似乎很容易抓到一些小鸟,多数都是毛长得参差不齐的,没办法飞的。这些都是大孩子捉来的。好奇,难道这大孩子和小孩子也是两个世界?为什么总能想出好玩的法子,弄来好玩的东西。一群小孩子围着那么一窝小鸟,第一考虑的不是它们的父母是否很着急什么的,而是,哎,小鸟吃什么呢?米饭?虫子?可是冬天的虫子可不好找,于是又有新的意见提了出来,蚯蚓也是虫子吧?也是一伙人又跑到水沟旁,用捡来的木棍,捣鼓着土,将蚯蚓装进盒子或者瓶子中。这举止神像一群鸡在哈地一样。不过,这蚯蚓有红绿之分,为什么不要绿色的哩,因为大人们都说这个臭,连鱼都不吃,所以尽找些红的来。可是后来的后来,心中才有点疑惑,这鱼连屎都吃,难道还有比屎还脏还臭的东西么?

喂鸟吃蚯蚓倒是有趣得很。这鸟咬着半条,不吞不吐,那外露的半条就使劲的打着滚。好奇啊!不饿?不好吃?还是太小没有长牙齿,咬不动?最后活吞下去后又在想,蚯蚓会不会在肚子里给钻个洞啊!它怎么不吃了?怎么睡着了?不会死了吧!真是群啥也不懂的小屁孩。大人们对此都是不关心的,只需要知道你待在哪里。在家?哦,那就让他们玩吧,告诉他们衣服不要弄脏了,不好洗,又不容易干。

若是要把鸟送给客人的小孩,这主人家的就不大乐意了。然后就会劝,你是做哥哥的,又是小主人,要显示你的大度,知道么?哦?于是一堆浮夸面子的话,结果那人早都走了,也没听到什么夸奖的话。路儿遇到一次,不过略有不同,是被支出去一趟,回来漂亮的小鸟就没了。心里那个气啊,然而又能如何呢?年少可欺,三三两两出去玩,又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

过年,也就是几天的准备,一天的欢庆。过后的,就是一家子,在昏黄的白炽灯下吃饭,都是些剩下来的菜。饭后,也就趁着灶上的热水,洗脸烫脚,说些话,之后便是上床睡觉。那时候,世界就像是倒空了悲喜,封印了口舌虫鸟,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和温暖的被子。

至于到别人家过年,那自然又是别的光景与风情。也就作停不多说。

四萤火之夏

夏天,是极好的一段时间。为什么?很简单,暑假很长,有两个月。如果秋老虎出来打望,转上一圈,又是十天半月的假,会玩得很舒服,就是大人口中的,皮子都耍落了。

但是农村的夏天,不会很好玩。大家在晚上也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早睡早起,没有什么黄昏散步,半夜电影的活动。偶尔会有一阵狗叫,不碍事,只是路儿的外公外婆很清楚这些。第二天也许会和邻居,或者某人谈论着昨晚几点,几点狗叫了多久,猜测是某某之类的。这或许只是狗闲得有些无聊的,或者一点风声,或者真有哪家的汉子,半夜背着电瓶在田里打泥鳅黄鳝青蛙的。若是更早,还有走山的人,捉那兔子的。路儿不消说,小时候在土路上见到几次兔子,多数是跟秋草一个颜色,灰灰的,跑得贼麻溜。试图抓它,这还真的靠点本事才行呢!

但是这夜晚,虫鸣与蛙声才是真正的主旋律,在那田里的稻还没收之前。虫子,特别是蛾,蚱蜢之类的,最爱呆在水稻的叶子上。在用镰刀割的时候,就会一阵乱飞,从这片田到另外一片,最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路儿想,应该都是进了鸭子的嘴吧,水稻刚开始收的时候,就已经买了六对,或者五对的小鸭子,一收完就放到田里。真是自在。

这些呢,都不是重点。夏天最美好的东西是什么呢?萤火虫啊!路儿不清楚,为什么,这萤火虫总是在田边出现,不是在山坡脚,不是林子里,非得在有水又离家稍远的地方。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大人不准小孩夜里出去玩,说有背小孩的,出去就回不来了。这是吓人的话,但是也可能是真的吧,不然为什么村里的小孩都那么少。

机会总是有的。村里有个堰塘,在湾里,周围没有人家,大概有半个多足球场大吧。里面有人养了鱼,是谁呢?路儿不清楚,甚至当时夜里跟着舅舅和老爸去钓鱼都不清楚,为什么要挑夜里。看得清么?舅舅说,有那么大的月亮,再加上电瓶夹上灯,怎么可能看不清。这肯定是没问的,问了就去不了了。路儿哪里肯答应,就是说夜里路上踩到蛇,那也要去。拦不了,那就带上咯。

不过钓鱼是真的无聊,但是不碍事啊,又不是只有这个东西玩。比如抓萤火虫,只要不到堰塘里去,不跑太远,都没事。夏天的月亮,就是个月牙,只要没云,你都可以数叶子片数。于是路儿就丢了手里的鱼竿,独自找乐子去了。手里盖着一只萤火虫,扑闪扑闪的,好看极了。但是没地方装,捏在手里怕被闷死,放进兜里,又会跑,也就只能抓上一两只,然后像只青蛙一样在草丛里跳。虽然这是堰塘边上的一块无水的田,里面的草不深,但是露水气却是很重,这些小虫子发着光,一会儿能见,一会儿又消失。真是小屁孩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不是说了万一有蛇呢?于是会被喝止回来,坐在大人身边,也就只好拨弄着手里的萤火虫了。唉?它是吃什么才会发光的呢?灯泡吗?可是灯泡不是还有根线么?拉一下就亮,再拉一下就会关掉,那根线在哪里呢?真好看,可惜是晚上,看不清楚是什么样子。再要是有个瓶子装就好了。

大人对于这类东西,是不会感兴趣的。夏天的也晚是难得凉爽的时候,屋子里闷,睡不着,就会抬条板凳,找个阔敞的地方纳凉,多半是门前地坝,孩子也就能玩了。夜里能玩什么?也就听大人们摆龙门阵,不然就看情况了,大人们总会束缚着小孩,黑夜里总是不安全的。或许是保护得太好,路儿也没遇见过受伤或者其他不幸的事,也没听到有人不好过。捉萤火虫这事,倒是没有多少拦着的意思,当然还是应该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好在二公家门前就是水田,而且没人种,里面有草有水,于是也有萤火虫。

路儿和二公家的孙子玩得很要好,捉萤火虫这事也是一起干的。人多了就会比,比什么呢?比谁抓得大,要不谁的亮,谁多。三两个小孩围在一起,光着个小膀子,头对头的,就好像在密谋的头子们,滑稽又觉得有趣。

夏天是真的热,在川渝的地带。路儿这几个小孩子却不识热,蹦蹦跳跳,这就是夏天吧。

五捉桑采蝉

路儿家有养过蚕,一纸或者两纸。数量不清楚,路儿也不管这,但是好玩有趣,个中滋味有些像养宠物,从小到大,到结茧。外公挑去卖,回来在口袋里会装上两三颗薄荷糖给路儿。老实说,路儿不太喜欢薄荷这味道,怪!但是毕竟是少有的零食,也就没有拒绝的意思。

养蚕大概是四五月间的事,不懂,好像是天气和温度的原因,最重要的,桑叶正茂盛。蚕吃桑的,好奇怪的啊。路儿嚼过,叶子的味道很,怎么说,吃惯大米的人,吃叶子这种事真是难为人,最重要的是不好吃,怪怪的汁液。怎么没有桑椹好吃呢?不,应该是为什么桑椹那么甜呢?只是大人会说脏,有虫子爬过,吃了会长虫子,流鼻血,然后死掉,真的是很吓人啊。路儿就被外婆这样吓过,还举个例子,说某人吃了这个怎么怎么样,只是那个人,路儿却不认识。

蚕刚出来的时候,就在一张纸上。路儿看过,夜里外公举着一个长电筒,里面是几节超大的电池,打着光看放在纸上的蚕。很小,像蚂蚁,但没蚂蚁好看——没有脚。然后外公会摘很嫩很嫩的桑叶,用刀子细细的切,切成一丝一丝的,很好看,拿来喂蚕。哎,外公是做过菜么?

它们长得很快,从一张大簸箕到两张,到三张,最后全放在打扫干净的地上。这东西吃东西是真的超快的,于是就要采许多的桑叶,路儿也背着小背篓去采桑。好在就在屋子后面就有一些桑树,不用跑很远,而远的地方一般都是外公外婆去的。采桑的时候还会被叮嘱,不要压,这样很容易让叶子堆在一起发热,蚕吃了不好。为什么?不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不能这么做。桑叶才下来后,那个口子会有许多白色的汁液,稍微干后,会有黏黏的感觉。桑叶的味道其实很好闻的,有些香。哎~不对,应该是不臭,就好闻了。桑树真是宝啊!叶子用来养蚕,枝干又能当菜杆牵藤,当柴烧,本身还能防止土垮塌。

一大群蚕在你周围吃桑叶的时候,真的很好。沙沙,沙沙,路儿最喜欢呆在那里看那些白白的家伙吃桑叶了。几乎看不到的腿抓着桑叶,从边缘,抬头到低头,一个缺口出来了,那张小嘴真的是太神奇了。看到吃得差不多了,就去角落的大背篓里拿,撒桑叶也是件好玩的事。这些蚕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饱一样,很快爬向新的食物。奇怪,为什么觉得猪儿虫超难看还很吓人,这蚕长得差不多,只是小上不少,怎么会觉得有意思呢?

才吃完桑叶,就会拉屎,蚕屎。这个东西很奇怪,长得有些像小版柏树果,还是干的,不像其他的鸡鸭或者猪的。它干了后,很容易被碾成粉末,很容易打扫,味道也不是很浓。这应该是因为经常打扫的原因吧,避免得病。最后一段时间,外公会将那些混杂在蚕屎里的蚕一起倒在粪坑里。路儿觉得很可怜,明明都是一起养的,喂了那么久,长得这么大,最后却是在粪坑里挣扎,死去。

养蚕的时候,有种东西超级讨厌,没错,就是苍蝇。路儿有时候会赶这个东西,打?不可能,苍蝇狡猾得很,就落在蚕的身上,这蚕没长壳,哪里敢打。于是有时候就会喷药,是什么,也是不懂。点蚊香,不许。真是奇怪呢?外婆解释说,才会被蚊香杀死,才明白。那么人为什么没事呢?路儿问。人比蚕大啊,所以杀不死。这么回事啊,那么为什么点蚊香放在蚂蚁洞口,蜘蛛网下,为什么它们都没事呢?只是笑。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

蚕最好看的时候就是红通通的时候了。也不是红,应该是像人的黄皮肤的颜色。这个时候最忙,因为蚕要结茧了!外公外婆都会来挑蚕,将它放在专门给蚕结茧的网上,或者柏树树枝上。路儿也干这事,首先是观察那个像,然后拿起来对着窗口的光看。哎,这个可以看得通透了,发亮了,应该要结茧了。这个也是,这个,还有这个,软嘟嘟的,拿在手里,好玩极了。当然被拿起来会被说一两句,然后老老实实做事。

蚕是怎么结茧的呢?说来都是不信的,那么厚实的一个茧,从头到尾都是一根丝织的。路儿看不明白,想动手拨弄到掌心来观察,但是这是不被允许的。就看那蚕一会儿抬头,一会儿偏头,慢慢裹了起来,最后就消失不见。但是路儿对于一件事感到恐慌,无助以至于悲伤。有时候会发生很奇怪的事,有些蚕吐出的丝似乎没有了粘性,就很乱的在那个角落吐着丝,又好像生病了般,失去了神智,慌乱的作为,最后就好像把身体里的光都消耗尽了,枯槁的死去。这种是病蚕吧,会被无用的抛弃?

这种情绪,就好像那个傍晚,路儿一个人坐在洗衣石槽里,小腿在半空中晃,眼睛盯着屋子后面的山坡,期望有人回来一样。那时天上飘着的是丝丝散散的黑云,还有一团报团飞舞的不知名小虫。屋子里没有光,因为没人,鸡鸭早已进了笼,厨房也是更是比外面还要黑得吓人,没有蒸腾的煮食的热气。至于邻居,太远,不,应该是在这种黄昏里,没有比家门更让人安心,比等待更感到安心的事了。

五月过了,就是六月,就是另一种蝉出来的季节了。这里不叫蝉,也不叫知了,叫鸣阿子。这个东西长得不漂亮,唯一值得赞叹的也就那头前那块光亮的地方了吧。大人是基本视这个东西的叫声如无物,丝毫没有文章里写的那样,令夏天的烦闷更添一丝聒噪。只有小孩会追逐这些虫子,不过相对于蜻蜓来说,它只能排第二了,无他,不大好捉。

至于蜻蜓,这里怎么叫呢,超小的,牙签细的叫丁丁猫,大的,筷子粗细的叫羊噶咪。路儿捉这玩意儿是相当厉害的,其实就是找个带叉的树枝,在叉口缠上屋檐角下的蜘蛛网。那个年纪,还有一个小两岁的堂妹,小几岁的耗子,跟在屁股后面,指着这里那里有羊噶咪,然后叫路儿网它。路儿叫他们小点声,然后小心的举着树枝,突然盖下去,那羊噶咪就粘在了蜘蛛网上,立马拉近捉下来,拿住两对翅膀。当然这些都是他更小的时候看那些大孩子做这个学的。当时捉到的多半都是红色与黄色的,还有一种黑色和大一号的山青色的,但它们都在堰塘里,根本做不到,黑色的则因为太少了。

蝉没法用蜘蛛网抓,因为根本粘不住,那对翅膀力量能够轻易摆脱。但是,它的脱下的壳,也是一个顶有意思的东西,就是个上好的玩具。常把可壳上的那对前肢这下来刺人,明明是空心的,仍然带着无与伦比的尖锐。路儿觉得奇怪,为什么壳里都还有一些白色的东西,为什么浑身都是泥一样的颜色。后来也只是因为在土里挖出来过,才知道一些。即便不是夏季,仍然是一个相当值得炫耀的东西。后来有段时间,听说有收这个蝉壳的,于是就有人有意的收集。路儿也在那一年,得到人生里相当有意思的东西——一只刚脱壳出来就被叔叔抓到,然后给了他的蝉。真的是彻头彻尾的诠释什么叫做白白胖胖。路儿追问是怎么找到的,答案就是那么简单,运气好碰到了。只是这样的蝉不好玩,没有已经变黑的好玩,也没有没蜕壳的好玩。没蜕壳的,拿在手里,会有一种饱实的感觉,很有重量,只是那对前肢常勾住皮,拉扯得痛外,看他傻憨傻憨的爬,也是有趣。只是,要是狗看到了,说不定就趁人不注意,用爪子扒拉两下,或者嗅了嗅给吃了,就很遗憾了。至于黑色已经长成成虫的蝉怎么。玩,多半是找一根线,不是编织口袋封口的线,就是缝衣服的线,当然缝衣服的线需要合上一两股,这样够结实。打上一个套环,套在蝉的一条腿的根部,拉得紧一点,然后握住绳子的另一端,让蝉飞起来。抛起来,待它飞远了,或者到绳绷紧了,就又拉回来。小孩子对此会玩得乐此不疲。只是得小心些,如果让大公鸡盯上了,一飞远了些,就有可能给它冲过来啄掉,然后就低头一溜烟的跑掉。

蝉也是好奇怪,它没长嘴巴。路儿一直好奇,蝉趴在树干上,怎么吃东西的?那树表面也没有被啃咬的痕迹,难道是把那根细细的管子一样的东西插到树干里?可是,路儿也是有砍过树的,树干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水啊?而且树都那么硬,难道它的那根管子很硬?于是先是用树枝什么的推管子的末端,最后用手,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就直接将那个给拔掉,放掉它。这想来是件残忍的事。只是小孩天真无邪不是因为真的无邪,只是什么都不懂,包括对戏耍弄残甚至杀死这些虫子这类的行为,甚至往大一点说,他们连生命是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在外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常常叫路儿不要捉蜻蜓,说蜻蜓是好虫。虫子分好坏吗?小孩子眼里,只有长得漂亮或者不漂亮,可不可以玩,况且一两次的训导是很容易被遗忘的,相反他们反而更容易被比自己大一些的孩子影响,他们说的话,他们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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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赛尔号与战神联盟在宇宙各地寻找传说中的圣光水晶,来战胜暗黑国王罗塔西。布拉尔星球却提出找到它们星球的圣光之子,圣光之子那有着它们的宝物,圣光水晶。于是,战神联盟踏上了寻找圣光之子的路程,却没想到一路上困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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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山,大晋王朝最后一个炼器师之子,一个曾怀修仙梦的少年,在家逢巨变后,立志炼器,屠尽天下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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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侠之间的生死绝恋,解封妖皇的竟是她的一滴泪。他以为他们的爱情坚不可催,可是因为一个女子的介入逼走了储曦月,被解封的妖皇苍魇深深爱上了她。她决心要忘记他,可是还是在最后一刻救了他,宁愿自己灰飞烟灭,也不想让他受伤。她说:我讨厌冬天,可是我好喜欢雪,它,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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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暹罗猫·Club』我自以为是九山八海最丑的阿修罗女,此生褒奖与男子再无相干。一次海外遇险竟遇见他,看到纯白背影衣袂轻飘青丝渺渺。“你走吧,从今以后便再也别来此处了!”是怎样的男子,想不明白为何搭救完就逐客。“跟我走,带你去看月光下的阿修罗城!”好强硬的态度,这是首次有男子主动邀请我。未想到意外变美同时带来灾祸,遭侍女嫉妒,阿娘萌生欲望,威胁逼迫接踵而至,而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谋!当狼烟染尽九天苍穹,眼角泪水亦随风落入海中。此生既沦为阿修罗女褒奖之词注定无需有。奈何忘川,轮回似梦,愿相伴到白头,看尽世间余晖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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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当自唐而立,传至明初发扬光大,奈何兴衰有数,数百年后如何秉承侠道立不世之功,需待余青弄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