苛钟逸这两周都要代表学校去加利福尼亚进行学术交流,肖安然都替他感觉累,学校和公司两头跑,虽说学校的事情不多,但有事的话都是大事,比如说上次全国测量大赛,再比如说这次美国之行。
由于苛钟逸是加州理工学院毕业,年纪轻轻地也大有一番作为,校方便委派他和徐教授去进行学术交流。
肖安然问忙得都分身乏术他为什么要到大学去当个“破教授”,苛钟逸停下笔仔细想了一下,然后笑着对她说:“要说最大的原因,好像是因为你,如果我不去当这个‘破教授’,你现在就不是我的了。”
徐教授已经搭乘上一班飞机走了,所以苛钟逸是独身一人。临行之前,肖安然在机场咖啡馆里为他“践行”。
苛钟逸搅着咖啡的功夫,肖安然蹲着在开他的Tumi登机箱,“密码是多少?”她抬眼问他。
他瞅着她手边的白色袋子,放下杯子,弯腰看她,“袋子里是什么?不会是你爸做给我的香辣虾吧。”
她扑哧一声笑道,“不就是没做给你吃嘛,等你回来就让我爸做行了吧,一些去热片、感冒药而已。”
“的确有可能用到,不过不是给我,是给徐教授的。”不知道是不是刚喝下热咖啡的原因,全身每一个毛孔温暖得都舒适的张开,即使他在美国生活那么多年从没生过病。
“密码是什么啊?”她把掉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昂着头瞪着含笑他。
“你这么聪明居然猜不到?”他居高临下地摸摸她的头。
她再次转了一下,302618,开了,她抬头喜滋滋地朝他吐了吐舌头,准备拉开拉链。
苛钟逸捏了一下她的翘鼻子,“果然挺聪明的啊。”
当然了,苛钟逸不会傻到用她的生日来作密码,302是她家的门号,618是他家的门号。拉链才刚拉倒一半,头上就有人叽咕,“你确定要打开?”
“怎么了?”肖安然就是这样,你叫她别做某事她就偏要试试。
箱子一打开,除了箱盖背面挂着一套黑色阿玛尼西装,箱内四四方方地居然平铺着一条灰色内裤,她平时在内衣区不是没见过,可是近在咫尺,而且上面的布料还鼓鼓囊囊地正对着她的脸,脸红到了耳根,心里突突地跳着……
她飞快地拿起药准备塞进去,问题是,不好塞了,除了内裤那一块,别的地方都挤得死死的,心一横,“啪嗒”一下山丘扁了,药也塞了进去。苛钟逸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等她拉上箱子,肖安然好像听到了他哼唧了一句“怎么不心疼一下我的命根啊。”
肖安然站起身来乜斜了他一眼,“请不要放弃治疗。”
在苛钟逸眼里她现在就是企图掩饰羞怯,他面色如常、一本正经地故意刺激她道,“那个总要看到的。”
不等这对情侣打情骂俏的时间,登机提醒就报了出来。
过安检前,明明已经道好别,已经说好了会很快回来,但是肖安然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仍忍不住跑上前去抱住他的后背,呢喃道,“你快点回来,我会想你的。”没有你在身边,原来我会害怕。
苛钟逸转身在她唇上印上浅浅一吻,全身地每一处都在留恋她身上的每一丝香甜的味道,“很快的。”
“你不能在外面看上别的女人。”
“好。”他亲亲她的左脸颊。
“多看一眼也不行。”她嘟着嘴说道。
“好。”又继续亲亲她的右脸颊。
错过上一班飞机的徐教授在旁边看着只觉得世界观被颠覆了,这还是那个整天疏而不近地苛钟逸吗?居然还有如此儿女情长的一面,渍渍,果真是自己老了啊,体味不了年轻人爱情观念。
肖安然回到Keying继续工作,苛钟逸不在的这段时间,由Julie协助组长翟新宇打理,翟新宇在Keying也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二把手,唯一比不上苛钟逸的是少了一股狠劲儿和果断。
魏之帮翟新宇来给Julie送一些要电邮给苛钟逸的文件时候,魏之就会和肖安然说说话,小到她桌上摆着的一叶兰在哪淘的?肖安然就会说是在家里养了一段时间才带过来的。寻思着等苛钟逸回来她再给他带一盆;大了也最多到中午叫什么外卖,然后帮Julie和她一起叫两份。
Julie很喜欢这个“男孩子”,本来是肖安然和她两个人一起下班后来变成了三个人一起下班,然后各自坐地铁。有时候魏之回去超市买东西,会和肖安然共同坐一站。
“待会去超市吗?”魏之靠着玻璃,问道刚找到位子坐下的肖安然。
“不去了,我妈说今天菜买好了,我妈在这,我也轻松很多。”她说这话,轻扯了一下被旁边人坐着的衣角。
“哦,是啊。”
“对了,你老家在哪?爸妈都在家里吗?”肖安然问道。
“我妈很早就去世了,我爸一个人在家里。”他嘴角有一丝苦涩,看着眼前的她,仿佛此时就剩这一束明亮的光辉。
“对不起。”她没想到他生活在单亲家庭,很苦,心里竟然有些同情,虽知道他不需要这样的同情。
魏之笑着说,“没关系,到站了,我先下了,路上小心。”
他笑得时候很温暖,就像是一个邻家大男孩抱起玩得一身都是泥巴的小妹妹,和他相处,像是朋友一样,很自然。她也不会多想起以前他也曾对自己有好感,但是他来了Keying,也知道她和苛钟逸的关系,他是个很聪明也很正直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晚上睡觉前照例给苛钟逸打个电话报报平安。
两个人分开了,甜言蜜语也就多了起来,一句“你想我没有,我好想你”都能让彼岸的男人兴奋得半夜多看几页资料。有时候没话说,电话里即使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都是甜腻温暖的……
苛钟逸走后的第二个星期早,在N市住着的肖敬和陈英接到消息,家中老父安详去世,享年82岁。
肖敬拖着带病的身体和妻子女儿赶回老家。
肖敬还没完全恢复好,由母女两个搀扶着踏进家门,沙发上坐着正在抹眼泪的姐姐,肖慧看到弟弟来了,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哗哗地流,“阿敬,我没照顾好爹爹。”
肖敬也落泪,上前去抱着哭得不接气得姐姐,安慰道,“姐,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肖安然一看见客厅里挂着的爷爷照片,安详的、总是驮着她各处跑的爷爷真的走了,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喉咙里都是哽咽的痛。
爷爷很早就写了遗书,死后火化要把骨灰送回A省老家安葬,陈英和肖慧张罗着活化后,一家人又在头七之前赶回A省老家出殡。
孝子每日每夜都要在灵堂前跪着,肖敬病着跪不了,家里有没有男孩子,肖安然就身着一身孝服在灵堂前跪着,各色的纸花后面是一副放着爷爷骨灰的空棺木,落叶归根。道士在哼哼着族谱,敲锣得敲锣,放鞭炮地放鞭炮,到处嘈杂着,悲伤在二氧化硫中弥漫。
村里人一直很敬重肖老头,七八年发洪水他救过全村人的性命,悼念的人很多,肖安然就在地上一直跪着,泪也流干了。
旁边突然多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白影,她侧身看去,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在她旁边跪着,眼眶也是红红的,想来是刚哭过不久,她开口说道:“安然,你去歇会吧。”
她吸了一下鼻子,“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小麦啊。”
小麦随姑妈出国六年了,六年来她回来过寥寥数次,每次肖安然都很碰巧不在家,都快六年没见了,怎么认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快去歇会吧,我妈说你都跪了五个小时了。”小麦催促到。
苛钟谨进灵堂的时候,看见她跪在地上,乡下的祭奠规矩他不太懂,也有模有样地学着村民双手合十拜几下,然后去安慰弟媳。
“安然,”他手搭在她肩上,尝试着安慰到,“人老了,总会走的。”
小麦抹了把泪,看着他深邃的眼,“你认错人了,我是安然的姐姐,安然在隔壁。”她指指隔壁一间房。
苛钟谨怎么都想不到会认错人,他的记性一向是很好的,不过这里边烟雾连绕的,这女人还穿戴者孝服,裹得严严实实的,也难怪他会认错人。
他挤过嘈杂的人群,外面的地上还堆积着昨日下的雪,被人一踩和黄泥、炮屑化成了一滩黄色得泥浆,他黑色的皮鞋被染上了颜色。
肖安然看见他的时候,有些难以置信,她不过是给苛钟逸打个电话说家里的事,很明确告诉他不用来回奔波,没想到他大哥却来了。
“刚才认错了人,把一个叫小麦认成了你。”他在仔细端详她,的确很有些像,再仔细一看,气质却不同。
“当然了,她是我表姐嘛。”肖安然笑到,刚才就有好几个姑婶说她俩长得像,她也见怪不怪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沉声笑了笑,“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
他很少笑的,肖安然也笑了,注意到他大衣和皮鞋都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问到,“要不要去洗洗。”
苛钟谨摆了一下头说,“不用,在军队里摸爬滚打惯了,这点不算什么。”
两人又里说了一些葬礼的事情,苛钟谨走之前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枚小东西,递到她眼前,“上次说要送你个见面礼,这次就拿过来了,虽然时机不是很好,但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粗粝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三四厘米长的金色的子弹壳,熠熠生辉。
“这是?”她接过,弹壳上还刻着两个字,一个“逸”,一个“然”。
“专门找工匠刻的,我先走了,下午部队里还有事。”没等她说声谢谢他就走了,一如他不着声息地来。
苛钟谨坐进路虎,拨了个电话给弟弟,说了句“她很好”就挂了。这个弟弟,十万火急地把还在云南演戏地他十万火急地召回N市,他辗转又到了A省这个小村庄,只为参加弟媳爷爷的葬礼。虽然,几万兵还等着他去指挥战斗。
苛钟逸在加利福尼亚不仅是忙着学校的事,还有Keying的国外合资,实在是抽不开身。
“你哥送的礼物。我很喜欢,帮我对他说声谢谢。还有,放心我没事。”
“等我回来,可能还要一个星期。”他按下发送键,合上手机,揉揉太阳穴,继续忙手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