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伪善者。——《教父》
宋轻汶心里猛地一沉,她抬头认真地打量着谢宓承,对方依然是那副轻佻的表情,看不出真假。她嫁给谢家的唯一作用就是为了谢宋两家的合作,可是如果宋暖嫁给谢宓承,必然比她与谢宓均更为牢靠,她必定成为一枚弃子。
看着宋轻汶抬头打量自己,可是表情一如既往,没有波澜。谢宓承不得不欣赏起来。他那个弟弟是什么样的货色他最清楚,可是这个宋轻汶,虽然是个私生女,却是不并不简单的女人,至少能得到他的另眼相看。
他低下头,凑到宋轻汶耳边,“放心。我不会娶。因为我要娶的人,是你。”
宋轻汶皱着眉,微微挪开了一些,“大哥又说笑了。”
谢宓承这个人很多时候宋轻汶真的不太明白。她可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以为谢宓承真的爱上她,像谢宓承那样的男人,就连自己父亲去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人,他可不会平白无故讲感情的。可是,谢宓承提到宋暖,的确,真的是个定时炸弹,如果哪天她真的与谢宓承联手,只怕谢宋两家都没有了她的一席之地了。
谢宓承并未将宋轻汶的一脸纠结放在眼里,笑着向几位要员走去,这才是正事。
顺着谢宓承的身影望去,宋轻汶自然看见了自己想看到的人。北川市环保局的局长罗宇。不用想也知道,谢宓承今天出现的原因就是为了他。
在今天之前,宋轻汶也许还不明白为什么能突然拿到环保许可,可是现在她明白了。
果然,罗宇看见谢宓承,脸色有些难看。
宋轻汶也不知不觉地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谢宓承笑道,“看见罗局长在这里,我自然是要过来敬杯酒的。”
事情是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
宋轻汶原本是站在谢宓承不远处的地方,装作与别人寒暄,偷听对方说话。谁知道一位服务生推着餐车走过来,她微微向后避了避。
服务生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子汽油味道。
服务生是一个中年女人,看起来很是憔悴,身上穿的衣服也有些不太合身。只见她径直向谢宓均的那个方向走去。
本来这么一个服务员吸引不了宋轻汶的注意,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正准备上前,却见那个女人掏出一把刀,大叫着,“去死吧!”向罗宇冲过去。
现场顿时乱做一团,惊呼的,躲避的,来来往往的穿梭。宋轻汶被人流撞来撞去,眼看就要跌倒。唐宴大步走过来,一把搂着宋轻汶退到角落。
“待在这里别动。”说着,他然后转身走上事发中心。
谢宓承离得最近,他立即拉着罗宇躲开。罗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愣愣的不知所措。谢宓承只得喊道,“保安,保安呢?”
唐宴越过人群,踏着桌子跳了下来,几个利落的动作,将女人手上的刀卸掉了。
“阿姨,你这么做是犯罪。”他劝道。
女人看着罗宇悲愤道,“犯罪?犯罪的是这个畜生!这个畜生,他儿子强奸了我女儿,可是他收买了证人,我那可怜的的女儿跳楼死了……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他!”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房间里只听得见那个女人的哭泣。所有人都被这一翻话惊住了,纷纷看向当事人罗宇。
罗宇站在谢宓承身后,脸涨得通红,“不要血口喷人。保安,保安呢,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拉出去!”
由于人群的拥挤,保安还不容易挤了进来。
女人一见这个情景,她立马挣脱了唐宴的束缚,扑向她推来的餐车,将汽油淋到自己身上,点燃了火机。
谢宓承瞬间反应过来,“快拉开她,她要自燃。”
不等保安过来,女人已经向罗宇冲了过去。
“我女儿死了,你也去死!”
罗宇的脸上瞬间没有了血色,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钉在原地,要不是谢宓承手疾眼快地拉了他一把,他已经被那个疯女人抱住了。
火烧得噼啪作响,灼烧的糊味弥漫出来,女人凄厉的声音充斥着每个人的耳膜,那张憔悴的脸在火光映衬下,像一个魔鬼。
此时会场的消防装置已经启动,水喷洒下来,有工作人员拿着灭火器冲了进来。
等到灭了火,烧伤的女人送往医院以后,这个宴会也没人能够待得下去。房间正中间的黑色痕迹,始终提醒着人们刚才发生的一切。
宋轻汶被这一幕震惊在当场,她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就是她今天向东日报社总编求证的东西,可是没有想到这么的惨烈。
唐宴走到她身边,看见她全身微微颤抖,不由柔声道,“已经没事了。”
宋轻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颤抖的身体,轻笑道,“都是些刽子手。”
唐宴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场地中心的一团黑,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等到他回过神来,发现宋轻汶又那样风姿绰约地站在他面前,淡淡道,“走吧。”
这件事最后只成为了报纸上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新闻,女人由于女儿自杀受到严重刺激,精神失常。她的一个朋友是酒店的临时清洁,当晚有事,她便顶替来了。到了酒店以后,偷了一件服务生的衣服混进会场,引起了这一场事故。甚至还有人猜测该名妇女有可能被某邪教组织洗脑。
据说这个女人送进医院后,病情恶化,没有熬过当天晚上。
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对这件事闭嘴不谈,似乎这只是件不痛不痒的事。
手中的报纸被扔到一边,宋轻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世上,最薄凉的不过是人心。
那个女人辛苦一辈子将女儿抚养长大,却被别人**了。女孩子想不开自杀,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正好摔在回家的母亲面前。
宋轻汶觉得心里压抑得难受。她不是个好人,可是想起那晚的场景,她依然忍不住寒颤。多大的愤恨和绝望才能让一个人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来控诉。可是这个女人根本不知道,她的死甚至没有引起一点水花。
唐宴皱着眉将一杯热水放在她面前,“你应该少喝点酒。”
宋轻汶挑起嘴角,半眯着眼看着他,“你关心我?”
唐宴眉间皱得更紧,他没有回答,只是道,“没想到你跟其他有钱人不一样。”
“不一样?”宋轻汶笑得前仰后合,眼泪汪汪,“你有多了解我?我们当然不一样,我比他们伪善,哈哈……”
唐宴想,这个女人真的很矛盾。
一直以来他所接触的人,都很容易懂。姚萱是个单纯的女孩,她的世界是透明的善意;他的战友都是热血的汉子,世界里是忠诚与正义;而那些毒贩,是纯粹的不择手段。他们玩的都是明刀明枪,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群人,他们顶着慈善的名号,玩弄人心,杀人不见血。这样的世界,让他觉得异常陌生,很不适应。像是每一个人都戴着面具,都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身不由己的事,分不清真情还是假意。而这些人,过得如此辛苦,却依然不停歇地向往上爬,似乎只要能站在那个顶端被人羡慕和嫉妒,不论什么样的手段,都是值得的。
夜色阑珊,窗外可以看到这个城市慢慢点亮的霓虹,不醉不休。
转眼间,窝在沙发上的宋轻汶已经喝光了一瓶酒。
只见她脸色红润微醺,眼神迷离,“我累了,先去休息了。”她左摇右晃地起身,走得跌跌撞撞。
唐宴想伸手去扶她,但是手伸出一半,又缩了回来。看着她蹒跚地上楼回到房间。
姚萱是明媚的,连酒都没有喝过,何况是酗酒。
姚萱喜欢一个人是坦坦荡荡的喜欢,不喜欢一个人也是明目张胆的。她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像一颗干净的水晶,一眼可以看到里面的部分。宋轻汶不一样,她似乎不会害怕,不会慌张。就连第一次高速路上出车祸时,她脸上也没有一丝惊恐,仿佛出意外的不是她,被压在靠椅下腿骨折的也不是她。她把自己掩饰得很好。
据说,她是北川市第一名媛,然而,背后议论她,瞧不起她的人也比比皆是。她似乎也并不在意。他有时在想,她究竟在意什么?谢夫人的名头?不然为什么要与那个丈夫演戏?
金钱或者权势?不然为什么她要如此汲汲营营?
可是,她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情绪,又让他觉得她似乎没有这么势利和钻营。
他想起那一晚阳台上,她看起来那么悲伤,似乎很容易就从阳台坠落,一转眼,她又成为了仪态万千的谢太太宋轻汶;那件事发以后,所有人都选择迫不及待地离开现场,只有她留在那里浑身发抖,如果不是因为听见那句“刽子手”,他还以为她是害怕。他开始好奇,这个女人到底是经过什么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