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风客栈也已经接近爆满,当苏浣纱和桐柏诸女走进客栈的饭堂的时候,很轻易的就吸引了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那些目光有惊艳的、惊奇的、敌视的,还有猥亵的,不安的。诸女都是一般冷漠的表情,陈雨清去看客房,其余的人则围着一张八仙桌坐了下来。对周围的人一律视如不见。
店小二倒是格外的殷勤,几个仙女一般的人物,能为她们跑腿,也不失为一件愉快的事情。吃了饭她们便到客房休息。客房只剩下三间,夏雨潇陈雨清一间,沐雨寒杜雨溦一间,司雨涟赵雨淅和苏浣纱一间。
夏雨潇对此表示了歉意,不过苏浣纱无所谓,她会不会住下来,现在还很难说呢。
苏浣纱她们住的那间房在客栈的边上,打开窗,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这地方虽是县城,可并不热闹。倒是有几个捕快在这附近巡游,估计是看到住店的人大多携带兵器,生怕他们会闹事。不过捕快们只是虚张声势,这些人要真闹起事来,又岂是他们管得了的?
天黑了下来,天黑了之后气温下降得很快。毕竟是入冬的天气了,外面的风刮着呼呼的直响,让人听着满身的寒意。
司雨涟需要很好的休息,屋子里有些冷,赵雨淅就下去叫店小二弄一盆炭火来。苏浣纱关好窗户,给司雨涟整理了一下被子,这姑娘还很虚弱,只能用一个微笑对她表示感谢。苏浣纱也只是回以一个微笑。刚才饭堂里的那些人,她已经粗略的看了一下,大多她都不认识,认得出来也只是一些小有名气的主,估计在这里桐柏诸女比他们强了不止一倍,若有冲突,吃亏的只能是哪些小角色。所以有的人在那时候有些不安,看得出他们对自己的认识还是比较到位的。
不过,当时在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那人把自己罩在了一件黑色的大斗篷里,看不到脸,也看不出是男是女。苏浣纱却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出来是谁了。那个人虽然把自己藏在斗篷里,苏浣纱却觉得这个人一直在注意自己。
在这个遍地危机的江湖里,你很难知道谁是你的朋友,谁又是你的敌人。
苏浣纱跟着桐柏诸女一道,可是她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很微妙的——她们追杀的人,现在是她的朋友,而本又是她们的姐妹。她知道,她是不能再跟她们走下去了。走的时候需不需要说一声呢?那就看情况再说吧。
赵雨淅还没有回来,不过苏浣纱听得到她在楼下和掌柜说话。大概是掌柜认为加炭火要另外算钱,而赵雨淅认为这本来就应该算在她们的房费里面,因为掌柜收的房钱比通常情况下要高出一半。小女孩的声音很清脆,虽然带着些不满,可依然很动人。苏浣纱微微的笑了起来,说实话,她挺喜欢这小女孩的。她走到门边看了看,掌柜的似乎很吝啬,怎么都要多收那么点钱,赵雨淅气不过,扔了一小块碎银给他,不过要他除了供应炭火,还要保证热水。
苏浣纱的听觉很敏锐,楼道上飘过一抹似有似无的脚步声,她猛然一扭头,看到了一双幽深的眼睛。也只是飘然而过,楼道口上有一个出口通到外面,那里有一根很长的木头连着隔壁的一栋屋子,平常应该是晾衣服用的。也是这家客栈的屋子,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拿出来做客房。
苏浣纱跟了过去,那人的轻功很不错。而她清楚那是一个暗示。
苏浣纱根本没有从那根木头上过,这点距离对她来说还不需要中间借力。
那屋子里似乎很久没有人住过了,满地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到处都结满了蛛网,空气中也满是霉变的味道。苏浣纱从窗户里飘然而入,在旧屋的阴影里,犹如红尘中的惊鸿一瞥。
旧屋中站着一个人,就是苏浣纱先前看到的那个藏在斗篷里的人,她并没有觉得意外。
“苏掌门的轻功,果然是超凡绝尘。”一个有些低沉的男声,听起来也还算年轻。
苏浣纱毫无表情的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无用的寒暄,有什么话你还是直说吧。”
“快人快语,很是干脆。有桩生意不知道苏掌门有没有兴趣,是你的老本行。”
“对不起,”苏浣纱道:“这世上早已没有什么苏掌门,我也没兴趣接什么生意。”
“可是你不想弄清楚你同门死因么?”这人道:“长风帮要找的那封密函现在在我这里。”
苏浣纱愣了一下,眼前骤然掠过昔日的姐妹们的面孔,掠过她们曾经的音容笑貌和惨死时那种绝望而恐惧的神情。她冷冷的笑了一下,道:“我不喜欢别人逼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
那人道:“江湖上很多事都没人喜欢做,这不重要,只要你肯做就行。作为酬谢,除了给你那封密函之外,我另外会给你一万两银子。一万两。”
苏浣纱道:“好啊,是笔大生意。”
那人道:“很简单。我说了,是你的老本行,替我送一封信。由此往北五十里,有一个玉笛山庄,你把信交给山庄的庄主,并且拿回一件信物为证就行。”
苏浣纱道:“我还以为你并没有打算让我回来。”
那人道:“怎么会呢?我只是与你做生意。”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竹筒,竹筒上封着蜡。他走上前一步,将竹筒递了出去,道:“时限是明日黎明之前,将信物带回来。”
苏浣纱道:“往返一百里,骑马就可以了。”
那人道:“可我受了伤,不能骑马。而这附近唯一可信的人就是苏掌门,朱雀门的信誉在江湖上那是金字招牌。”他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不得而知,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苏浣纱的眼泪突然一下流出来,她抓过那个竹筒,转身就飞跃而出。很多事情为什么你越是不敢去想,却越是要找到你的头上来呢?她一直很怕回忆过去,甚至很怕揭开本门被灭的真相,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逃避就能逃避得了的。也许,她的结局早已注定,她虽然很想改变那个可能的结局,可很多事情,总是那样的难以预料。
真相往往就是让你陷入更深的迷惘之中,或者,让你永远也不会再有机会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