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若飞回到了他们在泉州的居所,这个座落在泉州城边僻静小巷里的小院,苏浣纱取了个名字叫“随园”,很简单,随遇而安的意思。小院不大,原先是一个商人的府邸,后来商人做生意赔了本,贱卖了这院子。从商人手里将这院子买下来,则是烟波岛在泉州的暗桩。这个小院被买下来之后,其实一直是空着的,直到现在,才有了它临时的主人。
关若飞回到随园的时候,才注意到院子中间有两棵大树,他认得那是木棉树。这两棵木棉树的树干极高,此时花期已过,枝叶则是十分繁茂。木棉树的树皮上长着粗刺,关若飞心情不好,看着便觉得十分丑陋,幸而他破天刀并没有在手中,否则的话,这两棵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木棉树恐怕要遭到一场无妄之灾。
可即便如此,关若飞还是恨恨的一脚踢在了树上,他这一脚用的力道奇大,直踢得整个小院里落叶纷飞。
“哎呀,浑小子,被谁惹了火气这么大啊?”此时小院正对着的厅堂门口正站着两个人,那说话的,就是长得粗枝大叶,说话的声音也粗声粗气的海帮龙一。而站在龙一身边的,自然就是那个形象上跟他截然相反的白衣公子池箬客了。
池箬客却不去问关若飞生的什么气,只是嘿嘿一笑,一脸了然于胸的样子,道:“蠢小子,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有的气生,总比没得气生好多了。”
关若飞心里正火大,听到池箬客这么说,便没好气的道:“烂池塘,我看你是皮痒,来来来,我们打一架。”
池箬客抱起双臂,哼了一声道:“小子,你一大早就溜出了客栈,却是去了哪里,这笔账,你还没有好好交代呢?若是为非作歹,咱们杨四哥不日就到,少不得要用山规惩罚你。”
关若飞没有为非作歹,可是为什么一大早就从客栈里溜了出去,他觉得这个却是不好交代的。若是池箬客,那家伙自然会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实际上是寻访那位轻歌曼舞醉人心扉的杳杳姑娘去了,可是,他一向很鄙薄池箬客的此类行径,此时要让他自己承认有些心猿意马,那可比杀了他还痛苦。
而其实池箬客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料想关若飞年少好动,在客栈里坐不住,出去走动又不记得路了。却不想自己随口一问,关若飞竟然憋着气说不出话来,脸上还不知不觉的红了一片,心里一乐,嘴上却道:“好你个关小飞,嘴里嚷着我和龙一教坏了你,暗地里却偷偷的出去寻香访玉,哼哼,我倒要看看,赵小姑娘那里,你可要怎么交待?”
池箬客不提赵雨淅还好,一提赵雨淅,关若飞便闷闷的道:“男儿大丈夫何患无妻,我要找谁便找谁,又何须向谁交待什么!”却看见池箬客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的身后,便顺着池箬客的目光回头一看,正好看到赵雨淅和鹿雪扉并肩走到小院的门口。
关若飞大嗓门喊出这话,赵雨淅自然也是听到了,只见她站在门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睛里泪花翻滚,却又不肯让眼泪流出来。一时间,关若飞只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但是当着鹿雪扉的面,他却没有走上去安慰解释的意愿,反而是冷冷一哼,道:“两位名门正派的少侠大驾光临,欢迎之至。”
赵雨淅吸了一口气,看着关若飞愣了愣,终于转身拔足而去。鹿雪扉怒视了关若飞一眼,却也来不及跟他发气,转身追着赵雨淅去了。
池箬客仰天一声长叹,摇头道:“关小飞,你可真是个天地第一号,不折不扣的大蠢材。你以为你这样算得上男儿大丈夫吗?我告诉你,若是你自己不知好歹,把那个可人儿拱手相让了,你便是这世上最最无能,最最孱弱的蠢人。”
关若飞盯着池箬客,额头上,脖子上青筋暴涨,两个拳头也捏得咯咯作响,怒道:“烂池塘,你说什么废话?你竟敢说我无能孱弱,好,那我们就打一架,看看到底是谁无能,谁孱弱!龙一大哥,你给我们做个公正!”
龙一摇了摇头,笑叹道:“傻小子,你们三当家说的话并没有错。真男儿,大丈夫,本不该让女人为自己伤心流泪。你不过是年少无知,等到有一天你也发现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却是找不着,看不见,摸不到的时候,再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龙一说到这里的时候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找不着,看不见,摸不到。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不就是如此吗?直到如今,他也还是只记得人家的声音,连人家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他知道,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再找到她了。他不像池箬客,有那种见一个爱一个,****潇洒,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事,他也曾经像关若飞那样自诩发丈夫何患无妻。可是,当他听到关若飞的这番话时,他也说不清楚,究竟是继续如这混小子般懵懂无知快乐些呢,还是心中藏着那么一个人,自己想着,便满心清美,满心遗憾更好一些。
若是爱上一个人是痛苦的,为什么自己又宁愿痛苦呢?
关若飞道:“龙一大哥,我以为只有池塘这样的酸腐之人才整日说什么情**爱,莺莺燕燕,没想到你老人家竟然也是一口酸腐之言!”
龙一正色道:“至情至爱真丈夫,关小飞,你们红叶岭的当家人郑大公子便是一位至情至爱的真君子伟丈夫,难不成你也要说他是酸腐之人?”
关若飞道:“大哥?大哥可不是烂池塘比得上的。”
池箬客没有理会关若飞那一脸的愤怒,突然问道:“那个白衣少年,又是什么人?”
关若飞愣了一下,答道:“那家伙名叫鹿雪扉,是武当派的少侠,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什么太常真人和太和真人合收的弟子,我看他的武功,也稀疏平常得紧。”
池箬客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关小飞,你这个对头,可扎手得紧啊。你要是再这么不知好歹,你那小人儿可真会芳心转投了。不行,我们红叶岭怎么也不能输在武当派手里。我得帮你好好想想办法。”
关若飞听池箬客这么一说,心里倒有几分慌了,他嘴上说得虽然豪迈,但一想到要是表妹真的芳心转投那个武当少侠,他心里顿时还是充满了苦涩。只不过,他仍然嘴硬道:“我们红叶岭争的是整个江湖,谁稀罕这些不着边际的情**爱?”他似乎再也不想提这个话题,问道:“烂池塘,你刚才说,杨四哥也要到泉州来?”
池箬客看得出关若飞心里已经有些慌乱,却还要顾左右而言他,也不点破,呵呵一笑道:“对,不但杨四哥要来,四嫂也要来。”
关若飞道:“我先前听苏姐姐说,大哥也已经到了。我们究竟是要做一番怎样的事情?”在他看来,有池箬客、他自己,苏浣纱,还要加上龙一,杨铁冰和秋雨岚夫妻,还要加上大哥,以及苏浣纱提到过的烟波岛四小姐李桐和“烟波三俊”,万鬼岭上的邪派大会刚刚被他们破坏,眼下要做的,又该是怎样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难不成?”关若飞若有所思的道:“大哥准备带着我们,把九鼎门的泉州分舵给拔了?”
这时候,苏浣纱带着箜篌、丁薇从外面抱着些东西回来,接话道:“关小飞不要乱猜,大哥稍后便到。”
关若飞对苏浣纱的声音倒是习以为常,这时候,却有一个人,听到了苏浣纱的声音,顿时就像丢了魂儿一般,僵在那里变成了一尊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