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之中多是石材,少有木料,火势在里面蔓延得并不是很快。最大的威胁,还是那从各个通风口灌进来的浓烟,不知道是不是密道上面的建筑都被点着了,除了浓烟而外,密道中的空气也越来越闷热。等到郑诗络等人朝着密道深处走去时,他们之前所在的地方浓烟和热浪几乎可以直接把人烤熟了。
郑诗络等几人也跟着大队的江湖中人往里面走去,因为人多,那么多的眼睛盯着,想来那公孙蠹也不会玩什么花招。
赵雨淅因为又闷又热,肩上的伤口又一直隐隐作痛,脸色就很难看。关若飞看见她一头浓密的秀发此时好像焉了一般的伏在她的额角,发际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小巧玲珑的樱唇却干枯皲裂,走起路来也有些软绵绵的,不禁道:“表妹,我看,我背着你走吧。”
池箬客道:“又来了,老是乱认亲戚,想靠近人家赵姑娘,你想个好点的招怎么样?好好叫一声三十哥,我教教你。”
关若飞一听池箬客这么说就急,停下脚步道:“表妹明明叫过我表哥,死池塘你就是不信!我告诉你,你也别打我表妹的主意,表妹不但是我表妹,而且……”
“表哥!”赵雨淅没好气的扭头白了关若飞一眼,又看了看池箬客,道:“池大哥,我表哥说的话是真的,你别再逗他了。”
关若飞听见赵雨淅在池箬客面前维护他,大乐,哈哈笑道:“怎么样,烂池塘,嫉妒吧?嫉妒你就说出来吧,我不会笑你的。还教我呢?你那些招数可不怎么样啊。”
赵雨淅瞪了他一眼,道:“你也是,你要是再口无遮拦胡说八道,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
关若飞着急的道:“我怎么胡说八道了?你不让我说,可是咱们的婚约是爹娘自小定下的,怎么是我胡说八道了?”
“你……”赵雨淅一听关若飞情急之下死活还是把她不让说的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了,又急又羞,真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一咬牙,蹬蹬蹬蹬的就往前面快步走去了。最气的是,关若飞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考虑到她的五师姐杜雨溦也在旁边呢。杜雨溦和李桐的侍女蔻玉掩着嘴笑了一下,生怕赵雨淅出什么事,赶紧跟了上去。
关若飞无辜的道:“我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啊!”
“知道你说的是实话。”孙云龙呵呵一笑道:“不过有的话不必当着大伙儿说的。”生死关头,看着这一双小儿女一个大大咧咧傻乎乎的不明所以,一个娇羞可爱不可方物,几个人倒把生死都放一边了,每个人嘴角边上都挂着一种淡淡的微笑。
不单是池箬客,就连龙一也摇头道:“关小飞,别总惦记着你的父母之命,依我看,赵姑娘心高气傲,不见得就肯嫁给你。还是赶紧作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你这浑浑噩噩的小屁孩儿才配得上人家桐柏剑派的掌门关门弟子。”
关若飞不以为然道:“我只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哼,我堂堂男儿大丈夫何患无妻,又不是一定要她嫁给我。桐柏弟子,了不起么?”
那公孙蠹长相虽然极为猥琐,却也真有些本事。带着这么多人,还是找到了一个常人想都想不到的入口,穿过一道石门,沿着一道长长的石梯,走到了一个地下的大厅之中。虽然有些拥挤,但这数百人差不多也都坐满了。
公孙蠹等到郑诗络等人走到跟前,不无赞叹的道:“郑当家的甘冒奇险,让众人先走,虽是做人的本份,危急关头,真能做到的,也是寥寥可数。在下可是十分佩服。此处仅供休息,要想脱困,还得花一番功夫。”
郑诗络没有管他的赞叹,只是道:“那就有劳了。”
孙云龙寻思了一下,道:“公孙蠹,这是白狼谷地牢的第二层吧,想必也不会是空的。不知你已探出了什么来。”他想起芳洲小客委托他们救的那个人来,眼前的情形虽然不怎么好,但是要能顺手将人救出,去也是一件好事。只是这时候,他却忘了,要是帮助郑诗络将那人救出,芳洲小客在郑诗络面前露出真面目的话,他打赌却是输了。
公孙蠹道:“此地不宜久留,在下还要四处查探。在下的各位若是愿意,也可以帮着查探,不过须得多加小心,这里面有很多机关。”盗墓贼本来名声就不好,他长得又猥琐,虽然带着众人暂时避过了烟熏烤炙而死的危险,这时有意叫人帮忙查探出路,那坐着休息的数百江湖人士,却没什么人响应。
倒是小丫头蔻玉没有嫌弃他的意思,主动道:“我陪先生去查探吧。”蔻玉的内功本来也就粗浅,此番受制反而是较少的。
公孙蠹看了小丫头一眼,细小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旁人看不到的感激。
赵雨淅便也道:“那我到别处看看。”
关若飞道:“我跟你一起去。”
赵雨淅还在生他的气,赌气道:“我不要你陪我!”
关若飞好心没好报,觉得很没面子,便也气道:“稀罕么,龙一大哥,要不我俩一道,你的拳法我可是十分佩服。”
龙一摇了摇头,道:“我还是和孙当家的一道吧。”说着,和孙云龙一道,往旁边的一条通道走了进去。这地下的石室中备有一些油灯,挂在墙壁上,他们便从中取了一盏带走。那公孙蠹却是不需要油灯的。池箬客不放心蔻玉那丫头,便跟着一道去打探。剩下的关若飞赵雨淅一双小儿女虽然都气呼呼的,却不得不走在一道,往最后一个通道走进去。
郑诗络留下来,一半有看守这些江湖中人的意思。这里人太多太杂,很难保证不会有人借机生事。他非常的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如此的防范,如此的警惕,可笑的是,这样的防范和警惕,恰恰是为了带着他们活着出去的必要。
不多时,孙云龙和龙一以及关若飞赵雨淅四个人就回来了,他们绕了一圈,在中途相遇,都没有什么发现。不过由于密道中比较黑,赵雨淅虽然在生着关若飞的气,两个小孩倒还是走得很近。孙云龙和龙一为了不碍眼,就先一步走了出来。
又过了一会,公孙蠹和池箬客蔻玉三个人也回来了。
公孙蠹道:“密道的下面还有一层,不知道有没有出路,却似乎有人来过。郑当家,除了你们的人,还有别的人进来过吗?”
郑诗络一下就想起他在进入密道之前,就发现似乎有人来过。他的兄弟都在这里,没有来的苏浣纱和段楚乔则还在外面,那自然不是他们的人。可是,又会是什么人呢?
池箬客道:“下面的通道更为狭窄,不能再这么多人同行。我的意思是,大哥和公孙蠹先进去查探,我们就在此间等着。顺便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因为白狼谷面临强敌,似乎已经有一两天没给这些人放饭了,几百人几百张嘴,都要吃东西,那也不是一件容易解决的事。
郑诗络和公孙蠹再度走进里面的密道之中。郑诗络一走,那些江湖中人便有些不安起来,表面上谁说他什么好话,可是这种掩饰不住的不安,却说明了他们此时对他的一种依赖。
当众人都已经被远远的抛在身后时,公孙蠹道:“郑当家的,刚才人多我没说。这条路,怕是走到头了。这地牢共有三层,最后一层想必是有出口才对,可是凭我这么多年盗墓的经验,竟也没有什么发现,就算有出口,只怕也等不到了。白狼谷的人既然想把里面的人烧死,又怎么还会留下什么出口给我们。眼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刚才那小姑娘心肠倒好,也不嫌弃我这人生的一副怪相,可惜了啊。”
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绝望。郑诗络知道,以此人多年盗墓的经验,既然已经认定找不到出口了,恐怕真的也就再难有所作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倒依然抱有希望,问道:“你刚才说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
公孙蠹道:“不错。其中一道密室被人开过,可是里面已经空无所有了。”
郑诗络停下脚步道:“我们再去看看。”
公孙蠹停下来看了看他。两人在漆黑的密道中都没有点灯,公孙蠹是凭借一种对地下暗道的熟悉在寻找道路的,实际上他却也看不清郑诗络的表情。而郑诗络内功精深,在黑暗中能看到一定的范围内的东西。他看见公孙蠹笑了笑,转身带路,道:“要是没有那几百号人的拖累的话,我们倒能在密道里边多活一些时间,只要有时间,就一定能找到出路。”
郑诗络淡淡道:“那是几百条人命。”
公孙蠹道:“话是如此了,唉,郑当家的是个好人。这年头,真正的好人不多了。”他摸索着带郑诗络找到那石室。里面空空的,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张石桌,陪着一张石凳。石桌上俨然还有半截没有点完的蜡烛。这石室中布满了灰尘,独石凳却是干净的,就像才有人坐过,那半截蜡烛也似乎才熄灭了不久。
郑诗络静静的看着石室中的一切,目光最终停留在石桌上。他走过去,伸手搭在石桌的边缘,试探性的转了一下,石桌纹丝不动。
公孙蠹道:“别费力了,我试过,没用。”
郑诗络皱了皱眉,坐在了石凳上,再去看石桌时,却发现石桌的底部有一个手印。他将自己的手放上去,顺着手印的方向暗暗的使了下力。在公孙蠹难以置信的眼光中,那石桌随之而动,跟着嘎嘎嘎的一阵沉闷的响声,对面的墙壁上裂开了一道石门来。石门里面依稀亮着一盏灯,郑诗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道:“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