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之中人数众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俗人也有僧道比丘,差不多西南各门各派黑白两道的成名人物都有了。狭窄的密道中涌满了人,吵吵嚷嚷的人声虽然停了下来,空气却似乎充满了一种让人窒息的压抑的紧张和防范、猜忌和对峙。事实上,这些人里面,就有不少互相敌视着的。
人群之中,一个身形颇为高大健硕,四十来岁的和尚从后面挤了上来,走到郑诗络跟前,合什道:“贫僧少林慧通,愿来领教郑施主的高招。”被关押在此的,多半是西南一带的江湖人物,没想到还有一个少林和尚。“慧”字辈是当今少林掌门“不”字辈之后的一辈,放在江湖在,已经是辈份名望都很高的了。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被关押在这里的。
郑诗络皱眉道:“大师。情势紧急,外面的石门已经关闭,我们需要齐心协力另寻出路。大师若要切磋,咱们另外选个时间如何?”他曾经和少林的不破大师和刘镇泰交过手,知道少林功夫的厉害,这慧通想必武功也不弱,真要打起来,怎么也得有个几百招,时间哪里耗得起。
慧通的神情并没有那种挑衅和不服,反而是十分淡定的道:“施主要在此间号令群雄,少不得要露两手真功夫。”
郑诗络不想过多纠缠,便点头道:“如此,大师,得罪了!”
周围的人让开一片空地来,慧通和尚合什行礼之后,率先出招。他不像不破大师和刘镇泰那样,以少林最基本粗浅的功夫起势,上手就是极为高深的绝技大力金刚掌。他的身形高大,一用上大力金刚掌,便显得雷霆万钧,气势威猛。但是他的掌法看上去固然威猛无比,郑诗络却一眼看出,他的掌法纯然就只是一个空架子而已。郑诗络很轻巧的一个侧身避让,手中大雪山掌一招“风卷残雪”,啪啪啪连着三下,全部都打在了慧通的肩背之上。
按理说从慧通出手的招式看,他绝对不至于一招走空,就会门户打开,这表现得也太低级了一点。而且,少林僧人里面修习大力金刚掌一类掌法的,无一不是内外兼修,浑身刚硬如铁的。可是,仅仅是挨了郑诗络的三掌,慧通便踉踉跄跄的险些跌倒。
郑诗络道:“大师,你不用内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慧通情形虽然狼狈,却是呵呵一笑道:“施主,不是贫僧不肯用内功,而是自从辈关押在此以后,贫僧的一身内功,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唉,想必是此间的主人在饭食里下了什么药吧。非但贫僧如此,我看这密道之中,除了施主,其余的人只怕都是内力全无,刚才那位施主拳法虽然刚猛,却同样没有什么内力可言。”
不用去证实了。之前郑诗络看到龙一和池箬客他们那种凝重的表情和龙一出招时的状况,就已经知道有些不对劲。只是,这个少林和尚这个时候出来,又是什么意思呢?这个大和尚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敌意,郑诗络脑中灵光一闪,问道:“大师知道解药在哪?”
慧通和尚微微一笑,道:“就在这地牢之中。不过,以我们这些人现在的武功,定然是无法拿到的。”
郑诗络心明似镜,道:“大师想要我去帮你找这个解药?”
慧通和尚摇头道:“不是为我,是为这此间的众人。”对于密道中的这些江湖中人来说,大都是些刀尖上讨生活的人,不怕死的人很多。但是,很多人在面对生死的时候,可以把心一横,眼睛一闭了事,可要是让他们从此失去修炼多年的内力,从此和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无异,在大多数人看来,那显然生不如死。慧通和尚和郑诗络的对话虽然不是人人都听得到,但是很快的,就传遍密道中的各个角落了。没有人大声说话,密道中却响起了一片令人烦闷的嗡嗡嗡的声音。
而这时,密道中的空气分明的更让人觉得窒闷了。不是那种情绪上的窒闷,而是非常清楚明确的窒闷。同时还混合着一种渐渐明显的热气。
有人便惊道:“不好!贼人在外面放火!”
人们慌乱了起来。密道的石门已关,如果有人在外面放火,很快就会有烟雾灌进来,如果没有别的出路的话,这么多人,很快就会在烟熏中窒息而死。
解药固然重要,但还是先保住命再说吧。
一个长相相当猥琐的尖脸男人走到郑诗络面前,道:“郑当家的,在下的内功在郑当家的面前虽然不值一提,不过也是几十年苦苦修炼来的。要是在下将郑当家的带离此处,郑当家的拿到解药时,分我一粒如何?”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内力也好,武功也好,要是没有性命,一切都是枉然。
郑诗络看着他,问道:“阁下知道密道里的出路?”
尖脸男人道:“不敢说出路,但至少能暂时避过外面的烟火。在下,嘿嘿。”他讪笑了一下,看了看池箬客和孙云龙,道:“在下和这两位大爷,其实还算得上同行。”
池箬客抱着手,呵呵一笑,摇头道:“公孙蠹,我们是吃活人饭的,你是吃死人饭的,说是同行,未免太牵强了吧?”原来,这尖脸男人竟然是一个盗墓贼,江湖上大多只知其人,而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据说,他的独门武功也很是了得。池箬客其实也没有见过他,但是他知道绝对没有猜错。
公孙蠹依旧是讪讪一笑,道:“不管怎么说吧,郑当家的和潇湘公子可愿意信我一把?”
池箬客转头对郑诗络道:“大哥,这个人别的本事不知道有多大,但是我相信在地下的密道之中,怕是没有人比他更能寻找出路了。只是,公孙蠹,以你的身手,竟然也会被人擒拿到此?”
公孙蠹原本就难看猥琐的脸,因为一脸的苦相,就显得更加的难看了,他叹口气道:“这个么,潇湘公子****潇洒,不是也失守被擒了吗?”
郑诗络道:“好,我答应你,若是找到解药的话,定然分你一粒。不过,你至少要把大家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外面的火势不知如何,但是已经有一股股的浓烟从密道的各个通气孔里灌了进来,通道上人多,本来就显得十分的气闷,烟雾灌进来后,更是有不少的人被呛得咳嗽不已。众人想到白狼谷竟然要把他们烧死在密道里,不由又是惊骇,优势愤怒。不少人就在那里跺脚骂起娘来。很多人都想往里面烟雾较少的地方挤过来,但是郑诗络和池箬客等人站在路口那里。虽然同样中了毒内功暂失,可是龙一先前露的那一手,已经让他们感到难以逾越了。更何况还有郑诗络呢。所有的恐惧都写在了焦躁的一张张脸上,大难当头,能够若无其事的人,从来就是极少数的异类。
郑诗络知道此时不能有半点的犹豫,便挥手对公孙蠹:“好,你在前面带路,先避过火头再说。所有的人听着,生死攸关,任何人不得拥挤踩踏,女子和老人走在前面,体弱的男子次之,一次类推,我和我的兄弟留在最后!”
公孙蠹也不再多说,一双细小得几乎看不到的眼睛闪烁着一种异样的亮光。通道的里面少有灯火,可是,似乎越是黑暗的去处,他越是来劲。人们都按照郑诗络的要求分了先后,跟着公孙蠹朝着密道深处走去。这些人好多在江湖上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主,要不是此时提不起内功来打架,能不能这么服从,那倒还真难说呢。
赵雨淅和蔻玉虽然也是女子,而且恐怕还是这些人当中年纪最小的,却自愿的跟着郑诗络他们一起,留在了后面。桐柏剑派的五弟子杜雨溦和郑诗络等人并没有什么交情,不过因为赵雨淅的关系,也留了下来。那个少林和尚慧通背靠着石壁盘膝打坐,倒是也没有和别人去抢这个机会。在一种强力维持的秩序下,这几百个人,倒是也很快的就沿着密道往里面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