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郑诗络比划的招式,池箬客和孙云龙都没有说话,他们拿不准该怎么回答郑诗络的问题。龙一沉默了一下,要郑诗络再比划一遍,而赵雨淅这次在一边帮郑诗络纠正了一两个姿势。
龙一沉吟道:“前面的套路,应该是真心阴流技法,而后者,很有可能是猿飞阴流的技法,也有可能是萨摩示源流。不过郑当家的只学了七八分像。也有可能是他们隐藏了自己真正拿手的绝技。”
孙云龙不解道:“这些个什么什么流的,是什么玩意?”
龙一道:“这都是倭国的剑术流派。我海帮原本常在福建浙江一带与倭寇交手,对他们的剑术多少也有些了解。不过,郑当家能在交手之后就能模仿其出招的姿势,能有个七八分,已经很了不起了。倘若李四小姐在此,定能辨别真伪。”
池箬客破例的没有立刻去打听这位李四小姐又是谁,而是问道:“这么说来,大哥和倭寇交过手了?”
赵雨淅道:“是我被一群蒙面武士追杀,郑大哥赶过来救我的。这些蒙面武士拿的都是中原的刀剑,可是武功招数甚为独特。可是,不管他们究竟是不是倭寇,却都犯下了滔天之罪。”她偏头去看了看小妹,那孩子被她放在床上,已经沉沉睡去了。赵雨淅看到孩子睡着了的脸庞上也不是皱起眉头,似乎仍然处在一种惊恐的状态中,咬牙道:“一整个村子,就剩下了这个孩子,还是藏在水塘里才侥幸逃脱的。还有十多个妇孺,在路上都被那些人横刀劈死。如此罪行,天理不容!”
龙一道:“看来,那就是他们了。”
郑诗络不禁脱口问道:“谁?”
龙一道:“一伙取道长江,化妆成中原人士的倭寇。原本我们海帮年前就约好了和李家的人在杭州碰面,商议我们海帮和他们合并之事。后来因为一张藏宝图,我奉我佟帮主之命,带了三十五个弟兄前往救援被九鼎门盯上的一个小帮派锦鲤门。我们中了埋伏,锦鲤门和我带去的兄弟全军覆没,只有我一个人杀出了一条血路。锦鲤门的掌门临死前将藏宝图交给了我,我原本打算带回本帮交给帮主。谁知半路又遭到九鼎门的追杀。幸好途中遇到了李二公子和李四小姐,当时九鼎门的人势众,二公子和四小姐救下了我之后我们分头撤离,我被九鼎门的人一路追杀到了川西,差点丢掉了一条命。直到两个月前我绕了远路回到本帮总舵,才知道总舵也已经被九鼎门挑了。海帮除我以外,只有三人得脱。我那三个弟兄易容乔装,逃离我们总舵很远,后来在泉州我们一个暗藏的地点我和他们接上了头。他们告诉我两件事,一是我海帮遭此大难,是因为帮中出了内鬼,那人现在已经坐上九鼎门福州分舵舵主的位置。第二就是九鼎门用来诛杀我海帮总舵的人里,就有乔装的倭寇在内。他们乔装打扮,连兵器也换上了中原武人常用的刀剑,可是出招的那些套路,却是倭寇的剑术。”
龙一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的眼中,埋藏着一种深深的仇恨,这种仇恨让他的眼神充满了一种嗜血的狂热。他把自己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仿佛已经把骨头捏碎了一般。
赵雨淅道:“九鼎门乃是江南第一大派,近些年来更隐隐有执武林牛耳之势,九鼎四老,五侠,七杰,十二红衣剑客,均是当今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我不信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抢夺宝物,我师父说过,江湖原本也就是弱肉强食,再说那传说中的藏宝图,本也不是锦鲤门的。只不过九鼎门真灭人家门的话,未免太过了一些。至于说他们勾结倭寇,这是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罪孽,我不信他们竟然甘心毁掉自己近百年的基业名声。”
赵雨淅和郑诗络遇到的那些灰衣武士,她倒也有几分相信那是倭寇乔装的,因为她在桐柏学艺之时,师父也曾讲到过倭人武技的特征。虽然她师父李观雨对倭人的武技了解得也不多,但也提到过龙一说到的什么新阴流之类。可是说九鼎门为了藏宝图灭人全门,勾结倭寇,她是万万不信的。九鼎门是名门大派,江湖上大门派吞并小门派的事那也时有发生,又是人家不愿屈从,发生火拼那也再说难免。江湖本来就是这样,如果万一真是九鼎门做得过了火,总会有人出来主持公道的。九鼎门虽然势大,可是还有少林呢,还有武当呢,那样的正派老店,一定不会允许他们做这样的事情。至于勾结倭寇,不,那是一定不会的!
龙一一阵冷笑,他看着赵雨淅,若非她只是一个十六七岁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他纵使不和他拳脚相对,也必然要狠狠的刺她几句。可是面对这赵雨淅那种坚信不疑的神情,他只是摇了摇头,道:“我忘了,赵姑娘乃是桐柏女侠,你们桐柏剑派和九鼎门同是当今武林所谓名门正派的四大门派里面的两家。你们同……”他本来想说同流合污的,不过话到嘴边,又改成“你们同气连枝,自然不会相信。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总是事实。”
郑诗络摆摆手示意赵雨淅不要忙着争论,道:“赵姑娘,让龙一兄把话说完吧。”
赵雨淅瞪了龙一一眼,气呼呼的闭上了嘴,心想,我是给郑大哥面子,不跟你计较。谁知道是不是那个什么锦鲤门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九鼎门要替天行道呢。
龙一也不去管小姑娘心里想的什么,接着道:“我知道本帮那叛徒做了九鼎门的分舵舵主,凭我一个人,只怕也斗不过他。可是本帮帮规,叛帮之罪乃是第一大罪,必须以帮规处死。更何况这人卖帮求荣,不但坑害了自己多年生死与共的兄弟,更亲手杀害了对他恩重如山的老帮主。于情于理,与公与私,这个人,我都一定不会放过的。我潜入福州,暗中查访他的行踪,可是这贼子极为狡诈,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始终躲在他的分舵里不敢出来。正巧李四小姐在海上得到消息,倭人剑客,外号夜叉九郎的户泽盛安带其部属潜入中原,其间必有阴谋,她追踪而来,也到了福州。我将九鼎门恐与倭寇有勾结一事对四小姐说了,四小姐表示愿助我擒拿本帮叛贼,顺便彻查九鼎门与倭寇的关系。可是,不知道什么人走漏了风声,四小姐的行踪反倒被九鼎门的人先察觉了。九鼎门派出高手,”他看了一眼赵雨淅,道:“就是你说的那什么响当当的七杰带领大批九鼎门的手下追杀四小姐,并切断了她海上的归路。我和他们一起,先后与九鼎门恶战三场,后来打散了,四小姐留下记号,带着剩余的人一路往西南而来。就在两天前,我还见过他们留下的记号,不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赵雨淅道:“那个什么四小姐,看来和九鼎门结怨很深啊。一上岸就被人家给堵上了。却不知道他们又是什么人。”
龙一嘿嘿一笑,道:“你刚才说到什么少林武当,我告诉你,就算是少林武当的掌门见了他们李二公子,也得客客气气的。”
郑诗络听龙一说到这里,心中渐渐的浮现出了三河镇见到的那个女孩儿的样子来。想起她那充满了清风、阳光和枫叶香气的笑容来。那是一种动人的明媚,那种明媚不是容貌,不是身份所决定的,那是一种质地天然与生俱来的东西。
赵雨淅也不去和龙一争辩什么了,反正九鼎门是肯定不会像龙一所说的那样的,这一点,她心里非常的坚定。她想,事情总会水落石出,龙一大概是深深的误会了。
“烟波浩浩,海阔天遥。”池箬客直到这时才悠悠的道:“龙一,我也猜到你说的李四小姐,是什么人了。我还记得她的芳华一笑,不知还有没有机缘再见到她啊。相比之下,我觉得孙云龙你这人忒俗。你追寻什么宝物啊,那些身外之物,值什么呢?”
“我呸。”孙云龙道:“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好像曾经轰动江湖的那些案子,都不是你做的一样。”
池箬客哈哈一笑,道:“看起来,大哥和赵姑娘遇到的那些蒙面剑客,和龙一兄追踪的倭人多半是一伙人,而他们同时又是在追杀李四小姐他们的。我们要是找到这伙人,多半也能找到李四小姐。所以,我决定,天一亮之后,我和大哥还有龙一,赵姑娘愿意一起也可,我们去追这伙倭奴。至于你呢,你就守着你那狗屁宝物好了。”
孙云龙道:“我说了,宝物不在我身上。别不是你和先前那班人一样,竟信不过我?”
池箬客道:“让我想想,我记得你先前说,你这一次是栽在一个女人手里,这事,你还没说清楚呢。说清楚了我再考虑信不信你。可是好怪,这里的主人,唱的又是哪一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