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确然不是很大,不过,也还是有几处厢房,几道月门,几条回廊。
众人跟着那两个女子进了院子之后,穿过一条回廊,来到一处偏房前面。一路只见到几盏挂着的灯笼,却没见什么人。院子里很清静,两个女子把他们带到偏房前,歉然道:“实在对不住,因为不知道几位究竟有多少人,所以准备不够充分。前边一间厢房是给郑当家住的,隔壁一间,要请三位大爷挤一下,最里面一间,留给这位姑娘。几位稍微歇息一下,婢子去位几位拿几套衣裳来,晚膳正在准备,很快就可以吃了。”
从她的话听来,显然郑诗络是正主,其他人似乎则没有考虑到。不过偏房正好还有三间屋子,倒也够了。那女子说完,将房门逐一打开,点上了蜡烛,便挑着灯去了。
郑诗络道:“你们三个人住一间屋太挤了,要不小池和我一间吧。”
池箬客嘿嘿一笑道:“那可不行,人家说了,那间屋是给郑当家准备的。当家人就要有当家人的样子,我们做兄弟的挤挤又没什么。说不定人家还另有安排呢,我瞧着这屋子的主人,多半是个女子。”
池箬客笑得有些坏,不过郑诗络也知道他就是这种脾气,不以为意的笑笑,道:“那可随你。那么龙一兄和我同住?小池和云龙兄是旧识,想必也有很多话说。”
龙一也笑着摆了摆手道:“我看池兄弟说的话,有几分道理。还是不要打搅你的好。”
赵雨淅听他们在开玩笑,她一个女孩儿家,脸皮也薄,知道自己不但不能插嘴,连多听他们说几句,也是不相宜的。而且她的伤一直被雨水和湿衣泡着,急需处理,便也不跟他们说话,自走进了那件给她留的屋子里,将门关上处理伤口去了。
其实对他们来说,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在乎什么拥挤不拥挤的呢?池箬客看见郑诗络还抱着那孩子,便问道:“大哥,这孩子怎么回事?你又怎么遇上赵姑娘的?”他本想再开开郑诗络和赵雨淅的玩笑的,不过事关人家姑娘的青白,他比谁都懂得,有些话,是绝对乱说不得的。
郑诗络将那孩子放下地来,正色道:“这件事待会再说。你和云龙兄怎么遇上的?”
孙云龙接道:“说来话长。老孙干的什么勾当,想必池三十也给郑当家的讲过。我一路南来,乃是因为暗中查访,证实了那传说中的天教重宝,确然在南疆一带。关于这件宝物,江湖上的传言太多,而且有很多让人误入歧途的藏宝图四处出现。老实说,我一开始就没理那些狗屁藏宝图。我查这宝物,是源于三十多年前的一段旧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先前离去的那两个女子捧着两个大包袱又走了回来。其中一人道:“真是对不住几位,敝处没有准备,只找到几套男装,都是些老家主的旧衣,也不知大小是否合身。待几位将湿衣换下,我们自会给几位浆洗干净,连夜烤干。姑娘的衣服倒是有现成的,可是又没有孩子的衣服,也只能委屈这位小妹妹换身我们家主幼时的旧衣了。”
郑诗络笑道:“姑娘太客气,能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已是万幸,再能有衣裳换洗,已经是万幸之外的万幸了。咱们出门在外的人,哪里会讲究那么多。不知你家主人何在,咱们可要好生道谢。”
那女子笑道:“郑当家的太客气了。几位先换上衣服,晚膳已经备好,婢子在这等候几位。对了,婢子名叫丹珠,几位有什么吩咐,直接叫婢子一声就好了。嗯,这位小妹妹,由婢子给她换衣裳吗?”
赵雨淅在她房里接道:“姑娘把小妹送到我房里来吧。”这里的主人很是神秘,现在是敌是友殊难预料。小女孩虽然与他们非亲非故,可是既然和他们在一起了,她就得照顾好她。
丹珠笑了笑,她知道赵雨淅的意思里颇多警惕,这也是人之常情,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很快众人都换好了衣服出来。丹珠口里说的这些旧衣,旧是旧的,却似乎也没人穿过。各人换上身时,都能感觉到一种岁月积尘的气息。郑诗络和池箬客的身材和衣服的旧主大致相当,穿上去也基本合身。孙云龙人太瘦,那衣服穿上身,就显得有些空荡荡的。龙一则又过于粗壮,那衣服勉强穿在身上,看似随时都会被撑破的样子。衣服虽是旧衣,质地却也相当不错,而且色泽也还新鲜。郑诗络孙云龙和龙一都没在意其他,池箬客倒看得出来,这等布料,却也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他拿到的衣服偏巧也是白色,只见谈笑间,潇湘公子翩翩风度丝毫不减。而和丹珠一起来的另一个女子,则用来时的包袱将他们换下的湿衣包了去,想是拿去浆洗了。
待到赵雨淅出来时,众人都不由觉得眼前一亮。丹珠给她的衣裳乃是新衣,一色的浅粉色锦缎,虽是暗夜之中光线不明,却仍是衣如云霞,人似初蕾,即便是脸色惨白,也丝毫不掩天生丽质。而她的素手牵着出来的那小女孩,换上的,则是一套小童的装束,衣服稍大,袖口让赵雨淅卷了几层。
众人心中均道:“看来这丹珠口中的家主,应当是个男子。”
众人都换好了衣服出来,丹珠便将他们带到偏房旁边的一个花厅里,那里已经摆了一桌菜肴。桌面上摆着六副碗筷,通体皆为纯银打造。菜肴并不是很多,看去却颇为精致。其间还有两个酒壶,也是银制的。餐具银制,倘若酒菜有毒,一望可知。显然主人极为细心,避免让他们产生什么不必要的顾虑。
不但如此,丹珠还另取了一副碗筷,每样菜都先夹了一些,自己先吃过了。才道:“家主此间有事,不能亲迎郑当家和几位。丹珠会在此相陪,酒菜请放心食用。”
人家都做到这一步了,要是他们还瞻前顾后,显然也太小家子气。虽然说江湖险恶,但是除非你不吃不喝,否则不管再三防范,也总有失察中招之时。再说他们也确实饿了,也就不再客气,坐下吃喝起来。不过对于郑诗络他们来说,酒菜虽然精致,可惜是以素菜居多,即使有点荤腥,也不过点缀而已。而且,味道也很是清淡,那酒也是芬芳有余,劲道不足。还有那碗太小,龙一一口气吃了十一碗饭,也觉得肚子里还不踏实。可再吃下去,说不定连米饭都不够了。他也只好略带遗憾的打住。
这顿饭吃得没什么遗憾的,大约只有赵雨淅和那孩子里。赵雨淅是女孩儿,饭量本来就不大,而且也不是很喜欢吃油腻的东西,这菜肴算是很对她的胃口。小孩儿人本来就小,自然也吃不了多少,而大人们也很照顾她,自己忍住不吃,都把菜肴中的肉菜夹给她了。
吃完了饭,丹珠便将他们带回偏房,道:“几位想必需要好好休息,丹珠就不打扰了。有什么吩咐的话,几位只管叫丹珠即可。”她招呼甚为殷切,却始终只字未提她家主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招待郑诗络等人的。郑诗络刚才问过,丹珠只说主人有事,他们也不便多问。只是感觉主人大致没有什么敌意。
丹珠退去了,众人疑问多多,也没有就此休息,索性坐在郑诗络那间屋里闲谈。不过是先说孙云龙的事呢,还是先说郑诗络赵雨淅遇见的情况呢?
赵雨淅看见那孩子瞪大着眼睛,怯怯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禁心中一阵柔软,将她抱了起来,柔声问道:“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
池箬客便道:“怎么,你们也不认识这孩子?”
郑诗络忧伤的一笑,叹口气摇了摇头。
那孩子初时不肯回答,赵雨淅又问了一次,语调更温柔了些。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善意和柔情吧,孩子终于开口道:“姐姐,你刚才已经叫了我的名字了。”
“小妹?”赵雨淅微笑道:“你就叫小妹?”
那孩子点了点头,道:“爹爹妈妈都这么叫我的,还有哥哥。”说这话的时候,她似乎突然又想起她的亲人来,先是一阵惊恐,赵雨淅能清晰的感觉到她小小身体的剧烈颤抖。然后,一直不哭不闹的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赵雨淅便紧紧搂住她,拍着她的头道:“小妹乖,小妹不哭,有姐姐在这呢。”
郑诗络站到一边,挥手比划了一下他和赵雨淅应对的那些灰衣人的武功,问道:“小池,龙一兄,云龙兄,你们可认得,这是什么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