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诗络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沉住气,静下心来,发挥出自己所有的潜能,扭转眼前的劣势,带着身边这个小姑娘从眼前这些身份极其可疑的人的包围中顺利的逃脱。
可是,那十多个妇孺被人生生的一刀斩为极端,那雨水中血光纷飞的场景,就在他眼前一直清晰的浮现着。那惨叫声,婴儿的啼哭声,在他耳边不停的回荡着,震得他耳鼓生硬的痛。他没法静下心来,他觉得有一团浑浊的气充斥了他的体内,阻碍着他,干扰着他,他不但静不下心来,而且已经有些方寸大乱了。
郑诗络的剑看上去有些凝重了,他的出招虽然还能抢在灰衣人的前面化解眼前的危机,但是动作却在不知不觉的放慢。有一瞬,他甚至险些辨别不出眼前的灰衣人究竟谁是佯攻掩护,谁是趁机而上。而他更忘记了,这样的下雨天,除了用剑之外,更是他的大雪山掌发挥出最大威力的最佳时机。他和赵雨淅之间配合的破绽,也越来越多,两个人差不多已经被分隔开来了。
灰衣人很快的利用上了这样的机会,他们用四个人缠住赵雨淅,却用八个人来进行对对郑诗络的合围。这一招一旦得逞,赵雨淅或许还能拖延片刻,郑诗络却只怕立刻要遭。灰衣人的这个意图很明显,赵雨淅已经看到了,郑诗络却似乎没有看到。
赵雨淅知道再出声示意已经来不及,她只能拼着性命向郑诗络靠拢。雨水中,她的紫薇剑舞动着绚丽的光华,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虚招中,紫薇剑暗中凝结了一道真气,唰的一下直透眼前一个灰衣人的胸腔。这虽然为她打开了一条血路,但是后面的三把剑也同时逼到她背心。如果往旁边闪开,那么好不容易冲开的血路马上就会被灰衣人补上。可是如果继续往前,凭她身法再快,她也不可能完全躲过身后的三道剑气。
“郑大哥!”赵雨淅心道:“靠你了!”虽然这只不过是她第二次见到的而一个人,而且和她的师门还不那么对路,可是现在,她还是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虽然从形势上来说是迫不得已,可是这样果敢决绝的行动,不要说是对于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小姑娘,可能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也是做不到的。
赵雨淅的剑势往前往前一直往前,在撕裂了前面那个对手之后,也终于将郑诗络身后的一个灰衣人斩于剑下。与此同时,她的背部也生生的**了两道锐利的剑刃。她反手就是一招“北望天狼”,成功逼退一人,却还是有一把剑留在了她身上。这把剑从她后肩刺入,贴着心脏的上方不过两寸的地方刺了出来,就在她的人飘然落到郑诗络身边时,她的一缕鲜血,也喷射到了他的脸上。
血,热的血。
郑诗络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回头,看见赵雨淅已然在他身后转过了身,背靠着他,继续挥剑战斗了。那把插在她身上的剑像一只阴狠的怪兽一般,紧紧的咬在她身上。血,正从她的伤口不断的流出来,掉在地上的雨水里很快就染红了一片。
郑诗络心中一凛,他看到那把剑经过认为的加工,剑刃上布满了倒刺,如果贸然拔出来的话,势必给人带来更带的伤害。但是不拔出来的话,那伤口会流出更多的血。在那一刻,他没有丝毫的迟疑,白霜剑紧贴着赵雨淅的背,“叮”的一声将那剑刃砍断,跟着一掌打上去,在小姑娘的一声轻哼中用内力将那剑刃拍出了赵雨淅的体内。一股鲜血跟着剑刃飞溅出赵雨淅的身体的同时,郑诗络的手值也迅速的封住了她后背的大穴。他的指力灌注着一股冰寒的内力,在封住赵雨淅的穴道的同时,一股薄薄的寒气也凝结在她的伤口,几乎是立刻就止住了背上的流血。
赵雨淅身前的伤口他还来不及给她处理,他自己背上也中了一剑。
不过,这一剑对他来说,仅仅只是伤及皮毛而已。雨落潇潇中,郑诗络猛然发出一声低吼,声音似乎并没有多大,却震得所有的灰衣人都顿了一顿。也就在这一顿之间,郑诗络的剑势猛然一变。只听他高声喝道:“悲慨式!大风卷水,林木为摧。适苦欲死,招憩不来。百岁如流,富贵冷灰。大道日丧,若为雄才。壮士拂剑,浩然弥哀。萧萧落叶,漏雨苍苔!”他每吟一句,剑招就陡然一变。
人癫狂,声悲泣,剑苍凉,寒气茫茫!
灰衣人在占尽了上风的情况下,对郑诗络的巨变显然准备不足。在他们看来,他的招式比起先前更加的破绽百出,他的身形步法更加的错乱不堪,他就像一个喝醉了酒的狂士,一味的大哭大叫,声音在悲痛之中,格外的苍凉绝望。按道理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更应该不堪一击,可是他们的刀剑,却接二连三的在他的剑下支离破碎,撒手不够及时的,一整条手臂也跟着支离破碎。
很快就有四个灰衣人手臂被斩断,还有四个灰衣人兵刃脱手,转瞬之间,他们的优势便荡然无存。后来的那四人中也有一人手臂被斩断了,他却极为冷静,仿佛那只手并不是他的一般嘴里发出一声呼哨,另外几个灰衣人同时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来,往地上一扔,一阵噼啪的响声中,一片浓浓的烟雾将郑诗络和赵雨淅笼罩在了其中。
“贼子要逃!”赵雨淅脱口喊了一声,挥剑冲出浓雾,却见苍茫的雨幕中,早已没有敌人的身影。“郑大哥,”她看到郑诗络后发先至,已然到了她身前,不禁赞道:“你这一招好厉害啊,叫什么?”可是她说话的同时,也感到一阵眩晕,她拼死血战,连身前的伤口都还没来得及止血呢。好在后背的伤口已经被郑诗络冰封,她赶紧自己抬手点了身前穴道,又飞快的从怀中拿了一粒药丸服下,这才松了口气。
郑诗络道:“小妹妹,你的伤势不轻,我看要马上找个地方好生包扎一下才好。”
“郑大哥,”赵雨淅道:“我是我二师姐的七师妹,我叫赵雨淅,我们师姐妹的名字里都有个雨字,我的淅是淅淅沥沥的淅。”
郑诗络不禁想起关若飞那句“大哥,我叫关若飞,就是关山度若飞的关若飞”来,微笑了一下,点头道:“我记住了。”
赵雨淅嫣然笑道:“那就好,对了,郑大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呢。你那一招,叫什么名字?”
郑诗络道:“朱雀门的绝技凤翼落。”
赵雨淅摇头道:“我不是问你刚才的轻功,我是问你之前打得这些人落花流水的剑法。郑大哥你的武功这么高,可是为什么先前都没有施展出来呢?这些人丧尽天良,对他们不可以有半分的留情的。”
郑诗络苦笑了一下,为什么先前的表现那么差劲,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都不如?是因为她是名门正派的女侠,临敌经验比他丰富?不对,他觉得不对。虽然灰衣人在杀害那些妇孺之时让他有所分心,但是还不至于就方寸大乱,甚至连心智都几乎迷失了。他听莫先生说过,江湖上有的人精通摄心术,让人心智大乱。也许是他分心的那一瞬,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中了对方的此类异术。他看着虽然巧笑嫣然,却脸色惨白的赵雨淅,心中一阵后怕,他知道自己的经验还是太差。他的武功虽然凭着超高的悟性进步极大,可是,江湖中的种种险恶,却远不是光靠悟性就能解决的。
“赵姑娘。”郑诗络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赵雨淅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遇见他们在村庄里杀人,连老幼妇孺都不放过。对了郑大哥,我们赶紧到村子里看看,还有没有人幸存。万一这些人又杀回去了呢!”
郑诗络道:“可是你的伤……”
赵雨淅道:“管不了那么多,先去救人!”说着,当先朝着那个村庄飞奔了过去。
除了小姑娘的伤而外,郑诗络还挂记着池箬客那边的情况。不过小姑娘说得不错,这种情况下,还是先救人最要紧,因为他们只是一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