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浣纱中的不是什么厉害得很的毒,郑诗络的救治也很及时,她在昏睡了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就悠悠的醒了过来。这时候大约是深夜吧,她依稀听到窗子外面传过两声邦邦的打更声。不过当她完全睁开眼时,才发现她的屋子里,大哥,池塘,小飞,小七还有芒芽,都在。除了芒芽坐得稍微远一点之外,她可以清楚的看到身边这些人脸上关切的神情。很温暖,她就舒心的笑了起来,从被子里伸出手,伤口扯动,痛得她皱了一下眉头,不过随即又笑了。
段楚乔就道:“姐姐,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伤得蛮高兴似的。”
苏浣纱看着池箬客道:“我是怕我表现得很不舒服的话,有个人会很内疚啊。”
池箬客呵呵一笑,点头道:“纱妹妹真是体贴,我也不用多说了。”
苏浣纱道:“可是,我还是没有找到你的珊瑚妹妹。”
池箬客摇头道:“你自己没事就好。”
段楚乔在苏浣纱面前摇晃着那枚从她手臂上取下来的手里剑,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暗器吗?”
苏浣纱看了看,这暗器有四个棱,样子颇为奇怪,便摇头道:“没见过。看起来有点奇怪。”
段楚乔反手一掷,那枚手里剑“噗”的一声打在了房内的一根柱子上,道:“这是扶桑人常用的手里剑,和我们的飞镖差不多。”
“扶桑人?”苏浣纱有些惊讶的道:“你是说我昨晚上遇到的是扶桑人?”
关若飞接话道:“就是倭寇。”
段楚乔道:“这人应该是个中忍,本事绝对不差。我想他应该是对自己很有把握,所以他在手里剑上淬的毒不算很强,可你还是犯了大忌,中毒之后跑得太快。如果不是大哥颇有些医术,只怕会很糟。”她虽然没有看到那人出手,但是凭她对苏浣纱轻功和观察力的了解,要接近她就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在这样的夜色中还能准确的射出手里剑命中她,那更是难上加难了。
关若飞问道:“中忍是什么?”
段楚乔没理他,只是神色有些凝重,转头对郑诗络道:“大哥,我们只怕暂时还不能就回红叶岭了。”
郑诗络点了点头,他向来不喜欢多说。关于扶桑忍者,他也曾听莫先生提到过一二。他也听说过倭寇近数十年犯境成患,但都是在福建江浙沿海一带。这里是内陆腹地,从来没有听说过倭寇深入到这样的地方来。不管他们是处于什么目的,他觉得他们都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一妹还伤在他们手上。如果不是她的轻功卓绝的话,未必就能逃脱的。
池箬客也十分担忧,他不知道莫珊瑚是不是正好遇上了这些倭寇。
苏浣纱就娓娓道:“我最初发现他们时,他们似乎是在一个洼地里宿营。难怪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他们几乎不说话,我隐隐听到的声音,似乎也不是中土口音。也许,他们就是怕暴露身份吧。后来有十余人朝他们包抄而去,在洼地里想必有一场恶斗。结果不得而知,但是既然还有倭寇对我出手,只怕那十余人多半难以幸免。我再去周围查探一下,看看有什么动静吧。”
她说着就要起身,段楚乔伸手将她按了回去,嗔道:“你是铁打的么?伤还没好就要出去!”
郑诗络也道:“小七说得对,一妹,你中毒之后提气飞奔,毒气深入你的血脉,虽然毒性不强,不过你也得好好休息一阵。再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天亮之后,我们兵分两路,我和小池探查附近是否留下倭寇的行踪,小七和小飞查看附近有没有江湖帮会行动,和这些倭寇是否有关联。芒芽,一妹需要休养一样,她一个人留下我们都不放心,这里你武功最高,有劳你留下照顾她好么?”
芒芽笑笑道:“干嘛不让我和你们一路?”
关若飞道:“你武功太高了,你和我们一道我们都没机会出手了。”
池箬客笑骂道:“臭小子真会拍马屁!”
芒芽倒是毫不谦虚的道:“说起来也是啊。本教前辈早在百多年前就曾和扶桑武士交过手,等你们回来我在摆给你们听。”她说的是方言,段楚乔就笑着在一边解释,“摆”就是摆龙门阵,讲故事的意思。芒芽和他们不一样,如果说他们现在已经是一个帮派的话,她也就是一个客座罢了。他们要采取行动,自然也不好安排她。更何况,他们现在还算不上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帮派呢。
在这个突发的时间里,郑诗络表现出来的果断和冷静,和他一贯的那种落拓荒寒的气质已经有些不同了。天亮的时候,芒芽抱着手臂站在苏浣纱的窗边看着他们分头出去,嘴角边上挂着一种似有似无的笑意。开创一个传奇?真的就靠这几个人么?
郑诗络和池箬客一道,往苏浣纱夜里到过的方向而去,两人之间相隔约有二里。他们的轻功固然是比不上苏浣纱,但是放在江湖上,也还是一等一的。天亮之后雨反而下得大了些,春雨贵如油,这样的雨对久旱的苗疆以及边缘地带的农人来说无疑是十分珍贵的。可是对于郑诗络他们来说,因为雨水的缘故,等他找到苏浣纱说的那个洼地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任何的痕迹了。
返回的时候,他在路上发现了池箬客留下的记号,折向南边,追出二十里地之后,在一个破败的道观里赶上了池箬客。
破败的道观里一片凌乱,既有尚带余温的灰烬,也有些被打烂的门窗木板,地上还依稀可见一些血迹。这里的打斗大约发生在后半夜,也就是苏浣纱醒来的那个时候,没有留下什么兵器。不过,池箬客还是发现了一些有用的痕迹。
“像是我的一个朋友。”池箬客道:“有几处痕迹很像是他的奔龙枪留下的。这一战人应该不会很多,但可能都是高手。”
“奔龙枪?”郑诗络问道:“是你说过的那位大兴山的当家孙云龙?”
池箬客点头笑笑,道:“从痕迹上看是他,不过他也早就不是什么当家,变成和我一样的独行大盗了。有他出现的地方必有宝物,在道上,虽然我的名声大些,不过我的名声也多是源自风花雪月,孙云龙这人,才是个中翘楚。他和绝问坡的晁苍梧以及区区不才曾经并称盗中三绝,不过论武功,论道上的绝活,我比起他们来那是逊色多了。大哥,这两人均是义字当头,劫富济贫的侠盗,咱们得想着法儿把他们拉进来。”
郑诗络笑道:“你和他们交情一定不浅,这事看你了。”
池箬客道:“我池箬客看重的大哥,他们肯定也会认真对待的,不过,能不能把他们拉进来,那还得看大哥你自己。孙云龙好赌,晁苍梧好酒,在外人看来,小弟我是好色。可是池某真非薄幸客,奈何痴心几人知啊。大哥你要是能在赌和酒上胜这两人,这事就成了大半了。”
郑诗络道:“就像你所说,众人都道潇湘公子好色多情,有几人知道你的痴心,好堵贪杯,也不过是一些表面的东西罢了。真正意气相投,那些还重要吗?”
池箬客想想又笑道:“那看怎么说,人家都说池某偷心无数,不过那都是小弟主动出击的。大哥似乎不动声色,就已经令这世间少有的几位绝色芳心暗许了。至于是哪几位,嘿嘿,咱们走着看吧。所以我想,真要玩牌九喝酒,孙云龙和晁苍梧也未必就稳赢你呢。”
郑诗络笑着摇了摇头,道:“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