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镇泰久经战阵,什么场面没见过?何况,处变不惊,本也就是一个统兵作战者最基本的素质。当下铁枪一挥,大喝道:“变阵!前队为后,后卫为前!赤虎,云豹两队分列左右,玄雕军弓箭手居中,人人奋勇杀敌,不得退缩!”
官兵得令,立刻开始调整队形。本来击杀田月蓝部的赤虎、云豹两军迅速组成一个扇形防线,玄雕军则在两军的守护下弯弓搭箭。李正男所率的部属也放弃阿诺阿德和诺俳的残兵,组成一个圆形守护刘镇泰的帅旗。然后全军向苍狼谷大营的制高点狼头坡缓缓后撤。众官兵面对十倍于己的夷兵,虽然有人神情紧张脸色发青,但是刘镇泰一向军纪严明,没有人敢退缩不前,阵型变动,也是十分迅速,可见训练有素。
刘镇泰虽然没有料到夷兵还有这样一支大队援军,但是因为他把主力分别留在永顺城和调去征讨仲家、侗诸夷的山寨,在苍狼谷大营的布置上早就有所准备会面对敌众我寡的局面,在狼头坡上更是早已安排妥当。他的部队沿中道缓缓退去,两则的山势本来就相当陡峭,又被他布下了大量的铁蒺藜,根本无法通行。夷兵虽众,却很快就无法发挥人数的优势了。
郑诗络看着刘镇泰指挥少数兵力作战,不但镇定自如,而且军队上下如一,虽然不断有人战死,队形却始终不乱,不由叹道:“这人真是一员良将啊!”这时因为夷兵占了优势,他们也就退出了战斗,站在一旁观战。这时候田月蓝和益赤阿纪等人正在和增援而来的几个头领说话,说的都是他们本族的语言,郑诗络他们反正也听不懂,也就不去凑热闹了。
段楚乔道:“大哥,这位刘将军才华横溢,出将入相,人又正直,可惜,他的官路也走不远了。”
郑诗络喟然叹道:“是啊,如果这个朝廷真的懂得用这样的人才,又何至于天下盗贼纷起,边地连年战乱呢?皇帝昏聩,权臣当道,越是有才的人,只怕摔得越重了。”
段楚乔笑道:“大哥和他惺惺相惜,如是有一天,他真落了难,倒也可以把他拉入伙,也多一个好兄弟。”
关若飞插话道:“等等,等等,你怎么就叫起大哥来了?大哥又没讲定让你入伙。”
段楚乔哼道:“臭小子,你就是想找我的麻烦是不是?大哥也没有说不许啊。不要以为你的刀打就了不起,有本事,你现在就冲上去把那边那个和你一样傻乎乎扛着一大块铁在身上走的家伙捉过来。你要是有这个本事,以后咱们排座次的时候,我就排你后边,叫你一声关大哥!”
关若飞眼睛一亮,道:“此话当真?”
段楚乔道:“你看我像说假话的人么?”
关若飞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本是他们一行人中年龄最小的,从来都只有他叫别人大哥大姐的份,要是有一个年龄比他大,却要叫他大哥的人,那他岂不是很臭屁啊?不过他心动是心动,放眼看去,才知道段楚乔敢跟他打这个赌显然是有道理的。先不说他能不能打过李正男。单说官军扼守在狼头坡的那架势,他的破天刀虽大,想冲过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短短的一小段山路,赤虎军的重盾,云豹军的长枪,加上玄雕军的利箭,竟是变成了一段不可逾越的天堑。夷兵虽然人数众多,锣鼓牛角声势也足够壮大,但是他们连着发动了好几次冲锋,都是死伤遍地,徒劳无功。官军虽然也有损失,但是照着这种伤亡比例打下去的话,只怕将这几千官兵杀完,这几万的夷兵也损失殆尽了。
这时几家头领仍是推田月蓝为军师,田月蓝见金措头领带来的苗兵多持竹盾,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这些竹盾都是用山间坚韧的毛竹劈采淬炼之后编织而成的,拿在手上很轻,但是坚硬程度并不输于一般的铁盾。最特别的是,这些竹盾还可以拆解。然后重新编织。田月蓝就找来了上百个能工巧匠,将竹盾迅速的拆解重编,结成可以遮挡十几个人的大盾,然后没两个大盾编成一组,后面以十人持盾,又十人用竹条将碎石捆绑成石袋,靠近狼头坡的山道后,却并不强攻,而是将石袋掷向两侧的铁蒺藜。如此往返多次,那些石袋就渐渐堆积了起来。
夷兵现在胜在人多,所用的武器又多用竹竿捆绑而成,竹是他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工具。在他们居住的地方,竹楼竹床竹椅竹凳竹碗竹帘,几乎处处都用得到竹,随身携带一把柴刀,就能将当作武器的竹竿肢解成竹条,然后编织竹袋,一切都得心应手。再抽些人去收集石块土块,几万人一起劳作,似乎就算把这个小小的狼头坡填平,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郑诗络等人看得啧啧称奇,尤其是那些解竹编竹的娴熟手艺,更是让他们赞叹不已。与之相对的是,这么一来,即使不能把狼头坡填平,只要他们把官军布置在山道两侧的障碍填满,能够展开攻击队形,刘镇泰那里情况就堪忧了。
苏浣纱这时候不由得替刘镇泰担起心来,道:“大哥,你说夷人冲了上去,会将刘将军杀了么?”
郑诗络没有回答,段楚乔道:“这个,两军交战,有的东西是难免的。那你认为刘将军会投降么?”
既然是两军交战,不降则死,似乎也没有什么选择了。郑诗络没有回答苏浣纱的话,是因为他也有些替刘镇泰担心。他虽然愿意帮助夷民对抗官军,但是并不希望刘镇泰死在这里。虽然战死对武将来说,也是一种必然的归宿,但是死在这里,郑诗络也不免为他不值。他知道刘镇泰本是抗倭良将,若是死在抗倭战场上的话,他自己或许会更欣慰一些吧。
就在郑诗络和苏浣纱隐隐替刘镇泰担心的时候,正在迫近狼头坡的夷兵却发出了一阵惨呼。田月蓝拆小盾编大盾的计策虽然不错,但刘镇泰很快也就想到了破解之法。夷兵的这些竹盾都是经过油料淬炼的,如此则韧性十足,刀剑难破,和三国时候的藤甲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时也和藤甲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刘镇泰命玄雕军将箭头裹上布条,浸染了他们随军带来烧火做饭用的火油,一阵火箭射出去,箭头虽然不足以射穿大盾,却很轻易的就将那大盾烧了起来。用油淬炼过的竹盾沾火即燃,夷兵十人一组,没有军令不敢随意撒手,很快就被竹盾的大火淹没了。
失去了赖以遮挡的竹盾,夷兵一时之间又难以靠近狼头坡,本来高涨的斗志,几乎一下就泄了下来。刘镇泰不失时机的令李正男带一小队精兵冲击了一下,这一队精兵最终全军覆没,仅李正男一人身免。但是李正男一杆断天槊所过之处,横扫千军,当者概莫能敌。夷兵派出了几十个勇士围攻他,竟然还是被他杀出血路,回到狼头坡。夷人崇尚勇士,他虽然是敌将,但是当他突围杀出的时候,几万夷兵竟然也都情不自禁的为他喝起彩来。狼头坡上的官军,更是喊得额头上青筋毕露。一时间士气大振。
战况拖下去对夷兵是不利的,狼头坡后面的绝壁可以垂绳索放人下去搬救兵,相信刘镇泰既然早就准备了面对这种不利的情况,应该是在第一时间就派出信使出去了。如果他能拖到永顺城的一万主力出来,夷兵的情况就会很糟。而夷兵虽然用竹袋装上土石在狼头坡下盖住了铁蒺藜,但山势本身还是很陡峭,硬冲的话,损失依然会很大。
田月蓝也比较焦急,她看了看郑诗络他们,这个时候如果说还能有什么好办法的话,就是派几个轻功好的武林高手,从狼头坡的侧后攀沿上去,刺杀刘镇泰。他兵力有限,只要打乱部属,夷兵就有可趁之机。
田月蓝朝郑诗络看过来的时候,他就明白她的想法了。可是,自己该不该帮她这个忙,从侧后潜上去刺杀刘镇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