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有郑诗络在的时候,苏浣纱是不大肯开动脑筋的。她总觉得,凡事总有大哥会去考虑的,她只要照顾好大哥,只要能做好大哥交代的事情就好。
但是,她只是不大喜欢动脑筋,并不代表她脑中一片混沌。其实自从进入苗疆以来,她就隐隐有一种感觉,好像在暗处有个人,一直在牵着他们的鼻子在走。从大哥提议分头行事,到接下里发现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到进入这个荏苒山庄,似乎早就有人提前布下了局,只是等他们进来。
首先,从见到段楚乔开始,她就觉得这个姑娘知道的东西似乎太多了。救五毒教的香主、帮边民打退官兵的征剿,竭力避免一场大战,这些东西似乎都不假。但是她会不会还有别的目的呢?这姑娘太聪明,不像池箬客、秋雨岚、关若飞这样第一眼就让她觉得可以安心的信任和依赖。而她似乎生性就不太喜欢有过多秘密的人。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感觉到段楚乔的敌意,也没有察觉她有什么算计。不过,如果她是幕后操纵的那个人的话,应该不会一开始就走到前台来吧?
那么?会不会是那个一直隐隐的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呢?虽然刚才就是那人救了她。可是,她没有看到他(或者是她)的真面目。他(她)虽然一直没有表现出敌意来,而且还救了她,可是,并不代表他(她)就没有别的用心。
这个荏苒山庄藏有很多秘密,段楚乔的话说了一半,另一半是不知道呢?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有什么难言之隐呢?妖刀韦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些正派众人又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些事段楚乔似乎都知道。而她发现的那个秘密,段楚乔又知不知道呢?
这个山庄,他们是一定还会再来的,而且,会很快。
在竹王庙见到郑诗络的时候,苏浣纱很想把一肚子的疑问一股脑的倒给他,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现在郑诗络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五毒教银蟾香主田月蓝,青蜈香主阿诺阿德,拜谢郑公子搭救之恩。”
田月蓝见到郑诗络的时候,按照汉家的礼节盈盈一福。看来,在此之前,段楚乔已经在她面前把营救出她和阿诺阿德的功劳,全部算在郑诗络的头上了。
“田香主客气了。”郑诗络看见段楚乔给他眨了眨眼,却依旧老老实实的道:“搭救你们二位的,是我这几位兄弟和妹妹,在下没有出到什么力,不敢妄领什么功劳。”
田月蓝微微一笑,并不过多的纠缠在这细节上,只是有些着急的问道:“郑公子见到那位刘总兵的大军了吗?他们现在是否已经进了永顺城?公子虽是汉人,却肯真心帮助我们这些边地荒蛮之民,月蓝代我族人,先谢过郑公子诸君了。”
郑诗络沉吟了一下,道:“田香主,刘总兵的大军没有进永顺城,而是直接转往西南去了。我和小飞本打算在路上会一会他,可是只能远远的看到他的大军开过,始终没有看见他本人。”
“什么?”田月蓝有些花容失色的道:“刘家军不进永顺城,直接就往苗疆腹地开进了?”
郑诗络点点头道:“我想是这样。”
段楚乔疑惑的道:“没有见到刘镇泰?难道他又跑到别处去了?还是,躲在轿子里?嘿嘿,他大概是不会坐轿子的。”
关若飞道:“说道轿子,这支大军中,倒的确是有几顶轿子,看起来还很气派。”
段楚乔道:“那是东厂的监军。大军出征,都要有太监监军,这也是朝廷的规矩。不过军中又何以无帅呢?”
田月蓝伸手理了一下散落到两鬓的秀发,道:“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赶紧赶到芒错大头领那里去,先把这情况告诉他,再商量对策。郑公子,连年灾荒,我们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的,还望几位不要介怀。”
段楚乔笑道:“对了大哥,月蓝姐姐是芒错大头领的军师,而芒错大头领是苗、彝、峒诸族的五姓大土司联合推举出来的头领,带领各族饥民一道反朝廷,这里面除了苗彝等边民之外,也还有一些饱受压制盘剥的汉人呢。”
原来这田月蓝还是变民叛军的军师,之前段楚乔可没有对郑诗络说过。苏浣纱看了她一眼,段楚乔乖巧的笑了笑,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说了。
一行人就由田月蓝带领着,穿过枝叶枯萎的密林和山谷,来到一个山寨之前。这山寨建立在一片崇山峻岭之上。寨墙全是用白土加圆木砌成,寨前是一个陡峭的斜坡,坡底装满了拒鹿和砦岩。田月蓝等人到来之时,山寨的寨门紧闭,只是在墙头上,有几个留守的散兵。
田月蓝叫开寨门,带着众人进去之后,才发现山寨里只留下了一些老弱病残,大头领芒错和苗兵主力,都已经出去了。
“什么?大头领得到消息,说官府要斩我和阿诺阿哥祭旗攻山,所以带着全部兵马前去营救我们去了?”
田月蓝一听留在山寨里的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兵说大头领芒错带苗兵出寨去营救她和阿诺阿德,急出了一声冷汗,知道大头领是中了计了。
但是她虽急不乱,眼见山寨中只剩下一群十四五岁,甚至更小的娃娃兵和一些老人,便将先前那小兵莽哥叫来,道:“大头领中了计带兵出击,官兵即刻就会到来。这山寨守不住了,莽哥,你现在就是寨子里的头领,你现在要担起要保护寨子里所有人的担子来,知道吗?”
那小兵莽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稚嫩的脸上满是坚毅和勇敢,说道:“月蓝姐放心,莽哥是最勇敢的!”
田月蓝微微一笑,道:“不光是要勇敢,还要像山上的竹子一样有韧性,不怕他用刀砍,用火烧,只要咱们的根还留着,很快又会长出新鲜的竹苗苗来!好,你听着,我要你马上带着寨子里的人从后山的小路去芒筒山谷,除了能吃的东西,什么都不要带。一个人都不要留下,明白吗?”
莽哥疑惑的看着她问道:“月蓝姐,不是要我去跟官兵打仗吗?”
田月蓝摇头道:“不要问那么多了,赶快照我的话去做吧!”
莽哥听说田月蓝分配给他的任务不是去打仗,而是带着寨子里的老弱病残去逃亡,脸上流露出很是失望的表情来。但是显然他对田月蓝也很是信任,既然田月蓝给他安排了任务,哪怕是自己不愿意,也要不折不扣的去执行。
他们说话用的是苗语,郑诗络苏浣纱等人是听不懂的。但是当段楚乔把他们的对话给郑诗络等人翻译过来时,郑诗络也不禁佩服起田月蓝的果敢来。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柔安静的姑娘,处理事情的时候,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呢。她知道官兵将苗兵的主力骗出去,即刻便会来包抄山寨,所以马上就让莽哥将寨子里的人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郑诗络问道:“田香主,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