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箬客本来也是个悟性很高的人,不过,也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是一个心思散漫的人。他要关注的事情很多,不像郑诗络那样,可以很专心的做一件事。要他从只看过几眼的图谱中推算出目前他们所处的是什么阵形,怎样脱困,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是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却已经在整个阵势的边缘了,也就是说,他现在并不需要推算出整个阵势的破解之法。只需要推算出最后这一段路该怎么走就行了。
所以,当池箬客领着苏浣纱和段楚乔走到荏苒山庄的门前之时,段楚乔都不禁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池箬客就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是叹息段楚乔有轻视他的意思,还是,叹息这山庄的主人与他曾经的过往?
山庄的门口,并没有什么守卫。这让段楚乔有点意外,莫非,是他们对自己外面布置下的奇阵太过于自信了?即便如此,他们都已经走到了门口,里面的人也不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吧?说真的,她一点也不明白池箬客为什么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径直往门口走来。可现在看起来,他似乎一开始就很有把握。
池箬客甚至很有礼貌的在山庄的门环上叩响了山门,朗朗道:“潇湘散人池箬客前来拜山,还望主人不吝一见。”
段楚乔闷闷的道:“又是这一句,你不会来点新鲜的?”
庄门在一阵沉闷的嘎嘎声中缓缓打开,迎出来的,是两个蓝色布衣的小厮,两人均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相貌倒是很端正。不过态度却不那么友好。
一人道:“我家老爷不在,要拜望改天再来吧。”另一人则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道:“真是的,从早到晚,就不让人好生休息休息。”
段楚乔抱着手,看了看池箬客。他们是来救人的,可不是来登门拜访的,主人不在,那才正好,反正这里要论打架,池箬客肯定是最主要的。她自己的功夫自己清楚,苏浣纱的轻功很好,不过武功嘛,只怕比她也好不了太多。不过她有些怀疑那个垂死的苗女给她的情报有误,如果他们五毒教的两个香主都被关在这里,这山庄怎么竟似毫无戒备的样子呢?不过那小厮说从早到晚不得休息,似乎登门拜访的,又不止他们啊。
池箬客看起来并没有准备打架的样子,因为他看见山庄里面,一个淡蓝衣衫的小丫鬟正在快步的走出来。两个正准备关门的小厮也看到了那个小丫鬟,小丫鬟冲他们摆了摆手,走到门边,对池箬客道:“公子,我家小姐有言相告。”
小丫鬟的神情有些急切,可是,她才说了一句“小姐说叫公子不要……”不要什么,却没有说完,一枚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暗器打在了她的后心,把她要说的话,生生的闷在了一口鲜血里。
池箬客脸色一变,就见他白衣飘飘,抢在那小丫鬟倒下之前扶住了她。那一刻,即令是苏浣纱,也自问没有这么快的身法。
“梨雪!梨雪!”池箬客抱着那小丫鬟喊了两声,显然他是认识这丫鬟的,丫鬟看着他,眼睛里流出泪来,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她最后的神情,依然是很焦急的样子。
苏浣纱和段楚乔也抢身进来,苏浣纱的一对双鱼剑和段楚乔手里那把没什么特别的长剑都亮了出来,两人分别站在池箬客的身边,戒备的看着浩大而空旷的山庄。其实这种戒备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她们心里都没有底,只是觉得亮出兵器来的话,多少要踏实一些。
那丫鬟梨雪已经无药可救,可是却一时还不能就死,只是嘴里不断的冒出鲜血来,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绝望。池箬客不用查看也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暗器,因为,那一天,花叹月倒在他的怀里时,也是这般表情。只是,那时候的花叹月,绝望之中,却又分明是满足的。
段楚乔“刷”的长剑一送,剑锋穿过了这丫鬟的胸膛,便见她似松了一口气般,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池箬客呼的一下站起来,段楚乔下意识的退了一步道:“我是在帮她,难道你想看着她再痛半个时辰才死去吗?”
池箬客并没有要责怪她的样子,却飞身一纵,往山庄中第二进院落而去。苏浣纱一言不发的跟上,段楚乔愣了一下,斜眼看到刚才那两个小厮往一旁的侧门溜去,也不去追池箬客,而是跟着那两个小厮而去。
整个山庄,这时候却静得出奇。
第二重院落,没人。
第三重院落,还是没人。
这个山庄并没有多大,眼看都要走到底了,还是没人。一时间甚至连池箬客都怀疑,刚才那个在竹林中和他说话的旧识并不是人,而是飘散在空中的一缕幽魂。
但是,池箬客很清楚,这不过是表面的感觉罢了。
进到最里面的院子,已经再没有路,前面只有几座很雅致的小楼。一般来说,庭院深处最雅致的地方,也就是庭院的主人和自己的内眷居住的地方了。这里面所有的门都是关着的,池箬客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让池箬客犹豫的,不是到了别人的内院,有礼法不符的约束。他向来登堂入室,虽然从不采花,但也从不是什么拘泥之人。要不然,又怎么会有“偷心三十”的美誉?他不采花,只偷心。自然对人家的内院会有什么人是非常了解的。
让池箬客犹豫的,是庭院内一株正在怒放的垂丝海棠。
这一路走来,所见都是天干地旱,满眼都是龟裂的土地,奄奄一息的树木,就连外面那一片竹海,也几乎看不到什么鲜活的痕迹。所以,这里这株怒放的海棠,不但显得特别的突兀,而且还特别的妖异。更让他觉得妖异的是,这些盛开的海棠,正好都把正面对着他,似乎像人的眼睛,因为他的到来而注视着他一样。
身后有个声音道:“池塘,这附近似乎没有人。”
池箬客回过头,看到是苏浣纱。苏浣纱看到这株海棠的时候,很明显的也楞了一下。
没有人,却并不代表没有危险。如果段楚乔从那个苗女那里得到的情报没有错的话,这里既然关押着五毒教的两个香主,就没有理由没有戒备。而且,之前在竹林中的那女子,分明也知道五毒教香主被关押的事情。而且,刚才那个他认识的小丫鬟,就死在了他的面前。只是为什么突然之间,一切都消失不见了呢。
“段小七呢?”池箬客突然发现段楚乔没有跟上来,问了一句。
苏浣纱道:“不知道啊。她似乎没有跟过来。”
“糟了。”池箬客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他想,这下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