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轻车熟路。段楚乔的轻功就和她的武功一样,根子是很好的,但是因为自己不肯用功的缘故,火候就显得有那么一点欠缺。所以他们一这路,虽然说已经尽量快了,却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野鸡河这个地方并没有河,何以得名,郑诗络不得而知。他所看到的,是群山之间一个很小的山坳,山坳底部有一片吊脚楼和一片干枯的竹林,中间的平地上有几处土木搭建的长案,应该是平日里的一个乡场。有一条窄窄的驿道从这里穿过。
和他们之前到过的那地方一样,这里其实也已经荒了,剩下的,是那些沉寂的吊脚楼和失去了生命力的竹子。而空气中,隐隐可以嗅到一丝血腥的气息。
段楚乔很容易的,就在一座木墙草顶的吊脚楼里面找到了几具来不及带走的尸体,从他们身上的血迹来看,他们死了并没有多久。
段楚乔看得很奇怪,连连摇头道:“奇怪了,他们都不是五毒教的人,也不是死在五毒教手里,都是汉人。这灾荒连年的地方,怎么会把这些人都引来了。郑大哥,你给我说实话,你们到永顺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郑诗络道:“我们?天涯之大,信步而行罢了。如果一定要有什么目的的话,是因为我想找到那传说中的难空山。”
“难空山?魔教的总坛?”段楚乔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呢。那这些人就奇怪了,这里有四个人,却有三个门派的。他们的随身兵刃都被人拿走了,死因倒都一样,被人一剑封喉。他们生前名气还算不小,说起来功夫只怕也不会很差,你那个兄弟,大名鼎鼎的池三十阅尽群芳,却不知道武功究竟怎么样?”
段楚乔的年龄似乎并不是很大,至少看起来就不会比苏浣纱大,可是对于江湖上的事,却知道得很多。郑诗络甚至觉得有她在,自己就不怎么用得着动脑筋想问题了。
郑诗络就着段楚乔的问题,答道:“小池的剑法极尽潇洒之能,就算杀人,也不会选择这种异常狠戾的招数。”
段楚乔哂笑道:“潇洒?那倒是他一贯的作风。哪天见到了,我一定要好好的向他讨教讨教。如果不是他,这件事就越发复杂了。这些人总不可能是来帮刘镇泰刘总兵平叛的吧,也没听说他在江湖中有那么广的人脉。如果是重金悬赏,一来他是个清官,也拿不出那么多的赏银,二来我想他也不屑于这么做。不过五姓大土司和五毒教颇有渊源,他请一些江湖朋友来助拳,倒也难说。郑大哥,你会站在哪一边?”
郑诗络想了一想,道:“苗人被逼而反,所提的要求其实又很有限,可见他们并不是存心作乱。天灾在前,朝廷不思救济赈灾,只是一味搜刮,府兵打不过了,却调镇守海防的大军前来,可以说是一错再错。如果苗人信得过我的话,我选择站在他们一边。”
段楚乔看着他一笑,道:“你让我长出了一口气,若是你要站在官兵一边,送你到了永顺城,咱们就该变成对头了。刘总兵不但武功一流,用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他在福建早先是戚家军的一部,连年和倭寇作战,戚将军北调以后,他仍能凭一己之力,保福建沿海免受倭寇的荼毒。如果像你这样的人再去助他,五姓大土司这仗就没法打了。”
郑诗络道:“不过,可以的话,咱们最好能想个办法让刘总兵退兵。大战一开,不论谁胜谁败,势必都死伤惨重。苗民作乱,不过是灾荒连年,活不下去,一场大战下来,十不存一,比之天灾更甚。刘家军远道而来,地理人情都不熟悉,一开头总是要吃败仗的,就算最后打胜了,也势必元气大伤。那时候再回福建,又怎么抗击倭寇的入侵?不管汉人苗人,都是大明的子民,倭寇才是真正的外敌”
段楚乔道:“对呀,是这个道理。郑大哥,其实你要去做官,没三两年就该做不下去了。如金朝廷里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官员,不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吗?刘总兵的老师戚将军不就是一例么?因为镇寇得力,反倒被朝廷猜忌,索性调到北面防蒙古人去了,虽然还有些支系留了下来,但是唯一能称大将的刘总兵,不也被调到了这里来?我猜他此时心明似镜,这一仗他无论胜败,都走不了多远了。败了当然直接降罪,就算艰难取胜,到时候元气大伤,还不是只能任人宰割。咱们又要帮苗民谋条活路,也要给刘总兵谋条退路,可是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条两全其美的办法呀!”说着,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苦恼。
郑诗络道:“也许,车到山前必有路呢。”这样的话虽然听起来不着边际,但是总比一开始就泄气的好。
段楚翘似乎又是个留不住苦恼的人,听了郑诗络的话,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是一定了。对了,咱们要是帮了苗民,就是帮了五毒教。到时候咱们跟五毒教主谈条件的时候,他也不得不卖几分面子,百花宫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只要五毒教肯放手,至少在苗疆这边,你那兄弟就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就是不知道五彩令牌里面有没有下必杀令,咱们还是往好的地方想吧。事不宜迟,咱们也不要去路上找他们,直接到五毒教的总坛去吧。”
郑诗络道:“这是个好办法。”
段楚乔叹了一口道:“郑大哥,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你不怕我害你么?”
郑诗络微笑道:“说起来也怪,我似乎没怎么担心过,而在你说了以后,就全没有什么担心了。”
段楚乔摇头道:“我如果跟你说,我只是想把你框到五毒教的总坛去,利用他们来除掉你呢?我知道那几个人是为什么来的,他们是冲你来的呀。”
郑诗络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吧?你一说我就明白了,所以,我更加相信你不会害我。”
段楚乔嘻嘻一笑道:“是么?我却也很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魔教重宝,是什么样子呢。”
两人在说着话的时候,脚下并没有停留。此时虽然是冬末初春的季节,但是因为干旱的缘故,空气中似乎也漂浮着一种焦躁的气息,一种生命在苦苦挣扎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