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尼独自一人披裹着黑色外衣行走在通往时代广场的小路上，这条路夹杂在一栋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中间，偶尔能看到一些衣着破烂的乞丐在绿色的垃圾箱里翻捣着什么。
看到莱尼走进，一位年纪不小的老乞丐眼神中满是凶恶，为了生存他已经精疲力竭。欺软怕硬的他凡是看到了可以威胁的目标，客串起流氓或是强奸犯也是得心应手。
他从垃圾里翻出一把黑色的塑料餐刀，带着沙哑的嗓音威胁道：“别动了，再动别怪我不客气。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该快拿出来，我可不想亲自动手。”
老乞丐打劫的台词非常业余，甚至连恐吓，胁迫，再到索要财物的过程都忽略了。反正在他眼里今晚的新哈顿市四处火光冲天，根本没有警察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能抢上一台导力电脑换点钱的话，差不多足够他消遣一个多月的。
哪怕在隔着几米远的地方，莱尼就闻到了乞丐身上那股子流浪汉的味道。他曾经为了生存也没少干类似的事情，如今更是不愿意再回想起过往的凄惨。
莱尼摘掉了头上的兜帽，盯着老乞丐的动作，冰冷的眼神直刺对方心灵。
他嘴唇微动，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老乞丐还真的被莱尼的傲慢态度吓到了，他挣扎着活到今天完全靠的就是谨慎。眼前这年纪不大的小子看上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软弱，老乞丐犹豫今天是不是该暂时撤退一下了。
但他有些犹豫，不愿意就这样放走眼前的这块肥肉。他眨了眨暗黄色的眼睛，咧嘴露出了满嘴黄牙，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别误会，路过，路过。”
老乞丐自从莱尼靠近过来时就发现了他手紧紧攥着中的怀表，还有行色匆匆的神态。那么小心，该不会那块怀表是金的吧。
莱尼并不想在这里大肆声张，天知道附近究竟有没有堕天帮的成员在这里埋伏着。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开寻找另一道小径时，大街上忽然传来了某个年轻女性的求饶声。
“求求你，不要。我把钱都给你。”
“呀哈哈哈……我今天不要钱。我要的就是你，今天大爷就要好好开开荤！”
接着，一阵男人的喘气声和女人的哀求声从不远处的大街上传来，这样的事情在莱尼走过来的时候至少看过了几十次。但莱尼他不是圣人，常年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从旁边走过，在这座高铁之都里，罪恶，贪婪，欲望与交易，莱尼从老鼠的角度已经看到过太多太多了。
可这声充满了荷尔蒙的喊声，似乎激起了老乞丐的心底的贪欲。他趁莱尼分神之际，丢掉了吓唬人的黑色餐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手就要掐莱尼的脖子。
莱尼看到老乞丐的动作，缓慢的摇了摇头，这样拙劣的动作估计就算是想抓一只兔子都难。
贪婪已经让老人冲昏了头脑
“潜行。”
莱尼后退半步，身影消失在了黑色的阴影之中。
“咦？怎么人不见了？难道是跑了？”
老乞丐慌忙的开始四下寻找，心中生起悔意。他蹲在地上仔细的检查着，可惜莱尼刚才站着的位置却依然空荡荡的，甚至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一阵夜风袭来，老乞丐急忙拉了拉领口，觉得四周格外冷森森的。
“你别装神弄鬼的，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人越是害怕，就越喜欢说一些外强中干的话来给自己壮胆。
老乞丐觉得这时候周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只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细聆听。
忽然，他发现周围那阵男欢女爱的声音也忽然消失了，接着便是女人逃跑时踩着高跟鞋的声音，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的脚步声。
“难道我今天真遇见鬼了不成？”
就在他胆战心惊，惊恐到了极致的时候，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他耳边开口道：“你很倒霉，今天我心情很不好。”
对方话刚说完，老乞丐还没来得及求饶，忽然觉得自己腿上被人狠狠的扎了一刀，疼的他大喊出声。
“啊，疼疼疼。好汉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跪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感半信半疑的起身张望。他低头一看，那把扎在他腿上的刀入肉不深，原来就是自己一开始狐假虎威时拿的那柄塑料餐刀。
老乞丐的脑门上冷汗直流，不断后怕。
如果自己刚才手里拿的是一把真家伙的话……
那……那样的结果简直不堪设想。
小巷里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今晚混乱的新哈顿市里面的一个缩影。在四处起火的大道上，偶尔还能看到一些警察用电击枪击晕几个小流氓后，匆忙的给他们戴上手铐，所在旁边的电线杆上后就不再理会，开始追逐下一个最烦。
而在一些偏僻的小路里，那些沦为猎物的普通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只能仰天向自己信仰的神邸匆匆祷告，开始了奔向住处的逃亡之旅。
但莱尼知道，午夜时分还留在街上的徘徊的人很多也不是什么好人，妓女、混混、‘冰花’贩卖者，鱼龙混杂。即便有一些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主、加班到深夜的职场白领，也只占很小一部分比例。
今夜暴发的这场暴动，那几声巨兽咆哮只能算作催化剂。这座混乱都市里底层人民多年积压下来的怨恨，才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本。
莱尼手里拿着顺手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半根已经发黑的香蕉，狼吞虎咽吃了下去。吃完了莱尼还觉得有些饿，翻开香蕉皮后又开始啃了起来。为了营救妻女，保证自己的体力，莱尼也顾不上太多了，反正他当年还是堕天帮老鼠的时候这些捡垃圾吃的事情也常干。
今晚的夜色依旧迷人，从一栋栋摩天大楼的缝隙中，可以看到璀璨的夜空中银色的彩带蜿蜒曲折，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凡是属于银色星河覆盖的范围，都是贝尔葛王国的老对手银河联盟的地盘。
莱尼转角走进了一条新的街道，路灯大部分都熄灭了，只剩下两盏在那里一明一暗的闪烁着，仿佛时刻都会步入其他同类们的后尘。
莱尼喜欢黑暗，这会让他在潜行的时候更加得心应手。
莱尼踩在脚下的石砖地上，脚上就如同长了一双猫爪垫似得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不远处的时代广场上人声嘈杂，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混混们点燃了集团火堆，正在与闻讯赶来的警察们对峙着，时不时砸上一个酒瓶作为挑衅，弄得那些玻璃瓶碎片满地都是。
几位持枪警察们看到暴徒们的动作似乎没有立刻发起进攻，而是举着喇叭向广场里闹事的暴徒们喊话，好像正在谈判。莱尼估计那些混混们可能是抓了几个倒霉蛋作为人质，让武装到牙齿前来救援的警察们投鼠忌器，短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从好的方面来讲，那些聚在一起的暴徒们倒是帮莱尼吸引了很多警察们的注意力，也许在救到妻女后往警察们的方向逃窜也是个不错的备用计划。
莱尼继续在街上走着，绕过了地上一滩黑乎乎的玩意，那酸溜溜的味道不只是那家杂货店的醋瓶子被打碎了。街道两旁的许多小超市、便利店里大敞四开，亮着灯光却空无一人，倒在地上的货架横七竖八的叠在一起，甚至有的食物直接掉在了店门口。
莱尼走着走着，一包落在外面的薯片挡住了他的去路。他随手捡起后，嗖的一下子把它扔回了店里。即使肚子仍在咕咕作响，但莱尼甚至连看都不看上一眼。
“希望这些店主都有买保险吧！”莱尼想到。
他怕现在再呆一会，就会忍不住进去撕开一包大吃一顿。
在艾莲岛的旧女神殿里，莱尼向蒂娜医生请教了许多水之女神派的教义，乘人之危这种事在教典里是被绝对禁止的。
莱尼从小就在新哈顿市的市井间混迹求生，堕天帮平时并不会给他们太多报酬，但要是有事不来的话，一定会遭到一顿毒打，甚至有可能会被活活打死。但他坚信今后自己将会完全不同，女神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便会用新的姿态来向女神证明自己是值得拯救的存在。
为了避开时代广场中央的人群，莱尼又绕过了两条小巷，多耽误了几分钟。这附近的路他简直熟的不能再熟了，跟走在自家后院里没什么区别。
“璃然、雅拉，等我！”
莱尼站在街角的阴影了，确认没被人发现后才敢掏出怀表查。从追踪装置上看，璃然和雅拉现在似乎已经被带到了自己的那间位于时代广场43街的半地下室里，而且雅拉的生命体征一直不稳定，让莱尼为此焦躁不已。他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对雅拉做了什么，难道是虐待她了？一想到这些，莱尼就觉得自己体内有一股完全控制不住的火气。
他又开始在阴影中移动，为了查看四周有没有堕天帮的成员，莱尼不敢走得太快。
“救、救命。”
一位头发花白，衣着光鲜的老人正躺在一家小超市门口，倒在血泊中拼命挣扎着。莱尼刚好走到一盏路灯下，被老人在弥留之际认了出来。
潜行中的莱尼其实是很难被外人发现的。莱尼宁肯承认自己只是被老人的话诓出来，也不愿意自己是在潜行中被发现的。
看到老人眼中的担忧，莱尼心一软，终归停住了脚步。他默默叹了一口气，走到了老人身旁，从口袋里那一条白布，有些敷衍的帮他包扎了伤口。老人的腹部被划开了一个十多厘米的大口子，连内脏都被划破了，涌出的鲜血根本就止不住。
“咳，咳……”
老人嘴里咳出了一口鲜血，莱尼急忙上前帮他把脖颈抬了起来，防止他被自己咳出的血呛到气管里。老人脸上那张布满死亡气息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胸中的闷气终于传了过来。他感激的看向莱尼，眼神中带着希冀，面色赤红如同回光返照：“我不行了，不用救我。我孙女就在这间超市里，快去救她……救她……”
老人说完眼神一暗，脸上浮现出一层浓重的死气，心有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直到死的时候，老人那双皱纹堆积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白色睫毛还在微微颤抖。
心愿未了的老人，死不瞑目。
莱尼神色如常，伸手从老人的眼前掠过，合上了他的眼睛。
但仅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并没有能够让莱尼停下脚步的可能。老人想要他的孙女活命，莱尼想要自己的妻女活命，这样的选择题就算是三岁小孩也会做。
为了绕路，他已经在路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莱尼跨过了老人的尸体，不远处便是一间大门完好无损的便利店。原本这样的正常情况在今晚反倒成了稀罕事，毕竟前面的店面门口不是被棒球棍砸烂了，就是被一把火烧焦了。
“咦？怎么感觉这家小超市的样子有些面熟？”
虽说莱尼对附近的道路了如指掌，但他也不可能亲自到过每一家店铺。时代广场作为新哈顿市久负盛名的旅游景点之一，附近大大小小的便利店，小商店更是多如牛毛、比比皆是。再说身为老鼠的莱尼，那时候也没有什么积蓄可以来便利店消费，偶尔有些小钱他都会小心翼翼的藏在一个秘密地点，根本不舍得花掉。
“究竟是什么时候来过这里呢？”
就在莱尼愣神的时候，便利店的后方忽然传出一个猥琐的中年男性的声音：“茉茉小姐，你不是很看不起我这个当警卫的家伙吗？前几天不是还为了一个头上裹了纱布的家伙跟我顶嘴，怎么今天就没声音了？”
少女则丝毫没有畏惧，用着不卑不亢的声音说道：“你混蛋！别跟我在这里捣乱，我现在要出去找我爷爷。他到底被你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快说！”
“哈哈……”男人的声音变得更加猖狂了：“我带他，当然是去了天堂喽！”
少女顿时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