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青年怒气冲冲发动着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直白而急促地朝着公子哥频频袭来的光——又或者应该叫拳风——在空中飞来飞去。公子哥从容不迫地躲避着，脸上依旧挂着些许无奈，只是一味躲避，一直没有任何反击的意思。然而货架们就倒霉地成为了牺牲品，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各种货物更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地上已经没有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了。校服青年浮上半空，手臂自左向右利落一挥，货架跟货品像是落叶一般，被他这一挥带来的“秋风”扫向周围。
——你这也太粗鲁了吧！玩游戏呢？开大清兵是吧！你们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维护世界和平，非得来拆我这小小的便利店啊，屈才了呀！
陆仁嘉大大叹了口气，心想这工作怕是真的要保不住了，没准还要债务缠身，今生在偿还债务中惨淡度过。
“出手啊！你这样一直躲下去有什么意义。”校服青年一拳一拳挥舞着，咄咄逼人，看样子是非要逼着公子哥使出点什么招数来不可。
“你又何苦这么执着。”
公子哥这样喃喃说道，随即双臂展开，嘴里开始有节奏有韵律地低吟起来。陆仁嘉仔细听了半天也没听懂他的发音，只觉得那声音不知从哪里还产生了共鸣，显得有点空灵，竟然还有点好听。公子哥胸前交叉着的衣襟中飞出了几个人形的纸片，悬浮在他面前。他像摊开纸牌那样让这些纸人在半空中散开，围绕着他形成一个圈。之后吟唱的节奏稍有改变，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在空中画了一阵，手指划过的地方似是有光亮，但并不持久，像是儿时玩过的烟火棒在空中划过的样子，只不过光亮要更弱一些。之后这些纸片就各自展开一块椭圆形的透明膜，像看不见的盾牌似的抵挡着校服青年的攻击。
“还不够，你这样子是在小看我吗？”校服青年说着，手臂上的血管涨得鼓鼓得，血管像是有了生命的蛇一样，慢慢向下涨下去，攀爬上手掌，这时他的指尖竟然开始长出粉红色的肉，这些肉互相缠绕着，包裹着，向下长出了一条长长的肉瘤一样的东西。等肉瘤终于不动之后，有光从肉中透出，肉瘤又像是萎缩了一样，快速回缩着，而一柄利刃展露了出来。最后那些粉红的肉只剩下利刃和手的连接处还紧紧包裹着，连接着两方。
“……已经学会了？”
“是，虽然还不成熟，但是我已经掌握一二了。这柄利刃就是证据，证明我有这样的资质。”校服青年说到这里甚是得意，不自觉微微扬起了下巴。
公子哥犹豫了。如果他刚刚的表情像是阴天的话，那么此时简直就是阴云密布，完全不见天日。有几个瞬间他好像要说什么，可刚张开嘴，他又马上停住了。
“不知道再怎么搪塞我了吗？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既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的决心。你所说的那些事情，我根本不放在眼里。它们在我眼中根本不是绊脚石，连小石子都算不上，我……”
校服青年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原本嚣张的气焰也霎时间收敛了起来。他的肌肉变得紧绷，大概是因为紧张的缘故。而让他发生了这样转变的，正是面前这个刚刚还在想尽一切办法躲闪的公子哥。
公子哥的眼神变得十分凶狠，脸色竟不知为何越来越偏向青色，颧骨和额角渐渐变得突出，脸上的轮廓变得越来越鲜明。他缓缓弓起了腰身，喉咙也涌出一阵低吼声，一开始只是猫狗生气时候发出的微弱低吼，可随着容貌的改变，他的声音也越发低沉而恐怖，似乎是声带的结构发生了改变而导致的。陆仁嘉虽然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却感到内脏好像与声音产生了轻微的共振，浑身很是不舒服。
校服青年紧张地朝后退了一步，公子哥却呲着嘴唇已经盖不住的尖牙，也朝着他走了一步。他变得瘦骨嶙峋的手，长出了锋利的指甲。他用指尖缓缓划过刚刚的人形纸片，这些纸片就立刻诡异地着起了火，火散发着蓝绿的光。纸片没有燃烧殆尽，而是一直就这样一跳一跳得燃烧着。
“糟了，好像过火了。”校服青年自言自语说道。
——所以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说话之前先过过大脑好不好！现在是该怎么办才好啊，他看起来失控了啊！
陆仁嘉盯着监视器屏幕，咋了咋舌。
“不放在眼里吗？”
公子哥低吼着说道，伸出手指直指校服青年。一个燃烧的纸片就朝校服青年飞去，速度很快，在他周围来回转着，不时冲到他面前攻击他一下。校服青年虽然绷紧了神经认真应对着，却还是被攻击到了。
“连石子都算不上？”
公子哥说完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已经凶狠到与刚才判若两人。他大大张开嘴，鼻子跟眉间的皮肤皱到一起去，看起来十分可怕。而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与其说是震慑，倒不如说是悲鸣。而这时他身边的所有纸片都已经朝着校服青年飞去了。
“那我是什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我根本就是个笑话？我经历的绝望都只是因为我脆弱罢了？”
校服青年用手中的利刃挥动着驱赶那些纸片，有一部分被切碎的纸片落到了地上，但剩下的纸片的攻击依然十分迅速猛烈。他被逼退进了员工更衣室，从里边随手抓出东西砸向纸片和公子哥。
“啪”。一个包朝公子哥直直飞过去。公子哥的右边肩膀突然支出一根长长的刺，包就这样挂在了上面。片刻后它就变得支离破碎。原来那根刺的间断又分裂出许多刺，生生把包给扯烂了。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有一些已经跟包一样一起变得支离破碎了。公子哥轻蔑得笑了一声，看了看地上的东西，收回了刺。
——那不是！！那不是我的包吗！我新买的钩针和亚麻线！新买的期刊啊！！！！混蛋啊！！！！很贵的啊！！！啊，还有手机！
陆仁嘉差点跳了起来，还好最后残存的理智阻止了他的行动。但他已经悲伤得不再思考怎么跟人解释这惨烈的战况了。他心中全是包里已经破碎了的东西。
另外一边，公子哥慢慢靠近校服青年，最后一把抓住了他，把他从更衣室扔了出去，校服青年重重摔到了墙上。公子哥快速朝他冲过来，校服青年顾不上疼痛，赶紧腾空跃起，却不小心撞到了天花板，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又摔了下来。
陆仁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嘴里塞满的零食——刚刚滚落到他脚边的那些——喷了出来。
——竟然撞墙了，刚才嚣张早了吧？
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陆仁嘉此时已经完全切换到了看电影的状态。刚刚的刺激让他放弃思考以后的事情，好像自己完全没被卷入似的。这大概是身体不由自主在自我保护吧。还是说，他已经坏掉了比较合适呢？
这次校服青年没能快速躲避开公子哥。公子哥飞快骑到了校服青年的身上给了他一拳。然后抓起他的领子怒吼道：“我变成这样，是因为我软弱吗！”说完又给了校服青年一拳。
就在他第三次出拳的时候，校服青年伸手接住了他的拳头。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校服青年突然发出了一阵轻松愉悦的笑声。
不只是陆仁嘉，公子哥也愣住了。
——嗯？挨揍了还笑，被虐倾向啊你是？
校服青年用另一只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爽朗地说道：“喂，你啊，总算是出手了。这样就好。不再躲避就好。”
“开什么玩笑，你在耍我是不是？”
公子哥看到对方这样的反应更加生气了，肩膀上的刺又长了出来。
校服青年却突然坐起身来抱住了公子哥。
“对不起，刚刚说得那么过分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不过现在的你应该不会再逃掉了吧。你先冷静下来。现在这样不是因为你懦弱。你的感情细腻敏感，所以才会这样。没有东西能那么十全十美。这就是它不好的一面。所以你不要自责，也不要生气，更不要伤心。我们来好好谈谈吧。”
公子哥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校服青年见对方没有反应，发出了夸张的呻吟声。
“呃，啊，好疼。你的那根，能不能拔出来，戳进肉里了都。”
——喂喂喂，你把话说清楚一点，你这样容易被人误会的，对电视机前的小朋友影响很不好诶！
“呃……先给我个回应再抽出去啊，这么突然比捅进去的时候还疼。”校服青年一瞬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却又用跟刚刚一样的戏谑语气说道，并且还在抱着公子哥，没有松手的意思。
“不然我再插进去重新拔一次？”
“别别别，不怪你不怪你，都是我不好。你先冷静下来，不然一会儿要失控了。”
“……哦。”公子哥小声回应了一句。
他的肤色渐渐变了回来，骨骼也不再突出，杂乱的头发又变回了原来柔顺的模样。看起来又是那个温和的青年了。
——且不说别的啊，你这个头发，可以去给护发产品做广告了。不加特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