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桐茫然四顾,所见的只是沉默的墙壁。
能感受到,却不能相见,这是何等的痛楚与无奈。
他叹了口气,拿起妹妹的牛角梳子轻轻的梳着这绺头发,就像他以前经常给彤彤梳头那样,既温柔又细心。
梳着梳着,他觉得什么地方好像不对劲了。
头发好像变了,变得多而且还有些长。
这不是真的吧?管桐问自己,否则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这一定是错觉,错觉!
可是明明不一样了。
记得刚刚发现这绺头发的时候,还只有小指般粗细,而现在却像食指般粗了。
至于长度,他不敢确定增长了多少,但是肯定是长了。
谁都知道头发一旦离开了人体就不会再长了,可是现在……
而这,怎么可能呢?
管桐的手抖了起来。
任是谁都不敢相信,管桐宁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他轻轻的将梳子放回床头的抽屉里,然后把头发压在枕头下,就像前世的郑瑞安所做的一样。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清楚而悠长的叹息,像一阵清风划过耳际,转瞬就不见了。
是谁?
谁在那?
是彤彤吗?
管桐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彤彤,可是即便他将房间看穿也找不出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来。
“彤彤?”
他试探的喊了声,而回答他的,只有更深的沉寂。
难道又是错觉?
所幸的是那声叹息之后便是一片安静,这更让管桐觉得刚刚所听到的不过是错觉,或者是无意间碰到了什么东西而发出的类似叹息的声音。
一定是自己这些天心理负担太重了才会这样。
管桐有点担心长此下去会不会精神分裂,那样可就救不了彤彤了。
于是他赶紧熄灯躺在床上,一是为了休息,更是为了见到彤彤。
只有在梦中,他才能真实的感觉到她,看着她的面容,听着她的声音,感受她发间散发出的好闻的味道。
意识渐渐模糊,凝霜的脸和彤彤的脸在不断的重合再重合,然后带着一个轻浅和熟悉的微笑向他走来,牵住了他的手……
的确,有只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这不是梦,因为他刚刚因为见到了彤彤而兴奋的差点醒过来,然后便在这半梦半醒之间卡住了。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是清醒的,只不过无法动弹,浑身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一样,甚至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这种感觉很陌生,陌生得让人害怕。
可是有一样很熟悉,那就是搭在自己手上的手。
就像彤彤平日牵他的手只喜欢牵住他的小手指一样——因为她的手实在是太小了,这只手正攥住了他的小手指。
仍旧是滑滑的,软软的,不过却是凉凉的。
彤彤,是你吗?
他想开口说话,可是连嘴巴也被禁锢住了。
他想看看彤彤的模样,却发现眼皮像压上了山一般沉重。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彤彤不想让我见到她吗?可是如果不想让我看到,她为什么还要出现呢?
想知道一切的急迫心情使得他的心狂跳不止,可是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躺在那艰难的呼吸。
那只手离开了他的小指,却攀上了他的脸颊,轻而又抖的抚摩着,同样是凉凉的,却让管桐感到其中渗着无限的眷恋。
他鼻子一酸,泪便顺着眼角滑落。鼻子如同被堵住,呼吸更加困难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激发彤彤的“善心”,他仍旧是动不了。
曾有一会工夫,他认为自己的右手已经可以抬起,可以抓住身边的人。可是等到这会过后,他发现右手仍旧待在原来的位置上。
唯一不同的是,他听到一阵啜泣声。
彤彤哭了吗?
他的心一阵刺痛,他想要安慰她,可是无能为力,只是在那徒劳的挣扎,浑身的肌肉崩得紧紧的。
哭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的说话声。
声音是熟悉的,可是那话却好像是一门艰深的外语,根本听不懂。
声调时高时低,其中渗透着无限的哀怨与凄凉,还隐约裹着一种急迫。
彤彤,她一定是想诉说什么,是她的委屈吗?还是……解救她的方法?可是自己死活听不懂,这真是说不出的煎熬啊。
大概管彤也发现哥哥听不懂她的话,她哭得更厉害了,声音变得凄厉起来,搅得管桐的心如同被剪子剪一般的疼痛、混乱。
彤彤的臂环了上来。
管桐立刻觉得一股冰凉包围了他的头,隔开了屋中的闷热。
一行冰凉印在了脸上。
是彤彤冰冷的吻。
管桐在这冷中打着哆嗦,却在这缠绵中幸福着,甜蜜着,同时也心酸着。
彤彤,难道我们今生就只能这样相会吗?
或许自己不应该太贪心,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就已经是上天格外开恩了,为什么还要要求更多呢?
可是人都是贪心的,他想的是能够真真正正的和彤彤手牵着手,肩并着肩,温暖的相对相偎,一直相守到老。而现在,他的臂膀被固定住了,无法拥着心爱的彤彤,无法抚摸她柔嫩的肌肤,能感到的只是一片冰凉在身上游移。而彤彤,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知道,彤彤同样舍不得他,可是到底要怎样才能破除这禁忌。彤彤,你倒是告诉我啊?
彤彤的确在说,但是仍旧无法听懂。她的心如同他的心一样急迫,甚至多了一份悲凉,却同样无可奈何。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窗外透进一丝曙光,声音和彻骨的冰凉“倏”的一下消失了,禁锢在管桐身上的无形的力量也瞬间消失,他立刻睁开眼睛。
在彻底清醒的一刹那,他好像觉得身上那股无形的力量化作一缕仍旧看不见的东西,飞快的钻进了床头的抽屉里。
结果他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抽屉看看发生了什么。
除了几本书便是那把牛角梳子,它们都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愕然的看着管桐的莫名其妙。
梦?
管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那份冰凉还在。
不是梦?
但是又要如何解答眼前的一切?
什么都没有变,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幻觉吗?
可是为什么那么真实,而且那份心酸与无奈,那份痛苦与凄凉直到现在还在心间回荡。
幻觉,也会让人心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