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凝霜的名字会在这群乌合之众的嘴里传来传去,会在这种地方散播。他感到他们是在玷污她,在亵渎她,尤其是谈到兴起时的语气。而凝霜,是多麽干净,多麽纯洁的女子啊。
可是不管怎麽难忍,怎麽气愤,他都得坚持下去,还得控制自己不要失态。他的怒,他的泪,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尽情的挥洒了。
只是这次,他差点乱了阵脚。
这天是端阳佳节。中午,茶馆额外的赠给每位茶客一个粽子。
郑瑞安正饿著,接了粽子便剥开来吃。
这时,从门外闯进一个人来。
郑瑞安认得他,他叫孙庆为,整日无所事事,倒不是因为家里有多麽富裕,相反还很拮据。他家开了个豆腐店,不过他是从来不去照应的。磨豆腐,卖豆腐都是娘子一个人,他只负责把钱拿出去花,充大方。仅请全馆的人的茶水,至少每月两次。
郑瑞安对这种人是相当不屑的。他认为,作为男人就应该负责养家糊口,而不是坐享其成,让妻儿受苦。这种男人是不能称之为男人的。
可是他不喜欢孙庆为,却又天天盼著他来,因为他的妻子天天都往常家送豆腐。而关於凝霜的消息,他多是从孙庆为的口里得知的。
这孙庆为!!!的跑进馆里,招手就问小二要了壶铁观音,另加两碟干果。
立刻就有人三口两口的把粽子吞进肚子围了上去。因为熟悉孙庆为的人都知道,他只要摆出这阵势就说明手头有重大消息要发布了。
果真,孙庆为呷了口茶,无限回味的眯著眼睛吧嗒吧嗒嘴後,长出了口气,笑眯眯的看著身边急不可耐的人。
一看他这副表情,大家就知道这回要宣布的一定不是普通的重头戏,於是赶紧见机行事的帮他把茶续上,催促道:“快说吧,庆哥。”语气已经有点哀求的味道了。
孙庆为得意的看著来人,又眯了眯眼:“你,真的想知道?”
“真的真的,庆哥,快说吧,你就是我亲大爷了!”那人差点就跪地磕头了。
郑瑞安鄙夷的瞥了他一眼,真不明白这些人怎麽总是对无聊的消息感兴趣,真是俗不可耐。可是自己不也是身在俗不可耐之中吗?而且不也是对孙庆为要发布的消息望眼欲穿吗?只不过郑瑞安认为自己脱俗於其他人的地方是他只对一个人的消息感兴趣。要不是因为凝霜,鬼才愿意瞥孙庆为一眼呢。
孙庆为见场前工夫已做到,就清了清嗓子:“诸位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不过──”
周围人一看孙庆为又要吊大家的胃口,都快急红眼了。
“不过,那位郑先生郑秀才未来的郑大状元,您能不能把您手中那书放一放,投入点,就当给小人一个面子?”
孙庆为见整个茶馆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过来了,只有那个郑瑞安还捧著书,就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样,不免暗自在心里骂他“书呆子”,也不知道来这干什麽了,要看书,哪不能去?你就待家里好好看呗,来这凑什麽热闹。既然来了,还不捧我孙大爷的场,这不明显不给我面子吗?再说,我今天要发布的可是极其重要的消息,怎麽能容一个人开小差呢?
一个人马上溜到郑瑞安身边,俯首作揖:“郑秀才,您就略略耽误些时候,将来定中状元!”
郑瑞安弄不清这“耽误些时候”和“中状元”有什麽关系,不过他倒真想听听孙庆为的重大消息,而且如此一来还不用装作漠不关心了。於是他微微点了点头,放下了书卷。
孙庆为见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盯著自己,情绪一下子膨胀到极点。他站起身来,抓起桌上的筷笼当作醒木用力往桌上一拍,筷子瞬时纷纷蹦到了地上。
“话说──”
孙庆为瞪著眼睛说到这,又没了下文。
大家如吊著颈子的鸡眼巴巴看著孙庆为又卡住了,不知他这回还要有什麽提议。
“孙爷爷,您就行行好吧!”已经是哭腔了。
其实孙庆为并不是不想说,他是想说说不出来。本来他是打算一拍桌子,然後用讲评书的形式发布消息,可是“话说”刚刚一出口却不知道该怎麽进行了,怪只怪自己读书少,脑子还笨,结果他张口结舌好半天,到最後只能咽口唾沫,把调门放低下来。
“你们说我刚刚看见谁了?”
他神秘兮兮的问,眼睛在每个人的脸上滴溜溜的转了一圈。
“谁啊?”异口同声。
“聂世昌!”孙庆为又拍了下桌子,口气又变成了讲评书的调。
“看见他有什麽了不起?我天天能看见。”
有人开始不屑,等了半天居然是这麽个破消息。
“那你知道我是在哪看见的吗?”孙庆为的眼睛直逼向那人。
“哪啊哪啊?”
“戏花台!”仍旧是讲评书的口气。
“什麽?戏花台?他上那去干什麽?常万田难道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可是有人却回过味来:“你说你在戏花台看见了聂世昌?那你去那干什麽了?啊?哈哈!”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孙庆为面红耳赤的争辩:“我去帮我娘子送豆腐去了。”
“你?你还能去送豆腐?你是吃豆腐去了吧?哈哈──”
大家笑得前仰後合。
孙庆为脸都涨紫了,他没想到刚说了个开场白,自己却被大家奚落了一番。
“这还能不能进行了?你们还想不想听了?”孙庆为觉得颇有必要引导下大家的思路。
“听,听,说吧。”大家好容易收住了笑声。
孙庆为瞪了瞪眼,热情都快没了。
“我刚刚看到他……”孙庆为瞪了那个仍忍不住发笑的家夥一眼,思路险些又被打断:“我就问他,怎麽来这了?你说那家夥真够实在的,直接跟我说‘那**还没过门就给老子绿帽子戴,我看她是活腻了,我也不让她好过。反正老头子有的是钱,不花白不花。’你们猜他给那个花魁打赏多少?”
“多少啊?”众人已经开始感兴趣了。
“一百两!”
“那也不多啊。”
“还有一对金镯子!”孙庆为瞪著眼睛。
“孙爷爷,您能不能把话一口气说完?”众人一片嘘声。
“还不只这个,要不是昨晚喝多了,我早就过来宣布一个更惊天动地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