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死亡,古希腊哲人卢克莱修曾经这样说:
对于你,
现在再没有快乐的家庭和贤妻俩欢迎,
再没有稚子奔跑过来争夺你的热吻,
再没有无言的幸福触动你的心,
你将不再在你的事业中一帆风顺,
也不再能是你家庭的保护赡养者。
“可怜的人,”他们说,“一个不吉的时日
已经从你把生命的许多赏赐都取掉。”
所有的人,无论是国王还是乞丐,文豪还是文盲,银行专员也好,乡里巴人也罢,面对死亡,他们都是一筹莫展。权利、地位、名望、财富都无法使人多活一分钟。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信仰,绝不会委屈自己静静地待在地下的坟墓里,连孤独与寂寞都无法体会(那个时候,他似乎也不再有这些感觉)。当然,死人的内心我们是万万体会不到的,而生者对于死者的祭奠,不仅是要寄托个人的哀思,而且还有抱着对生存的极力渴望,他们的内心相信他们的死去的亲人必将以灵魂转世的形式重现人间,继续享受生命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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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一进店就跟我耍横,冰箱里的酒随便拉开就喝了,一点都不客气,没教养的东西。”这位大叔的头上两圈纱布蒙住,夹在耳朵上方额头部位还能看到少许殷红。
“刚刚我也和他老娘说过了,双方的医药费相互抵消,各付各的,要不然他之前刀伤的医药费还要讹我呢。但是,混账小子可不能在我店里白吃白喝。
“我虽说没啥本事,但还是有点脾气,不能让你们这般的小屁孩在老子头上动土。
“我就想不通了,你们这群95后平时就是被惯坏了,张口闭口就是劳资劳资,没大没小,我最痛恨这种耀武扬威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老娘刚才送来的水果,是那小子中午买着自己吃的,我一看就知道,我这人你跟我好说,我也就瞒着不戳穿,但那个小子太不是个东西了,到现在都不露面,没教养的小畜生…”
总之,眼前这个三个小时前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大叔,现在正斜靠在病床上,手指着乌鸦的鼻尖,气势汹汹地骂着没教养的小畜生。
“可是您不知道,他之前的伤口没有好,跟你这么一弄,伤口撕裂了,现在疼得昏厥过去了。”
“那是他自己活该,不是我跟你们小孩子一般计较,可是你们也得尊重长辈吧!”
“叔啊!作为夏天雨的朋友呢,我们来也不是怪罪您以大欺小,但主要是他呀平时脾气温和得很,不知道今天怎么得罪了您!”
“哦!我是看得出来的,你和他老娘一样嘛,说是来道歉,其实就是来找我麻烦的,昏迷了就怪我咯,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你看他把我这打的。”
“不是,在他没醒之前,我们就想听听您这边说说关于事情怎么发生的。”
“怎么发生的,不是跟你说了吗?已经我店里就随便拿店里的东西吃喝,我说了两句,他还蛮不讲理,摔我的桌子,这换做是你也受不了啊!”
“可是他平时…”
“你不要跟我说他平时咋样,我也看得出来你们小年轻讲义气,但是打了人就是打了人,没报警抓他就不错了!”
似乎像他这个年纪的人,都是喜欢这样夸大事实,唠叨个不停,这个乌鸦倒是了解的,眼前的大叔总在重复着天雨如何进店放肆一番后与其大打出手的,也反复强调着要如何放不过他,但始终都是空放狠话,没有实际点的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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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我已经有八年没有碰过酒了,整整八年,馋死老头子我了!
虽说是啤酒吧,但这大夏天的,冰镇的啤酒也是爽快啊。就是那个胖子扫了我的兴致,不过说实在的,他家的那个鸭子还是很不错的,下次得跟他好好说说。”还是像昨晚一样,这个糟老头子侧卧在床上,熄了灯后就开始喋喋不休了。
“下次,肠胃癌能喝酒吗?你这是典型的找死。”
“有你在,我还怕什么!”呵呵,他竟然在偷笑。
“你这什么意思,我可认识你闺女,不会给你打掩护的!”
“小伙子,我其实还想再多待几天的,但还是算了,总不能为了这个老鬼头害了你这个小鬼头。”哎,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七十多年的生活感慨一并而发,如从山谷中呼啸而过的空气一般,悠长,悠长,令人深恶。
“老爷子,您这是几个意思,又要转院啊?”
“啊!转院,临走了,老头子有些心里话想对你说。”
这大概是平时在家缺少天伦之乐吧,才相处一天不到,就掏心窝子了,还是人老了总会有些啰嗦,但还有另外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以后啊,对人啊要多留个心眼,尤其是在医院里,无论活人还是死人。”
提到死人,脊梁骨突然升起一阵寒意,头脑中并没有立刻勾勒出骇人的场面,但总像有一只幽灵藏在背后,动或者不动,仅仅只是让人胆战心惊。
老头子大概是料到自己大限将至,才说出令人捉摸不透的话,天雨自然是参透不了老人的城府。
“爷爷,您这话让人瘆得慌。”
“我可是真想再多待几天啊!”多么想活着啊,痛痛快快地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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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天雨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是黄昏了,窗外耀眼的路灯光盖住了太阳的余晖,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昏暗。似乎还是之前的那个房间,但他知道旁边的这张床已经没有人在睡了,宛如梦一场。
“但那样的话,你就死了!”
最后一句应该是这个吧,如果是梦的话,马上就要忘记了,但是就像莉子姐姐留在自己身体那样,这是一只新的影子,只是刚刚结束了它所有的语言,它还在自己的身体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