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存高远,志在称霸……这股热情确实值得赞许。但将士们啊,你们明白吗?所谓梦,终有一天是要醒来的,虽然我没有权利说这种话,但是,这句话很正确呢。」
地上已经插满了十二把剑,又有十二把剑漂浮的低了不少,也就是足足二十四把。
「正因如此,我必然会挡住你的前路。征服王。」
我的视线凝聚在征服王宽大的肩膀上,二十四把剑同时分布开来,天上漂浮起了十二把,地上插着十二把,包围了征服王的整个军队。
目睹了这一切,本能地感到危险迫近的Rider扬缰催促着布塞法鲁斯。
「我们上!」
主动权就让给对方无妨。但只允许他放出一击。不等他采取后续动作,「王之军队」就会把那孤影蹂躏致死。
这样一来,关键就在于如何撑过第一击。对方可是以无双的剑技为豪的Saber,他肯定有赌在这一击上的理由。
对军宝物?
对城宝物?
或者说是狙击型的对人宝物,对方打算擒贼先擒王,一举射杀冲锋在前的Rider吗……
「我很平凡。
作为一个剑士的资质,甚至也没有同辈人那样的水平。
在才气横溢的天才们中,我是多么的平凡啊,
妒忌、厌恶自己、绝望……蚕食着我的手腕的鬼神日日夜夜地侵蚀我的灵魂,
我意识到、也仅仅是平等地给与所有人类们“生存的欲望”而已
而且啊,不需要很长的时间,我也能理解到其实那也不是我的意识,
即时是这样我也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总有一天能被发现的。
即使在绝望中结束,我也会坚定地挥舞我的剑。
于是,迎来了人生终点的我了解到了,赋予与我的才能就是“平凡”啊!回望一生,这就是我得到的回答。
在修炼中体验艰苦,才是凭借为信念而生的证明。
我梦到了。我和全部的武器一起,在天空中飞舞,
现在,我心无悔,资质平庸,但拥有不凡的梦想,这并非是罪过啊,
感谢让我自由舞剑飞翔的天空。
真是完美的人生。」
十二把剑,插在了军队之中,不知多少英灵在这一击下阵亡。
「这、这是……」
就算是征服王,也被这光景惊得无言以对。
我消失在了征服王的视线中,不是消失,是太快了,快到还没看见一个影子就已经到达那个位置了,抄起天空中的第一把剑,斩下,顺手抄起旁边另外一把剑,再次斩下,源源不断,直至终结,足足二十四把剑,全部用尽,我再次浮现在征服王的视野里,可是,军队已经消失了。
「Rider……」
见自己的Master脸色惨白地仰望着自己,高大的Servant表情郑重地问道。
「这么说来,有件重要的事情还没问过你呢。」
「……哎?」
「韦伯·维尔维特,你愿以臣下的身份为我所用吗?」
韦伯浑身都因激动而颤抖着。随后,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滂沱而出。
虽然心知绝对无法实现,但自己还是暗暗期待着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必要考虑回答方式。它正像宝物一般深藏在自己心底。
「您才是——」
被首次直呼姓名的少年不顾两颊的泪水,挺起胸膛毫不动摇地答道。
「——您才是我的王。我发誓为您而用,为您而终。请您务必指引我前行,让我看到相同的梦境。」
听到对方如此起誓,霸道的王微微笑了。这笑容对于臣下来说,正是无上的褒奖与报酬。
「嗯,好吧。」
就在心下欢喜,飘飘欲仙的时候——韦伯的身体真的飞了起来。
「……哎?」
王把少年矮小的身躯从布塞法鲁斯背上提了起来,缓缓地放到了水泥路面上。失去了马背的支撑,视野回到了原本的高度后,韦伯再次体会到了自己的矮小,心下满腹疑惑。
「展示梦之所在是为王的任务。而见证梦的终焉,并将它永传后世则是你为臣的任务。」
在看起来如此高远,无可触及的马鞍之上,征服王爽朗地笑了笑,毅然绝然地下令道。
「活下去,韦伯。见证这一切,把为王的生存方式,把伊斯坎达尔飞驰的英姿传下去。」
布塞法鲁斯用高声嘶鸣表示了鼓励——对象到底是即将赴死的王,还是重任在肩的臣下呢?
韦伯俯下了身子,再也没有抬起头。在伊斯坎达尔看来,这是得到首肯的标志。已经不需要什么言语了。从今天开始,直至时之尽头,王的英姿都将指引臣下,臣下也将忠于这份记忆。在此等誓言之前,离别变得毫无意义。在伊斯坎达尔麾下,王与臣下的羁绊早已超越了时空,成为了永恒。
「来,我们出征吧,伊斯坎达尔!」
征服王一夹马腹,开始了最后的疾驰。只见他对从容不迫的仇敌怒目而视,发出了裂帛的雄叫。
他是个战略家,自然知道胜负早已分晓。但是,「那」和「这」完全是两码事。征服王伊斯坎达尔除了向那个英灵纵马突进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这不是什么达观,也并非绝望。充溢在他心中的,只有那几欲裂胸而出的兴奋感。
那个男人才是他最后的敌人。
他正是比兴都库什峰更高,比马克兰热沙更热的世间最后一道难关。既然如此,征服王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挑战呢?只要突破这道最后的难关,前方就是世界的尽头了。自己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正在眼前静待实现。
「彼方始有荣光在」——正因为无比遥远,所以才有挑战的价值。讴歌霸道,展示霸道,为了在身后支持着自己的臣下们。
「啊哈哈哈哈哈哈!!」
征服王因为欢喜而颤抖着,高吼着,与爱马一道奔驰向前。
点点星雨傲然咆吼着渐渐逼近,接连不断、毫不留情地蹂躏着每一寸皮肤。但这点痛楚与疾驰的快感比起来,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不可能到达什么「尽头」的——自己心下也曾暗自消沉过。何等愚蠢,何等失态。
那梦寐以求的「尽头」正屹立在他的前方。跨越几多山丘,横渡几多河川的终点,如今已近在眼前了。
那就要,跨过去。
从那个敌人上面踏过去。
一步,又一步。只要不断重复这一过程,自己的剑尖必能触到那遥不可及的身姿。
刀剑如星群般纷落而至,在那摄人心魄的淫威之下,征服王的身子突然一歪。
待他发觉之时,他正在用自己的脚前进着。不知爱马布塞法鲁斯走到了哪里,又倒在了何方。虽然很想驻足凭吊一下完成了最后使命的挚友,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更不能停下脚步。现在每向前迈出一步,都是献给逝者的最好的宴飨。
他能听到的,只有——声声海涛。
远在天地尽头,拍打着空无一物的海岸,传来这世界终结处海浪的声音。
啊,这样啊。理解到这一切,他心下释然。
——这胸中的悸动,正是无尽之海的波涛。
「哈哈……啊哈哈哈哈!」
他在岸边无我地奔跑着。飞溅的飞沫让脚尖十分舒服。使脚底遍染鲜红的,或许只是从自己腹部流出的血。但那又怎么样呢?现在,他在梦中看到了海,哪有什么至福更胜于此呢?
从容不迫的家伙,已经,就在眼前了。再有一步——再向前一步。高举的剑尖就能把那家伙的脑门一分为二了吧。
「喝~~~~~~~!!」
伴随着直冲于际的呼喝之声,凯尔特长剑一挥而下。
那确信胜利的绝顶瞬间,本应一闪而逝的刹那,不知为何却像永远定格一般持续着。就像时间本身静止了一般——
不,事实上静止的不是时间,而是他本身。
没有悔恨,也没有不解。有的只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自嘲,和染满鲜血的嘴角边那一丝苦笑。
征服王伤痕累累,我的剑收在腰间,手已经握在了剑上,一次强有力的拔刀。
「——从梦中醒来了吗,征服王?」
「……啊,嗯。是啊……」
这一次,又没能成功。未尽的梦又这样遗憾地结束了。但细细想来,这应该是值得为其赌上一生的,仅有一次的梦想才是。
忆往昔,远在小亚细亚时的梦想——在这极东之地,再次涌上了心头。伊斯坎达尔细细吟味着充满坎坷的往昔种种,面露微笑。
既然同样的梦能重复两次,那再做一次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了。
也就是说——
差不多该去做下一场千秋大梦了。
「本次远征,也……让我心潮澎湃了一回……」
伊斯坎达尔眯起血雾中愈发模糊的眼睛,满足地低吟道。见他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我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最后,Rider从容地附合着,静静地消失了。
从时间上来说,这场战斗实在算不得长。到骑马的英灵纵马飞驰到桥对岸为止,攻防在仅仅数秒间就结束了。
但对于目不转睛地把这一切印入眼上的韦伯来说,这段沉重而漫长的时间直可匹敌他的一生。
已经无可忘怀了。无论怎样自欺欺人,他也绝对忘不了那一幕。方才数秒间发生在眼前的光景,已经成为了他灵魂的一部分,永远不可分离。
韦伯孤身一人,留在自己被放下的位置,一动不动地呆立着。虽然心知一定要动起来,但仿佛身体一动,就肯定会脱力跪地一般。
但是,现在绝对不能双膝触地。绝对不能。
双眸凝视着韦伯,慢慢近身而来。决不能移开眼神。虽然身体因恐惧而动弹不得,但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只要移开眼神,命就没了。
「见证下征服王的一切吧。」语罢,我消失在了大桥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