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没有离开过。
就只是在靠在车边,一根一根地吸烟。
曾经答应过她戒烟的,只是做不到。那疯狂的因子从心脏的缺口喷涌而出,彻底打乱的他的思绪。
男人低头吸烟的模样异常地吸引人,静夜里,只有一根根带着火光的香烟,陪伴着他度过清醒着痛苦的时间。
直至东方出现鱼肚白。
女人一夜无梦,醒来时,又坠入回忆的漩涡,这个房间,曾是她待嫁的房间,什么都没变,却早已物是人非。打开衣柜,果然,还有她未带走的衣物和杂件。走到那时候特别为她添置的梳妆台,上面还有她的护肤品,一尘不染的。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果然,还有她为自己画的嫁衣的图纸。上面还有她和慕容彦泽的签名确认,没想到,她任性地走了,他也从制作方那里要回了确认稿。
拿起来,对折,放入自己的包包里。是她的十年记忆的一个句号。
不管是谁,都该往前走了。
打开门,男人西装笔挺地坐在了客厅,气色比昨晚好了,见她出来,站起来,对她露出笑容。
“这么早,带你去吃早茶。”
女人摇了摇头。“不了,我要上班了。这边离我上班那边有点远。得早点过去。”
慕容彦泽从她坚定的眼神中,又看到了昔日的夏如雪。
坚定而冷漠。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剥不开她坚硬的外壳。
“他在楼下等你。”
“嗯。”她对他点了点头。“谢谢你,彦泽,有时间出来吃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寒暄,听得他的心都莫名地疼了起来。
越平淡越像永别,他宁愿她像昨天那样,情绪爆发,甚至可以歇斯底里都无所谓,不要带着面具,艰苦地维持着尊严和保持着礼貌。
“蜜蜜。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又一次缩回了手。那本想拉住她的手,在空气里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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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的男人,身边充斥着浓烈的烟味,身上的衬衣皱巴巴地贴着,头发凌乱,一副颓废样子,更添了雅痞的气质,帅得不可理喻。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很自觉地来到他车子的旁边,拉开车门,坐进车子里,系上安全带。
男人发动了车子,往她单位的方向导航。
谁也没有说话,僵持久了,她感觉累,又调整了椅子,躺下,闭着眼睛休息。刚把脸侧过去,从椅背上闻到了一股玫瑰和柑橘的甜香。这个香味刺激了她所有观感,一下子让她从座椅上起来。
MissDior的香水,像一个魔咒一样,缠着她,从前,慕容彦泽身上也有。
李力煌看她不安地坐了起来,神色意外地慌乱。
是什么让她故作冷静的脸,出现了惊恐。
“我要下车。”她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说话。
男人没管她,还是开着车。
“我说,我要下车!”再无法忍受,这种氛围。
“要发疯可以等到了再发疯。”男人忽然转变了路线,往珠江新城的公寓方向开去。那里可能还有那个女人。这种认知几乎杀死她,她忽然右手一用力,在毫无预警下打开了车门,李力煌被吓白了脸,条件反射地踩了刹车。
车子歪歪斜斜地停在了路中央,还好,清晨六点半,路上来往的车辆不算多。夏如雪的安全带早就打开,再晚一秒,她就要跳车。
男人的脸色已经无法用土灰来形容,紧绷的脸部线条,僵硬冰冷得再也化不开。
男人下车将她那边的车门关上,再次上车锁了两边的车门,弯腰系好她的安全带,往高速公路飞驰。
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认出,他要将她带到那个秘密基地。
“放我走。”她的眼神一片空洞。
李力煌一言不发地开车。
“放我走!”即使大声呼喊,男人也是当做听不见,她再次去碰车锁,只是这次她也知道打不开,于是用手拍打车窗,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崩裂出血,一声声闷重的捶打声,撞击着男人原本钝痛的心脏。
车子从匝道下来,停在了高速路下的一片小树林前。
满眼的荒凉。远离城市。
“你到底想做什么?!”
“放我走,我求你。”她满眼的血丝,看着他,请求他,放她一条生路。
“不可能。”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一僵,多可笑,昨天他们还好好的,今天她就求着让他放过她。
“为什么。”是,一开始,不该招惹他的,不该,千万个不该,在那个雨夜遇到了他,自作聪明地救了他。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啊。
李力煌反手抓住她瘦弱的肩膀,“为什么?你以为谁都可以跟你一样,睡了就算了?当做什么事都没有?你想回到他身边去,是不是。”
夏如雪这一刻更是后悔,后悔自己认识了他,跟他走,像个傻瓜一样,到头来,不但没了心,没了自由,连尊严都得交出来。
她露出冷冷的笑意,“怎么,你昨晚没和她睡?”讽刺、伤害,在刺痛她的时候,她也会跟刺猬一样反击。
“你可以吃醋,但是不要发疯。”明知她是因为他对安琪的出现表现出的在乎而生气,却没想到她会反感到这种地步。
发疯。
发疯。
发疯。
那年,她还小,她看到,母亲用玻璃划破自己的手腕,听到空中男人蔑视的一句,“疯女人。”
也许,她的血液里本就有那些被抑制的疯狂的因子,常年蛰伏在她的血液里,只等一个将她逼疯的人。
如果一个男人视你为疯子,那么你早就不再有尊严了。
想到最后,她必须从地上捡起那最后的尊严,她终于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我失态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我本来就有疯狂的基因,你大可动用你的情报系统查一下,我母亲曾经疯得要杀了我。难保我也会变成那样。”
李力煌皱了眉,无法理解她现在的心境,但至少她冷静了下来,抓起她流血的手,打开纱布,右手的无名指因为她太用力地脱下戒指和刚才的捶打,已经血红一片。
“先带我去医院吧,伤口得处理一下。”她平静地说。
李力煌抚着她毫无血色的小脸,“别再做傻事。”
“开车吧,我不会再乱来。”
重新包好她还在流血的伤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次发动车子。
一路上,她挺着背,死也不肯靠坐到椅背,不愿意再接触那香味。
沉默着到了医院。两个人脸色都不好。
从包包里摸出了慕容彦泽还给她的戒指,递到他的面前,“还给你。”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男人终于没忍住,向她怒吼,“你到底想怎样!”
她也没有被他忽然放大的声线吓到,吸了口气,平静地开口,“之前,我没有想好,现在,我想好了,不用等一个月,现在我给你答复,我这辈子,就算死,都不会嫁给你。”
就算死。也不想再和你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男人努力地平复心里的怒火,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尽力握着,怕自己一个冲动,就会掐上她的脖子。
“想死,你以为很容易?”
女人还是看了一眼那颗璀璨的钻石。“路易斯,我承认我激动了。但是你很清楚,我为什么会那样。我的洞察力,是我的致命伤。如果不是那些洞察力,我又怎么会对慕容死心。对吧。”她的目光望向远方,“昨晚,那个女孩,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是你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不是惊讶,是欢喜。”也许他自己也没发现吧。
“想听我的解释吗?”虽然他觉得并不需要解释那么多,因为他心里从来没有其他人。
“不想。”人的微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难道你一辈子要活在自己的臆想里吗?”
“我很清楚,我的眼里揉不了一颗沙子。对不起,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如果要说清楚,那就说清楚吧。
男人终于爆发,摇着她瘦弱的身体,看入她的眼眸,“谁能给,慕容彦泽?怎么,你还想回到他身边?”
“好了!”她用力地推开他,“你冷静点。别逼我,又说我发疯。既然你今天不冷静,那麻烦你先去冷静一下,等什么时候你还想谈,我们再谈。”
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女人,深沉而段数高,最后,激怒他,然后将他生气时的说她的话全部还给他。
明知再说只会让彼此本来就如履薄冰的关系坠入冰点,也承认他确实失去了理智,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理智过。于是放她下车,留下一句,“别想逃,你知道你去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便绝尘而去。
看着他的车离开,她头也不回地往医院的大门走去。
还好早上没有她的门诊,于是走到休息室,找来碘酒和棉花,在伤口上涂抹,刺痛神经的感觉让她稍稍地回到现实。爱情真是折磨人的东西,让她这个自诩淡定的人,一夜之间变成了他口中的疯子。
小曼刚好经过,看到她处理伤口,昨天还看到她带了一个大钻石戒指,虽然知道是装饰品,但是很逼真啊,不会真的被抢了吧。“夏医生,你怎么了?”抢过她手里的镊子,帮她消毒。
“没事,那个戒指太紧,脱的时候急,就划伤了。”
还好,不是被抢,不过那么明显的假钻石,估计也没有人会以为是真的吧,那么大一颗。
“夏医生,我昨天偷偷拍了你的照片,你不会怪我吧。”小曼放下手里的镊子,重新帮她包扎手指。
夏如雪摇了摇头。
“我给我哥看了,你知道吗,他说我用了美图软件,把你P得那么好看的。我说才没有,你本来就很美。”包扎好,又一副沉醉的样子,“夏医生,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喜欢上你的。”嘴嘟嘟地看着她,真心喜欢美美的优雅的夏医生。
“夏医生,我哥说,想约你吃饭,可以不可以啊?”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小曼,我昨天没跟你说清楚,我,其实有喜欢的人了。”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指,为了他,小拇指没有指甲,现在又上了无名指,不是爱又是什么。
小曼马上露出好可惜的表情,但是想想,有喜欢的人了又不是有男朋友,怕什么。
“夏医生,那那个人喜欢你吗?”
“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是不喜欢啦,那就是大傻子了,连这么好的夏医生都不喜欢。
小曼好像看到了希望,“没事没事,反正男未婚女未嫁,都可以多接触对吧。”
忽然门外来了人,说外科手术那边急需人手,于是夏如雪被叫到手术室了,留下小曼一个干瞪眼,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说服夏医生了,不行,等夏医生出来,一定要好好地说服她,绝对不能让宁宁抢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