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晚餐”终于结束了,八个人也醉了一半,江一鸣醉了,李云烟醉了,六妹和七妹也都醉了。
我和思琪回来的时候,饭厅里就剩下莫忠益一个人。一见我俩,他指着桌上的蛋糕说道:“吃点东西吧,特意给你俩留的,今晚你们都没吃饭。”
“好的,多谢多谢。”我抱了抱拳,应声到。
拿起蛋糕,我边吃边问:“他们呢?”
“都睡了,”益哥说,“就三妹没醉,其他人一个个都醉得一塌糊涂。”
我吃惊地“啊”了一声,看来,刚才的酒战并不亚于之前啊!
“大哥就是大哥,千杯不醉啊!”我说。
“哪里哪里,我也不怎么样!只是干的这行,天天都在喝,醉不醉都差不多。”
“你怎么不睡呀,益哥?”思琪问。
“就等你们咯,要不是你们还没回来,我早睡了。”
“啊,对不起了,益哥。那你去睡吧,我那床挺宽的,能睡得下,今晚就别回去了一起挤挤得了。”
我一边说一边将另一盘蛋糕递给思琪,疯了大半个晚上,她也该饿了。
“好的,那我睡觉去了”见思琪接过蛋糕吃了,莫忠益开心地起身离去。走到楼梯口时,他又回头嘱咐了一句:“记得关门啊!”
“好的,益哥,放心好了。”
见益哥上了楼,思琪急不可耐地走向吧台,按下了录音机上的播放键。“彭彭彭”的的士高响起,瞬间传遍整个大厅。
“关上,快,快,快关上。”我一边说着,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拔掉了音响的插头。
“小坏蛋,别老是装作不懂事好不好。”我生气地说。我是真生气,照她这么个弄法,要不了多久,这帮兄弟姐妹们又得爬起来,那今天这个晚上就再也没法消停了。
“我真的就那么不懂事吗,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
“你这小脑袋,又想哪去了?我没说你不懂事啊,我只是说你老爱装着不懂事。”
说话间,我来到吧台后面,伸手过去调了调音量。还没等我把音量调好,她又一把将我拽住,直往她腿上拉,一边拽一边说道:“坐会呗,我的龙哥哥。”
因为有所防备,我没有立即被她拽下。我撑着吧台,用脚勾了勾根后面的凳子、坐到凳子上。
见我坐下,她又靠了过来,和之前一样伏在我肩,喃喃道:“什么叫装,你说。”
“怎么说呢,你装的可多了!”
“我装什么了,说呀?”她一边说一边摇着我的右臂。她今天晚上总是如此,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招牌动作吧!
我又继续调着音量,一边调一边说道:
“我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我家八妹真的聪明,简直聪明的一塌糊涂……”
“切,又想耍啥子花样,别老是给我灌迷魂汤。刚才那话你还没说呢!”
我瞟了她一眼,做了个鬼脸,一本正经地道:“其实,你还别说,她装的还真像:
她假装很会喝酒,其实她根本喝不了酒,要不是她跑了出去,她也会和他们一样,早就给扒
到了床上;
她假装生气,其实她并不生气,她是故意发发脾气,好让大伙在乎她;
她假装不懂事,大半夜的还开音响,其实她是想告诉大家,咱们已经安全回来;
她假装喜欢某个人,其实她并不是真喜欢,她只是觉得不公平,干嘛别人可以就她不可以……”
“错!我是真的喜欢你。”她捏了一下我的脸,“你说的可能没错,但那是以前,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糟糕,我暗叫不好,怎么又绕回来了!我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赶紧打住。
“其实你很好,特别好,又聪明又可爱又懂事,只是,有时候会发点小脾气。好了,都这么晚了,赶紧睡觉去吧,别又把大伙吵醒了,这样就真的不懂事了。”
说完,我伸出食指,欲按下录音机开关。
“先让我听完这首,好不好?”她捏住我手,说道。
“干嘛要现在听,以后再听不可以吗?”
“以后?以后我上哪儿听去,我家又没有录音机?”
“不急,等哥发了工资,哥给你买个随身听,想怎么听就怎么听,现在的任务是睡觉。
“好的,就听两首歌,两首而已,听完就睡。”说完,她按了按快退健。
喇叭里再度传来那首老歌,《路灯下的小姑娘》——
嗨,在那盏路灯的下面,有一个小姑娘在哭泣,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
嗨,小姑娘哭得多悲伤,不知道是谁把她抛弃,她现在该到哪里去……
“知道我为啥特么喜欢听这首歌吗?”听到过渡处,她问。
“不知道,好听呗!这首歌哪个不爱听?”
“No、No!我喜欢听,不是因为它好听、它流行,而是,我就是那个小姑娘——”
“此话怎讲?”按照往常,我立马就会砸出这话。但现在不行,我不得不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再这么婆婆妈妈下去,大家都别想睡了。睡不睡倒是其次,关键是,这帮兄弟姐妹会怎么看我?
“哥真困了,要不你自己听吧,听完赶紧睡觉!”想到这,我起身欲离。
“不嘛,龙、哥,你再陪陪我,再听一首,最后一首。”她拼命摇着我手,又是那一个招牌动作。
“好吧,那就再听一首——”
再怎么急,也不能闹的太僵。谁曾想,这首歌更加煽情,差点没让我俩——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
听着听着,听到动情处,她也跟着旋律轻轻哼起来:
“谁不会想要家,可是就有人没有它,脸上流着眼泪,只能自己轻轻擦……”
唱到这,她眼泪掉下来了。是真的下来了,不是装的。她伏在我肩,泪水已经滴到我手上。
“我好羡慕他,受伤后可以回家,而我只能孤单的,孤单的寻找我的家……”
哼到这,她哭出了声,浑身颤抖着,越来越剧烈。
“怎么了这是?”我端起她脸,看着她的泪眼婆娑,问道。
“让我哭吧,龙!一个没家的小女孩,该哭!”
“你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怎么这么说?”我脱口而出,没法再矜持。这次我没有再用“此话怎讲”,而是一连串的怎么,因为“此话怎讲”实在太冰。
“我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我只有二叔,是二叔把我养大。可是,二叔都三十多岁了,还没成家,依旧是一个人,孤苦伶仃。我知道,那都是因为我,那全是因为我,因为我这个拖油瓶,所以我好想有个家,我还想找个家。我想,我要是嫁了人,二叔就可以娶媳妇了,就不会没有家了!”
一听这话,我不禁悲从中来,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忍了一会不仅没忍住,反而抱着思琪大哭起来。
真不知道,我这辈子是招谁惹谁了,怎么老是碰到这等悲悲戚戚的人生?松竹梅是这样,夏秋冬是这样,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南思琪,真不知道,那个时代怎么了,怎么就全是这样的事情?
上帝,再不能酿造悲剧了,再不能了,真的!也许,某个时代可能会酿造悲剧;也许,无知无觉可能会酿造悲剧;也许,无德无才可能会酿造悲剧,但我再不能人为地制造悲剧。
绝对!不能!来此一生,我是为创造幸福而来,是为了爱一个人做一件事而来,而不是为了书写一个又一个的悲剧而来……
见我眼泪不止,思琪便悠悠挣出我怀,用她那芊芊玉手,为我抹去泪滴。
“龙……哥……你怎么哭了?都怪我,怪我……不哭……好吗?不哭!”
她一边起起伏伏,一边断断续续:“龙……我不要,我不要,不要你哭,不许你哭……”
说完,她又轻轻哼了起来:“虽然我不曾有温暖的家,但是我一样渐渐的长大……”
唱着唱着,又是一阵哭,一阵抱头痛哭,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再不能这样了,再不能了。这样下去,会哭死人的。于是,我果断地关掉了音乐。
音乐一停,她迅速伸手过去,又想去开。我没有让,紧紧箍着她手,她拼命挣扎,眼看就要挣脱,我又一把将她抱住,紧紧的,很紧很紧,直到她再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