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阿离醒来的时候,不见了小妖,他知道她走了,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像是做了一个梦。
阿离心里有种淡淡的失落感,也许他不该有这种感觉。
阿离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只蜘蛛在爬来爬去,角落里有一张网,网上陷进去了几只飞虫,有两只已经死了,有一只仍然在苦苦挣扎,蜘蛛正朝着它布下的网爬去。阿离转过头,心里有些闷闷的。
阿离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半,穿上衣服晃出出租屋,正准备下楼,迎面碰见了正上楼的根子,根子手里提了一大袋东西,看见阿离,根子很兴奋,阿离,昨晚怎么没听见动静,你行不行啊。
阿离不想和他说话,但根子却没放过他,走,我买了酒,去我那喝点。
阿离本来想拒绝,但根子已经把他拉进了屋里。
根子的屋里乱的不能再乱,狭小的空间里就放了一张床,床上乱七八糟的堆着被子,衣服,床下面有一个水盆,盆子里的衣服似乎泡了一个多星期没洗了,颜色令人作呕,屋子里散发着常年不通风的发霉的味道,墙体剥落,看着黑乎乎的。
根子抱歉似的笑笑,有点乱,我收拾下。说完把床边的被子往里面推了推,来,坐这吧。
根子从袋子里拿出两瓶啤酒,递给阿离一瓶,我说阿离,昨晚你俩到底干没干啊?
干什么?
你说什么?那个啊,上床。
阿离摇摇头,说,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朋友的女朋友,他前天死了。
根子一听就不再说话了,他喝了口酒,在脸上找到一个长得突出的粉刺,用力的把它挤破,粉刺里流出一个白色的东西和一点血迹,根子用手指拈出那个白色物体,放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在裤腿上把它擦掉,接着又开始挤下一个。
阿离,我发现了一个发财的好机会。挤完粉刺后的根子说。
阿离看着他。
咱房东,我观察好几天了,这老女人每天下午四点半准时去学校接她孙子,这时候家里没人,****一票,咋样?根子兴奋的一脸粉刺都变红了。
看阿离没什么反应,根子接着说,这老女人很有钱的,咱们只要趁没人从窗户里进去,屋里的钱随便拿,多好的发财的机会啊。
阿离是很讨厌房东,但从没想过去偷东西。
根子依然在滔滔不绝的说,她脸上的每一个粉刺都闪闪发光。
阿离已经很不耐烦了,他仰头把剩下的酒倒进了嘴里。
根子越来越激动的脸仿佛虚化了,阿离想起了昨晚小妖从后面抱着他的那一瞬间,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被一个温软的肉体包围着,阿离以前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小妖柔软的肉体紧贴在他的后背,阿离现在仿佛还能感受到残留在身上的一丝小妖的体香,这让他有些着迷。
阿离,你说我说的行吗?根子摇了摇阿离的肩膀。
啊,阿离楞了一下,嗯,好。
根子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没注意到阿离的心不在焉,他兴奋的直搓双手。
好,那就这么办,明天下午五点我找你,你也准备准备。
说完又加了句,
对了,这件事你谁也别说,就咱们两个知道。
阿离在街上游荡的时候,看着所有人行色匆匆的样子,阿离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要找个事情做做了,不管什么事情吧。他正这样想的时候,杆子给他打来电话。
****阿离,你他妈弄什么去了?给你打一天电话了,还以为你他妈也死了呢。电话里传来杆子焦急又愤怒的声音。
什么事?阿离问。
来了再说,都等你呢,老地方。杆子挂了电话。
老地方就是黄梅酒家。
阿离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阿离环视了一周,人都在,除了坎肩和小妖,还有老驴。
屋子里的气氛不似往日那么热闹,变得沉默而又压抑。
阿离,来坐这。杆子招呼阿离坐他旁边。
今天警察来找过我。谷子说。
谷子的心情非常糟糕,坎肩是他最好的朋友,两个人从小穿一个开裆裤长大的,在一个大院里长起来的,关系不同一般,但他两的关系又很奇特,好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裤衩扒下来给对方穿,恼的时候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有时甚至拎起菜刀,打起架来简直是在玩命,好在两人谁也不记仇,上一秒种打的鼻青脸肿,下一秒钟又如胶似漆。身边的朋友们也都习惯了,所以有时候旁人会看到一幅令他们瞠目结舌的画面,一桌吃饭的两个人吃着吃着吵起来了,越吵越凶,一个人抄起了板凳向对方砸去,可和他们一块吃饭的朋友们却熟视无睹,该吃吃该喝喝谈笑风生,根本没人搭理,打了一会,两人可能是累了,便各自坐下,不大一会,刚才你死我活的两个人又勾肩搭背了。
怎么说?王卵问。
警察是先找的我,我他妈知道什么?那天咱们吃饭的时候坎肩就不见了,后来我就没见他,警察最后又找了小妖。谷子瓮声瓮气的说。
小妖现在在哪呢?阿离问。
警察局。
大家都不说话了,坎肩的死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坎肩死后,谷子在家憋闷了两天,他不想说话,不想出门,不想见任何人。今天实在难以忍受,他快要疯了,所以把朋友们叫来,可是,看见他们,谷子的心情更糟糕了。
操,谷子狠狠地捶着桌子,这他妈叫什么事?
阿离感到很悲伤,他看着谷子,谷子的脸被莫名的愤怒扭曲着,他攥着拳头,一下一下的往桌子上捶。
要是查出来谁杀了坎肩,老子非弄死他。杆子说。
坎肩有什么仇人吗?王卵问。
阿离想起了老驴和他说的话,他该不该说呢?他决定不说,不是为了老驴。
要说仇人,坎肩还真有一个,就是南街的麻五,坎肩和麻五结仇很久了,是因为一个姑娘,也打过很多次架,麻五这人个头不大,胖胖的,但心狠手辣,下手黑的很。杆子想了想说。
大家都望着谷子,谷子没说话,仍一下一下的捶着桌子。
要真是这孙子,非弄死他。杆子攥着拳头。
坎肩当初就不应该招惹小妖,王卵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杆子烦躁的说。
警察不是正在调查吗?阿离说。
指望他们,哼,坎肩就白死了。杆子说。
阿离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是加缪的小说《局外人》。阿离觉得加缪肯定是个无聊感特别严重的人,不然不能把无聊写得这样好,阿离有点讨厌加缪了,他讨厌他这种洞明无聊的眼光和笔力。
阿离想起了小妖,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谷子说她进了警察局,怎么回事呢?阿离有点后悔当时制止小妖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了,可是,就算他知道又有什么用?
阿离又想起了老驴,阿离是想起了小妖才想起的老驴,可想起了老驴又有什么用呢?他自己不是也活的乱七八糟,阿离摇摇混沌的大脑,把《局外人》扔在一边,他从床上起来,站在窗边,点上一根烟,烟雾缭绕中,阿离看见了老驴,老驴不是一个人,他的旁边站着那位少妇,老驴搂着她,两个人说说笑笑往前面走去,老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把少妇逗的花枝乱颤,******用力的甩动着。
阿离感到了愤怒,有一股无名火在心里慢慢的升腾,阿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真想照老驴的脸上狠狠来一拳,把他的鼻子打歪,眼睛打出血,打的血肉模糊。阿离掐灭香烟,下了楼。
老驴和少妇两人走得远了,阿离追了一段路,忽然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他停下脚步,站在路中间,看见一位母亲正在打孩子,拿着一根木根,朝孩子的屁股一下一下的打,孩子疼的哇哇大哭,母亲毫不手软。阿离再看时,老驴和少妇已经不见了,他松了口气,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阿离转身找了一家酒馆,要了一瓶酒,没点菜。
阿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躺在床上,感觉头疼欲裂,嘴里干的难受,他挣扎着身子坐起来,看见自己衣服和床上布满了呕吐物,那些呕吐物已经凝结在一块,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空酒瓶在地上扔着,周围有一滩不知是酒还是水的东西,阿离脱下衣服,对着水龙头漱漱嘴,又接了一盆水冲在身上,冰凉的水钻进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阿离浑身一个激灵,感觉清醒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