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出事了。”秋云的脸色全是阴沉,端茶的手明显看得出有些颤抖。
水云芝见秋云神色有异,心里隐隐觉得是璧婉送亲的事,她马上支走了帮她整理今日盛宴礼服的宫女:“发生了什么?是璧婉吗?”
“陛下说的没错,的确是送亲队伍出事了。”
水云芝身形微颤,浓艳的红妆也掩不住苍白的脸,她双目紧闭,急切地需要片刻喘息,秋云忙跨上前去扶住她。秋云心里清楚,比起潇云洲,女王心里其实对这桩婚事更为看重,因为这件事的意义实在远远超过婚事本身,无论是对云安王潇云洲的即位、还是对稳固朝局而言,这件事的意义都非比寻常。
“陛下,你还好吧,我去叫王御医过来。”
“不必担心我,扶我去榻上,秋云,什么都不要说,先去叫云洲过来,还有,把探春也叫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怎么了?”潇然缓缓走进暖阁,“进来的时候看见方才秋云一脸凝重的出去了。”
“哦,你来了,我没让秋云说,该让云洲过来一起听听。”云芝一脸疲倦地抚着额头。“出什么事了吗?我看你的脸色实在难看。”潇然坐到榻边,忧心忡忡。
“新的礼服很适合你。”水云芝抬起眼帘看着潇然道。
潇然一怔,微笑着理了理衣服,“是你最喜欢的棕红色,当初你我大婚时的那件有些小了,不得已只得着人仿了那件重新做,又添了些时新的绣样,云洲大喜之日,穿这件最恰当不过。”水云芝就那样呆望着,神思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十九年前的新婚日,眼帘里有些湿润,脑海里一幕幕,眼前的人好像从未改变过,还是那件红衣,略有些黝黑的脸,深邃的眼眶里依旧投射着温柔的眼神,水云芝红唇微启:“转眼间你我快二十年了。”潇然心头一颤,道:“是啊,岁月不饶人,相伴最珍贵。”他轻柔地为水云芝拭去眼角流下的清泪,却听她道:“总觉得这些年,除了新婚的那几年,只有我病了的这些日子你我最为亲近,若是认真算一算,总是我对不起你。”拭泪的手一顿,潇然轻抚了抚水云芝的脸,道:“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是我此生最为珍爱的女人,为了你我心甘情愿。”眼神汇聚,相对无言,水云芝心里明白,此生此世她与潇然是注定理不清了。
此时秋云也回来了,不过她还是叫来了王御医,水云芝也并没有嗔怪的意思,只让王沁竹在偏殿静候着。
“快让云洲和探春进来吧。”水云芝吩咐秋云扶她坐起身来,转头对潇然道:“陪着我吧。”潇然点点头,只是攥紧了水云芝的手,手心冰冷还有些潮湿,潇云洲觉得心口有些被扯得疼。
行礼过后,潇云洲遮不住一脸急色,大红色喜袍落在水云芝眼里显得分外刺眼,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些沙哑:“陛下、父君,秋云来的时候,孩儿也得了消息。”一旁的探春亦是一脸悲色,眼眶里泛着潮红。
“说吧,趁着我们一家都在。”水云芝道,带着一丝悲戚。
“是璧婉,她,她没了。”潇云洲双拳紧握,已然抑制不住悲戚哭出声来。
探春抚了抚云洲的背,强定心神补充道:“礼部侍郎魏黎方才报的,天不亮送亲的队伍便到了平海君府上迎接,接亲上轿一切顺利,璧城护送亲妹入宫,一路也无任何异常,只是入宫的时候,秋云姑姑掀帘迎新人的时候发现璧婉已然没了气息,口吐白沫,横死轿中。”探春也抑制不住泪水,那么年轻和娇艳生命,竟然在新婚之日惨遭横祸,究竟何人会如此残忍的人,“陛下,各种详细还是得有劳秋云姑姑讲一讲。”
秋云道:“是,正如王妃所言,璧婉姑娘上轿子的时候虽然盖着盖头,但是举止并未有任何异常,大家都是看着璧婉姑娘上了轿子的,一路上奴婢都紧紧跟着轿子,寸步不离,等到了宫门外,按照礼数,嫔妃是需要下轿步行过门的,落轿之后奴婢便唤了几声,示意璧婉姑娘下轿入宫,可叫了几声都不见回应,奴婢和众人都有些担心,便决定掀帘查看,掀开帘子发现姑娘盖着盖头歪倒在轿子一角一动不动,像是睡得很沉的样子,见奴婢反复呼唤她都没有动静,璧城郡王察觉情况不对,他去掀开盖头的时候,发现璧婉姑娘已然没了气息,嘴角留有白沫,像是中毒而死,奴婢当时也吓疯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璧城郡王强忍悲痛让奴婢和魏大人前来宫里报信,他当即吩咐众人抬了轿子直接去刑部,他自行带了随从回了平海府。”
女王和潇然听得心惊不已,潇然紧握住水云芝颤抖如冰块的手道:“可怜的璧婉丫头,她才十八啊,那么年轻,文墨和琴玉怎么能受得住。”
水云芝眼神呆滞,怅然闭目垂眸落泪:“下毒,云洲,吩咐刑部,限期破案,严查严办,你和探春马上安排一下,亲自去平海君府,安抚。”水云芝转向潇然道:“浩然,你也去,代表我。”潇然点点头:“好,你放心。”
自来到茜香,探春的心情从未像今天今天这样低沉和悲伤,大喜之日还未真正降临,一切都变了,比那迅疾的风暴还让人惊骇,各宫各处的大红喜字和赤色绸缎被无情的撤掉,碧海宫东配殿的一切都显得给外扎眼和多余。车马到达宫门的时候突然停了,探春忙掀开轿帘,潇云洲一身白衣,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仰天怅惘,她听得出潇云洲隐忍的啜泣声,探春没有打算打扰他此刻的清静,悄悄放下了帘子。探春很清楚,在潇云洲心里,璧婉一直是他亲近的妹妹,多年情分,一朝阴阳,更不用说欧阳夫妇此刻该是怎样的痛断肝肠了;璧城痛失亲妹,他该是怎样的决心才当场就把妹妹的尸首送到刑部去,连娘家也不让她回。算起来从自己的小产到璧婉的死,已经先后牵扯到两条人命了,而这两个人都与碧海宫、与自己的夫君潇云洲有直接的关系,突然,轿子被再次稳稳地抬起,探春稳了稳心绪,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轿帘被带起的微风掀开了一角,她蓦然感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寒意,她强作镇定地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车马继续朝着平海府的方向走,可探春却不知道自己未来、还有茜香到底会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