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欧阳璧城出了平海府后便先来到了定海府,马车一停在府门前,早早等候在门口的小厮便麻利地跑到跟前接车,管家阿山接了信也到了府门,“给璧城郡王请安,老爷、夫人、少爷已在府里恭候了。”“有劳。”欧阳璧城随即下马入府,自是不提。
此时定海君吴顺夫妇正在堂上喝茶叙话,也收到了小厮报信,一同在正堂等候欧阳璧城。
一入正堂欧阳璧城便向吴顺夫妇行晚辈礼数:“文墨叔父,文蔷叔母,小侄璧城给二位请安了。”“璧城贤侄快起。”吴顺一面示意阿山上茶一面道。“璧城用过早膳了吗?府里有现成的,再用些吧?”文蔷道。璧城一面接过茶水一面回道:“多谢叔母,小侄在家用过早膳了,昨日中秋佳节,难免散的晚,今日早起便要赶路,虽是游玩,也难免颠簸,叔父叔母昨日歇息的可好?”“我还好,倒是你叔母,我看还有些倦色。”吴顺望着文蔷道。“确实还是有些疲累,不过据说那骑龙斗舰甚是平稳,加上今日海上风景甚美,倒是可以趁此机会一扫疲惫,不妨事的。”谈话间吴达和吴运便来到了正堂,“璧城大哥来的好早!”闻声璧城抬眼便看到了两兄弟,“芸冲,今日可是你大哥的好日子,怎可晚来,达然,今日为兄特为你备了这一套善琏湖笔,祝你华诞之喜!”说罢便将随身带的一个精致檀木盒子递给了吴达。吴达确实极爱文墨之事,这件礼物显然也应甚合他的心意,只是吴达却似没甚精神似的,接过盒子道:“小小生辰,本不宜张扬,难得璧城大哥记着,达然心领了,多谢!”语气淡淡地,散落的青丝轻轻扫过那一对淡墨风清的眸子,可吴达的眼神却未落在盒子上,只是感激地对上了欧阳璧城墨色的长眸,朝他浅浅一笑。欧阳璧城礼节性地点点头,才注意到吴达今日着的却是一身略显得格格不入的青灰色长衫,只有几处翠色竹叶刺绣点缀在袖管和领口处,不等璧城询问,吴顺便开了口:“达然,你今日怎穿得如此呀!快去换一件喜庆的华服来,如此清素不成体统!”吴顺满脸不悦,如此日子,吴达的长衫显然让他失了脸面一般,引得欧阳璧城心中暗暗感慨,都说父母健在之时儿女之辈不宜大庆生辰,可吴顺竟然多年为这个淡雅地有些脱离俗世的长子庆生,何况他一向不喜欢这个儿子,倒真是难为他了,想到这里欧阳璧城嘴角扬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父亲,大哥一向都是这个闲淡的性子,您又何必在大哥的好日子再做计较呢!”欧阳没有想到,未等吴达解释,吴运却开口了,只见他一边说一边朝着文蔷使眼色,文蔷笑笑也劝道:“是啊,老爷,罢了吧,何况璧城还在呢。”堂上众人皆看着吴达,可他却颔首无言,似乎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吴顺自知吴达不会给他什么台阶下,也自知无趣的很,一时竟囧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看到这番情景,欧阳璧城转念道:“对了,文墨叔父,您兼管着户部的事,小侄此次来还有些军资的事想与您商讨,不知可否方便?”只见吴顺的脸刹那间舒展开来,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没什么不方便的,横竖你浩然大伯还得有一个时辰才能到,我们时间还算充裕,贤侄这便跟我来书房吧。”文蔷见状,只道:“芸冲,快去问问阿山是不是把随行细软都装好车了,千万莫要落了东西。”“好的,娘。”芸冲说罢便拉了拉吴达的衣襟,压低声音道:“大哥,走吧。”吴达向文蔷行了个礼便跟着吴运转身走了。
“大哥,爹一向如此,你千万莫要在意。”芸冲道。
“芸冲,没事,我一向不在意的,如果你没什么需要我的,我这便回房了,等出发时吩咐下人传话就是了。”吴达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看起来真的不在意,倒让吴运踏实了几分,吴运接着道:“大哥,小弟还真有一事要跟大哥谈,我们去你房里吧。”看着吴运一副罕有的认真面孔,吴达倒是笑了:“呵呵,难得冲弟如此郑重,我倒是很想知道是何事,那便来吧。”听了吴达这番话,芸冲长舒了一口气。
两人来到吴达的青云居后,吴运进门便道:“大哥,小弟丑话说在前头,今日之言难免会惹得你不悦,可大哥一定得相信,小弟是真心为了你好,你可莫要气恼我。”一番言辞倒是恳切,不过芸冲的表情倒是更引起了吴达的好奇心,只见他眉头微蹙,神色飘忽,“芸冲,你却还未告诉我是何事呢,却是如何知道我定会不悦的?看你一副两难之色,这番言辞只怕不能算得是全然出自你的真心。”吴达向来了解芸冲,他说的这些话的确不假,芸冲向来在他和吴顺夫妇之间周旋,其实吴达心里清楚,这些年真的难为这弟弟了,难得的是这么多年了,芸冲还是留有那颗真心,吴达心里想着,就算为了那颗真心,自己这次也要听他说完。“芸冲,告诉我吧,究竟是何事?”芸冲似是心头一颗石头放下:“我此番来是想要解你心忧的,也可谓是‘知你者’了吧。”这句机灵话惹得吴达笑出声来:“哈哈,那便道来吧。”芸冲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大哥,我来代母亲为你说一门亲事,礼部尚书的小女儿吴梅音……”
“好。”
青云居里霎时随即寂静无声。
芸冲轻咳一声,“大哥,我知道这件事太唐突,况且婉姐姐……”
“芸冲!”
吴达突然大声喝止。
“芸冲,这门亲事,我答应母亲和你。”吴达似乎没有勇气面对芸冲,只是缚手背对着立在那里。
芸冲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吴达的应允出乎他的意料,此时的气氛却也是情理之中。芸冲道:“大哥,如此,小弟便先去母亲那里了,想着阿山也差不多该备好行李了,等下我便吩咐阿青来通知大哥。”
吴达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摆了摆手。芸冲看着他孤独地站在那里,突然心头诸多不忍,“大哥,只愿你能早些走出来。”芸冲喃喃道。
话说欧阳璧城这边,吴顺不过是为了早早摆脱方才的窘境,因此与欧阳璧城这边不过是聊了些不咸不淡的户部杂物,这会他正在想着如何赶紧结束,却没想到欧阳璧城突然道:“文墨叔父,小侄近日听到这样一件传闻,不知叔父是否有兴趣听听?”
吴顺放下茶杯,饶有兴味说道:“不妨说来听听。”
璧城道:“只因我的部下多在盘星、伴月和留求之间换岗,小侄便得以听说,这几日有几船的好货到了盘星。”
一句话已经惊得吴顺脊背发冷,他隐隐觉得不安,但还是强作镇定道:“哦,是什么好货呢?”
欧阳璧城已察觉吴顺神色有异,他缓缓端起茶盏,悠悠品了一口,道:“叔父莫急,等小侄慢慢给您道来。说起来,这几艘船原本已经拿到了卸货官文,是可以直接进港卸货的,可谁想那粗心的船长却意外丢失了文牒,您也知道,夕尾港大营驻军查验向来严格,便报给了小侄,小侄便只当一件寻常政务吩咐底下人处理了,这无文牒之船自然是现场查验盘问,然后酌情发放文牒,说来也颇让人费解,按照船主的记录,白纸黑字都是阿胶茯苓之类的药品,可一番查验下来,满船皆是些金玉之器,说来也巧,恰好那一班当值的有几人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这些器物竟然价值连城,于是便盘问那船主,才知道发运之人似是个大兴商贩,可查不到以往与我茜香有所往来,这货主之名却让人颇为意外。”
“是谁?”吴顺仍一副不动神色的样子。
“此人叔父认识,文中廷大人的侄子,文一淳。”
“哦,竟然是他?”吴顺没有再说下去,他心里只是阵阵发寒,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文中廷还是文一淳竟然都没有给他通报,倒是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水军将军提前这么多得到了消息,看来他还是小看了欧阳璧城。
“叔父?叔父?”欧阳璧城叫醒了沉思中的吴顺,“哦,贤侄,方才我在想,一淳监管者户部买办的差事,说起来,若这些货品是户部采买来的,记在他的名下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情嘛。”
璧城似乎料定他要这么说,只道:“可我的人继续查验文一淳和户部的对账,户部近来却都没有此类奢侈之物的采买,却是有阿胶茯苓的采办清单的,如今看来,不知中间出了什么错漏,这阿胶茯苓却被换成了整整五船的金玉奢侈之物。”
“竟有此事?待我们从伴月回来,我定要找岳父问上一问,一淳竟如此大胆。”吴顺怒不可遏,“叔父息怒,此事毕竟涉及户部,小侄既然听说了,肯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您。”璧城的话说的真切,吴顺听了也颇为受用的样子:“贤侄,你这份心思老夫收下了。”“只是此番给达然庆生之后小侄便要回军中,即便有心助叔父一臂之力,也终究是鞭长难及了。”璧城这番话倒让吴顺松了口气,“贤侄放心,此事我既然已经知晓,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放心便是。”璧城笑而不语。
闲话叙罢,安海君终于到了。
“兄长。”只见吴顺带着文蔷恭敬地守在正堂门前迎候潇然,潇然今日着了一身新制的墨绿双龙抢珠绣文锦袍,新冠上镶了纯透的红玉,“文墨,弟妹,让你们久等了。”
“来得刚好,只是不知兄长一应细软可都备好了?”文蔷问道,“多谢弟妹了,随从连同细软都已经在去的路上了,你们若都备好了,此刻启程便是。”说话间,吴达兄弟连同欧阳璧城都来到了正堂,一番叙话后几人便一同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