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二哥哥宝玉已经一月有余了,每到落日西垂之际,探春还是不由自主的漫步海边,极目远望,思亲思乡之情伴着海面阵阵波涛汹涌翻滚,希冀于海浪传信、鱼鸥报安。如此远嫁,今生今世怕是不得再见家人了,每每想到此处,还是泪眼婆娑,不能自已。“可叹昭君元妃虽名留青史,后人颂之不厌,可元妃内心的酸楚又有几人可以体味呢,今日今时没想到自己竟可品出其中一二,个中滋味竟是如此。”探春自言自语道。
海风阵阵,吹拂着云髻垂下的珠串铮铮脆响,也唤醒了探春的愁绪,莞尔回眸,正对上了湖珠那对快要流下泪来的双目,“王妃,快些回宫吧,今天出来有一个时辰了,回去晚了怕是殿下又要担心了。”探春忙擦拭干净眼角,强挤出一丝笑靥,“看你,湖珠,你又开始惹我伤心,你可是碧海宫的主事大宫女,这下倒是带头不稳重起来。”湖珠这才觉察到自己竟留下了两行清泪,这才破涕为笑,“王妃又拿我取笑,我是心疼王妃,新别家人,又是如此远嫁,怎能不伤心呢,可是不管怎么伤心,就算是为了远方的家人,王妃也得善自珍重,不要总是这样伤心哭坏了身子。”话音刚落,立在一旁的海珠也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王妃也得为了殿下好好珍重啊,快请回宫吧。”“也罢,回吧,看这个时辰,云洲怕是快从至正殿回来了。”探春忙整理思绪,尽管自己孤身一人如此飘零,至少到此地还有所依傍,且不说湖珠这个一心一意的忠仆;潇云洲,茜香国女王唯一的儿子,自己的夫婿,对自己还是非常疼惜的。想到此处,心头一阵暖流,未来还是很有盼头的,尽管漫漫大海隔了此生此身的血肉亲骨,而此地此处,云洲便算是我于茜香国的至亲了。
湖珠看主子回身,自己忙上前扶着,海珠和一行人也跟着向碧海宫走去。
话说回来,这茜香国乃是东海之上一岛国,有一主岛名为留求,岛国之都城就在留求岛上,名为首里城,还有两个依傍的小岛,名为盘星和伴月,倒颇有诗意。茜香国乃是大兴朝廷的附属国。大兴建业五年,建兴帝手下大将萧横率军五万初临该国招抚,登岛之初,茜香之国名还不存在、当时乃是旧名,曰为红珠,红珠诸岛有一老岛主,姓水名绛元。大兴国史记载,萧横善统军,多智谋,为建兴帝手下三大将之首,萧横登岛后,竟在一载之内使红珠岛的水岛主亲奉归附国书上交大兴朝廷,并承诺每年进贡红珠诸岛盛产之赤红染料及染就的丝物以示归附之意,二载即完成重编茜香驻军,三载旧红珠岛主驾鹤后,萧横返朝谏言建兴帝任命其二十又二岁的独女水云芝为王,言其年岁虽少,但颇善军政之事,可安民心,建兴帝乃允。但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萧横奉命赴岛宣旨途中,竟遇东海大风浪而亡命东海之上,尸身无存,全船五十余人,竟只有三人为渔民所救而侥幸逃生,三人不忘皇命,赴红珠岛宣圣命,以成全朝廷体面,女王水云芝得授命后极为悲痛,意在授三人以君侯之位,分别为安海君潇然,定海君吴顺,平海君欧阳平,以辅国政。据传当时一月之间红珠岛盛产的茜草竟死去大半,世人皆言,是上天感应萧将军而降此难,女王意改国名为茜香,以念斯人斯事,并上表大兴朝,一为谢恩,二为萧横之死请罪并为之请封,三为更国名、并留三君辅政之事上表。建兴帝大恸,深感萧横之功,封之水安侯并允世袭之位,又命三君辅佐女王,一为辅政、二为监视,并每年回朝述职。话说云芝女王继位之后,得益于三君辅佐,茜香与大兴朝贸易来往频繁,茜香国红绸也成为大兴皇室衣着日用之新宠。
女王继位的第三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女王下嫁安海君,以延后嗣,上报建业朝廷的第二年,茜香国迎来了盛况空前的女王大婚。大婚至今已有十八载,云芝女王与安海君有一独子,潇云洲,十岁那年被大兴朝廷封为茜香王世子,封云安王,安海君也被封世子父君,位列三君之首,同年茜香举诸岛之财力始建碧海宫,作为世子东宫。碧海宫面海而建,出宫苑的路一直延伸到海岸,与其说是面海而居之意,不如说是拥海而眠,更体现茜香女王不凡的魄力。
去岁茜香女王上表大兴朝廷求和亲,代世子云安王求娶大兴公主,意在永结同好,此举令建业帝甚安,以为茜香国再不足为虑,应允和亲之外甚至削减驻军,遂有了探春远嫁之事。探春远嫁是年云安王已十八周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又温文尔雅,颇得民心,因而世人常言,可悲探春公主一页舟子千里迢迢越海远嫁和亲,无事再不得回朝,却也算得嫁良人,不至辜负这段青春年华;可叹世人终究只是旁观凡人,个中愁滋味只怕全然无感,正所谓,日边红杏倚云栽,倒是和满却飘零,如此,大兴的母家便再与她无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