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一缩身,闪过这一扑,双掌翻动之际已然进发三招,姚万山见招拆招,到了第四招上,黑衣人身形忽然自左角一个扭转,突破敌手倒入密网,一掌迅疾地击中他的胸口。
姚万山“蹬”地倒退一步,掌心托着的两枚铁胆转得“叮当”作响,敞开嗓子大喝了一声:“嘿!”
左手运劲一掷,两枚铁胆不分前后,破空挟着“呜呜”风雷之声,往对方面门及小腹要害袭去,大厅中群豪顿时忘形喝起彩来。
谁知黑衣人对他看都不看,一眼,他手臂一挥,但闻“砰、砰”声起,那两枚的铁胆竞被这一挥之势,平空往铺着石板的地上疾坠了下去。
群豪突然之间面目失色,即连姚万山本人也不会料到会有这等结果,正在惊愕之间,那黑衣人身形如闪电般一步抢入,伸手一掌击去。
蹭!蹭!蹭!
顿时仰身退开三步,身躯连晃数晃后始拿桩站稳,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他惨白着脸色,举袖抹去嘴角血丝,呐呐道:“你……你……”
呐呐了一阵,终于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也是立在原地,个个呆若木鸡,只因黑衣人这一掌,从出手到变化,看似寻常的空手人白刃功夫,其实个中奥妙,完全不是武林中常见的武学路子,是似颇令人煞费猜疑。
黑衣人冷笑道:“如何?”
左掌接着抬起,缓缓直推而前,此刻姚万山已全无抵抗之力,众人见他正想赶尽杀绝,在喝中纷纷围了上去。
就在这一时,突然听到一道声音:“还不给我住手!”
声音虽然是低沉,但大厅中无人听得分明。
黑衣人听到语声,立即垂下待发的一掌,拧身纵回原处,众人也不约而同地停下手来。
转头望去,只见大厅门口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人,此际凄风呼啸,案上火苗愈压愈低,内外一片黝黑,是以众人只能瞧见一团黑影!
曹天中打起火折将红烛燃起,藉着跳跃的昏黄色光芒,清晰可辨出那人年事已高,身量瘦削异常,全身裹在一件玄黄色缎袍之下。
众中不知是那里来的能者异士,但来人侵入大厅之内却始终没有一人发觉,直到他出声低喝,方始有所惊觉,这份鬼魅似的轻身功夫顿时令大伙儿齐然倒抽了一口寒气。
那老人阴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冷冷道:“这许多人在此地干什么?”
杨德州轻咳一声,道:“杨某倒要反问阁下到此时此地何干了?”
那老人突然的出现,诸人已经隐隐可以猜出他便是今夜之事的主儿,杨德州所以有此一问,不过是为了证实大家心中所想而已。
老人晶瞳一转,泛起一般煞气,峻声道:“老夫若道出身份来历,只怕尔等会吓得尿屎直流,还是不说的好。”
杨德州唯恐道:“你……你便是职业剑手?”
只见老人不语,无异是默认了他的话。
这时大厅中立刻起了一阵骚动,大伙儿心理上虽早有准备,但“职业剑手”这四个字数十年来业已深植武林中人心底,个个视若凶魔煞神,敬而远之,是以并不因此而减少若干畏惧之心也。
老人道:“你们都是曹天中邀来助拳的、是也不是?”
这时老丑向前几步道:“曹庄主井未开口相邀,咱们乃是自愿前来。”
老人双目有如鹰隼一般,环视他们一眼,道:“老夫不愿滥杀无辜,今日只找曹天中一人,其余的全给我出去!”
众人听这话面面相望,但却没有一人移动步子。
老人眼泛杀气,接着道:“诸位你们仔细听好了,老夫这次来,乃是受人之托,那买雇之人指明只要曹天中一命,尔等若不自动离开,真若动起手来刀剑无眼,嘿,是不是,要是只有一人死亡,那可就难说得很。”
只见此话一出,那些心志本来不坚之人更为之动摇,首先黑洞三怪硕果仅存的老大李向野便动了退脱之意。
老丑冷眼一瞥,已经揣摩出大家心理,当下忙道:“阁下要分化咱们么?”
老人哼了一声,忽然举步迫进,沉甸的步子一记一记敲在众人心上,人虽未到,杀气已然陈逼而至!
他步伐虽称缓慢,却隐隐透出一股凌厉之气,令人油然感到有若面对死神,随时对方皆可出其不意出剑,击毙自己!
李向野果然第一个忍受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朝曹天中一拱手道:“恕李某少陪……”
言完转身便向庄门行去,老丑忽然在后面喝道:“李兄慢走一步!”
李向野回过头厉声道:“李某两位把弟,已因为你老丑一句话而丧命,如今你又有什么理由要我留下来?……”
老丑道:“正为了李兄两位拜弟身遭横死,是以你不能就此一走。”
李向野怔道:“此话怎讲?”
老丑沉道:“只因杀死你两位把弟之元凶,就站在你的面前!”
李向野膛目结舌了好一会,开口道:“老丑,你故作惊人之言,李某……”
老丑忽然打断道:“李兄难道信不过老夫的话?”
李向野信疑对半,道:“那你说!那人是谁?”
老丑这时伸手一指老人道:“除了这位不速之客还有何人?”
李向野闻言,“蹬”地倒退一步,众也尽皆变颜,反而那老人面上仍然毫无表情,似乎压根儿就不为此言所动。
黄辰逸顿时一惊,怎么会是他,那天我明明看见鬼屋出现一条黑蛇,难道……
这时李向野期期艾艾道:“你……你有什么根据?”老丑道:“那夜鬼镇无故起火,你二位兄弟惨遭杀害,老夫最后一个进入荒园古宅,曾眼见一人匆匆自宅内掠出,那人身法之速虽已到骇人听闻的地步,但老夫仍瞧清了他的面庞,分明就是这位自称职业剑手之人无误!”
李向野瞠目道:“老丑你能肯定?”
老丑重重地点了点头,李向野双目尽赤,朝老人厉声道:“还我拜弟的命来!”
一晃身,便往老人扑去。
老人只是阴阴一笑,左掌一挥,斜斜劈了出去,李向野身犹未到,只觉一股暗劲当胸袭至,慌忙侧身闪避。
孰料那老人挥掌之间虽然只用了一招,却连变了五种手法,李向野连瞧都没有瞧清楚这其中变化,但听“蓬”地一声巨响,那股劲风在空中转了方向,看似刀刃破空袭至,李向野一只左臂嗒然垂落下来。
李向野只觉急怒攻心,一时竟忘了断臂的痛苦,脱口道:“你到底……到底是什么人?”
欲待提身再度扑上,却已无能为力了。
老人冷笑一声,凌利的视线落到殃神身上,缓缓道:“说不得阁下今晚要与神龙剑作陪了!”
老丑为对方那如剪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道:“作陪什么?”
老人冷言道:“陪他死在一起!”
老丑脸色由赤而黑,使那原来丑陋的脸上益发显得狰狞无比,好一忽才恢复常态,朗笑道:“不算怎样,咱老丑既是有心为曹兄助拳而来,自然不会将生死看得太重,问题是阁下能不能拿得走区区这条命……”
老人闻言并不动怒,反而平静道:“老夫对自己的能力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老丑在武林中虽则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只要老夫剑一出匣,嘿嘿,只怕你自此就要埋名江湖了!”
老丑见对方适才轻描淡写一掌便令李向野断臂的招式,自家见所未见,心中倒着实相信了几分。
老人手按剑柄,炯炯双目一瞬也不瞬的盯住老丑,袍袖迎着夜风飘拂不已,长剑似乎随时有出匣的可能。
众人皆屏息以待,一时整座大厅寂静得可闻针落。
老丑不知不觉已是汗流夹背,暗暗将全身功力运集双臂,一面全神注视对方的举止动静,准备应付这惊人的一击。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站立一旁一直未开口的普天尊者,倏地拧身纵落老人之前,合十道:“这位施主请了。”
老人沉声道:“大师若逞强欲插身此中,便是自取其辱。”
普天尊者喃喃念了一声佛号,伸手一指赵雪怡和叶落寒,道:“不知施主可认得这两人?”
老人沉吟一下,道:“认得。”
他直认不讳,倒大出诸人意料,大厅之中登时起了一阵骚动。
也因他这一承认,证实老丑对这两少年投下挑战黑帖之指认竟是十分正确,此一来普天尊者用于他俩身上的迷魂大法,便足以凭恃为对付敌人的最后一着棋子。
诸人中只有老丑别具心机,暗想对方肯定不会不知道此中利害,何以还直言承认,倒令人猜不透其用心何在?
普天尊者灰眉一耸,道:“贫憎有一个不情之,还望施主……。”
老人抢过道:“和尚,你不必说出,老夫也猜到,你要以这两个娃儿要挟老夫退出此地是不是?”
他不待普天尊者回答,接着道:“嘿嘿,这叫做痴心妄想。”普天尊者面色一变,道:“施主慧眼异于常人,难道不曾瞧出他俩的神情有何异状?”
老人道:“普天庙之迷魂大法举世皆知,瞧两个娃儿面痴目呆,自然是身受此法致失去神智……”
普天尊者见他一语便道破法术之名,不觉微微心惊,道:“施主有此见识最好,现在贫憎要命他俩之一向施主进击一招,留神了……”
他袍袖一挥,一旁的叶落寒一跃而前,话也不打疾起一掌往老人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