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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艾斯拉隘口

冷冽的风吹习胸襟,高处不胜寒。望月之塔上云雾缭绕,微醺的晨雾在森林里蒸腾,打湿了人们的衣襟。幻美的厄尔墨尼芬王城被永昼不熄的烈焰吞噬,失魂落魄的精灵无家可依。达图仁斯赢得了战争,却失去了民心。

:“雷恩,你这伊狄修斯的余孽,死到临头还想趁乱逃走吗?”达图仁斯端坐在巨鹰背部趾高气扬地道,“交出你怀中的婴儿,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话音未落,一只翎羽箭已直奔他的心脏而去,凯恩张弓搭弦,三支箭矢已经锁定了达图仁斯的周身:“雷恩,快走!让我们来阻挡他,殿下的性命要紧。”

啪,达图仁斯坐下的巨鹰竖起左翅,宽大的羽翼如钢板一般将箭矢拨开。达图仁斯无聊地看了凯恩一眼便转身离去了,空中传来他若有若无的声音道:“夜雨,这里就交托给你了。不要放过任何一名敌人,在我的眼中他们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挖出那个婴儿的心脏,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就是反抗我的下场!”呼呼风声中,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转瞬便被一团云雾遮掩。

夜雨那冷艳的脸颊上划过一丝怜悯,瞳孔微缩,紧握在手中的骑士枪也随之颤抖了一下,她依旧不忍对这群昔日的朋友下手。低下冷傲的头颅,夜雨伤感地道:“雷恩,收手吧。我会在达图仁斯面前为你求情,你们永远都无法扭转目前的局势,给自己留存一条退路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达图仁斯的咄咄逼人令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放屁!”你这叛族的苟且之徒有什么资格来评论我们?凯恩一脸怒气的谩骂道,“雷恩,你可不要被这卖主求荣的老妖婆蛊惑。死有何惧?我们这帮兄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能够护卫殿下安全突出重围。”

雷恩排众而出,感激地回首看了众人一眼后他炽热的目光便与停顿在空中的夜雨对视起来:“夜雨,我了解你此时的心情。但人各有志,你我早已是敌非友,就让我们为各自所需守护的东西厮杀吧!”雷恩纵身一跃,绑缚在他左手中的铁环已顺利地固定在粗厚的缆索上,下垂的铁环在重力的影响下风驰电掣般顺利地向下滑去。

:“杀!!”夜雨长枪前顿,面对雷恩等人的决绝她再不留情,对身后的龙骑鹰军团下达了诛杀令。金色的甲胄在烈阳的照射下带起一缕辉虹,众龙骑鹰军士们集体俯冲,冰冷的长枪直指对方的心脏。:“全员突击!第二梯队弓箭掩护,第三梯队火力交替。其他所有人都迅速撤离。”凯恩大喊着指挥人们抵御这波来势汹汹的攻击,箭雨攒射而去,在天空中交织成一道炫目的火力网。两架攻城重弩所发射出的缆索终于发挥了作用,众人顺着这条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天空索道迅速撤退,仅仅数百名的龙骑鹰骑士似乎已无法阻挡这股气势。

夜雨一骑当先,向着望月塔顶俯冲下去:“斩断缆索,不要让任何人逃脱。”长啸声中,在她手中的长枪已化作一道炙热的火焰斩杀向站立在城头的羽林小队。:“受死吧!”凯恩撑开擎握在手中的巨弓,五只翎羽箭已如疾风一般离弦射出,封死了所有可供雨夜突进的路线。夜雨勒转鹰头,向右侧偏离,成功躲避开从正面袭来的三支箭镞。然而另两支羽箭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刺入巨鹰的腹部,硬生生地撕裂开它的胸腔。巨鹰惨鸣一声,羽散零乱,鲜血瞬间夹杂着羽毛喷溅出来,疼痛迫使它不得不离开了敌人的攻击范围。

:“不可原谅!”夜雨眼中寒光大放,一组由九颗堕星组成的水瓶座星宫阵在她的背后一闪而逝,强大的气场在一瞬间迸发,火焰包裹的长枪此时竟转变成一抹耀眼的金芒。夜雨高傲地伫立在雄鹰之上,冷厉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地俯视着望月塔上的人们道:“这是对你们的惩戒。出现吧,雷霆之枪!”娇喝一声,她手中的光枪已被她全力掷出,化作一道无可匹敌的光链射向塔顶。

:“危险。”凯恩大喝一声,然而话音未落望月塔顶便在剧烈的轰鸣声中猛烈炸开。乱石纷飞,望月塔的上层建筑在这强悍的一击中土崩瓦解,气浪卷起塔顶的精灵与乱石一同抛射出去。此时的望月塔顶已变得一片狼藉,瓦砾砖块随处可见,垂死的人们在坍塌的巨石下奋力挣扎,却依旧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整座塔顶竟在这次轰击中消失了一半。:“混蛋!”凯恩卧倒在乱石堆中,他的右脚被一块碎石砸中,小腿骨已经完全碎裂了,额头也在磕碰中鲜血长流。缓缓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凯恩握紧了双拳,一滴无声的血泪顺着眼角滑落。就在刚才他亲眼看见站在他身后的一名族人被气浪卷起,坠下塔去而粉身碎骨,然而他却无能为力。:“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啊——”凯恩仰天长啸,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无边的沉默。

龙骑鹰军团的攻击并未因为望月塔顶的爆炸而停止,在断绝防空火力的阻拦后,这群巨鹰战士更加如鱼得水。蔚蓝的天空中随处可见他们自由翱翔的身影,每一次集体俯冲过后,就要有数名禁卫被他们撞离索道,惨死在巨鹰的利爪下,硕果仅存的数百名精锐禁卫转眼之间便要被他们屠戮殆尽。雷恩一手抓握铁索,另一只手则紧紧护住怀中的小紫空,凛烈的骤风吹起他凌乱的长发,而急剧下滑的缆索也即将到达它在森林的尽头。还差一点点了!还差一点就能带着殿下逃离这纷争不休的地方了,希望就在前方,雷恩似乎已经看到了曦微的曙光。然而在他身后的一声惨叫却彻底打破了他沉醉的幻想,回首望去,竟是一团血肉径直朝他飞溅而来。一名紧随着他一同滑下的羽林卫被粗大的骑士枪贯穿了心脏,并被他身后的敌人残忍地拦腰斩断,温热的鲜血如喷泉一般从天空洒下,喷了雷恩一脸。

情形已经不容雷恩在做半分的迟疑,那名杀害禁卫的龙鹰骑士在天空中打了个转又折返了回来,森冷尖锐的骑士枪已经瞄准了雷恩怀里的婴儿。:“好,很好!夜雨,你就是这样唆使你的族人来戕害我族同胞的吗?满嘴的假仁假义,今日我就要让你为此而付出代价。”雷恩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为了这帮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不得不选择铤而走险。抓握铁索的左手用力一拉,他已随着下拉的反弹力骤然窜了出去,迎面撞向扑面而来的龙鹰骑士。端坐在鹰背上的骑士吃了一惊,雷恩突然的举动令他有些手足无措。笨重的骑枪已无法折转,他只得丢弃长枪改而抽出随身佩戴的腰刀挺身刺出。

雷恩轻哼一声,矫捷的身躯如翔鹰一般在空中上下翻腾,堪堪躲开了这从右侧穿刺来的腰刀。霎那间他已经栖身来到了龙鹰骑士的身旁,手中的长剑如蛟龙一般探出,一剑便已狠狠刺入巨鹰的腹中,而他也借此将自己飞腾地身体固定下来。

疼痛难忍的巨鹰如同发狂了一般在空中回旋打转,阵阵哀鸣中散乱的翎羽与鲜血洒满长空。雷恩再次发力,双脚顺着长剑往上一蹬,转眼间整个身躯便已来到鹰背之上。龙鹰骑士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雷恩竟然如此轻松地便来到了他的身前,手中腰刀急斩而下,想趁着雷恩立足未稳之际将他斩下鹰背去。:“滚下去!”雷恩目眦欲裂,手握成拳重重轰出,凝集于拳端的星辰之力如同炮弹一般击打在龙鹰骑士肩膀上。龙鹰骑士口中一股鲜血直喷了出来,肩胛骨完全碎裂的他陷入昏迷,从空中重重地坠了下去。这一套宛如行云流水般的连击也耗费了雷恩不少的体力,他一屁股坐在巨鹰的脊背上,重新控制好巨鹰的航向,同时大喝道:“兄弟们快走,快走!”残存的羽林禁卫们在他的鼓舞下又重新焕发了士气,纷纷顺着铁索滑下,顷刻间望月之塔上便已空无一人了。

在雷恩的不断骚扰下,禁卫们正有条不紊地撤退着,纵然夜雨所统帅的龙骑鹰军团有再大的能耐,也无法阻挡这股与他们势均力敌的力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撤退而无可奈何。然而这一战却也让雷恩麾下的禁卫·羽林军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数十名禁卫将士血洒长空,永远地长眠在了故乡的这片沃土上。残存下来的十几人也皆已负伤,不堪再战了。

看着遍体鳞伤的战士们缓缓撤出了战斗,躲避进茂密的丛林里,雷恩长舒了口气。一掌将坐下巨鹰击毙,他顺着巨鹰滑翔的路线也紧跟着进入到密林中。结束了吗?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吗?不远处鹰鸣啾啾,盘旋在天际的龙骑鹰军团们依旧在警惕地搜寻着他们的行踪,似乎有种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他们的意味。然而雷恩知道龙鹰骑士们再也寻觅不到他们了,森林是精灵的故乡,没有任何人比精灵更知道在森林中隐匿自己的踪影。低头看向怀抱中的小紫空,此时他也正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雷恩,似乎在问:你是谁呀?

一名战士背着身负重伤的凯恩悄悄走了过来,由于小腿骨的粉碎性骨折,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只能在别人的帮助下继续前进。:“雷恩,放下我吧。我已是无用之人了,就留下我与那帮该死的畜生决一死战吧。”凯恩痛苦地说道,他小腿处的贯穿性伤口依旧在不停地滴着血。雷恩否决道:“这怎么行?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我都不会抛弃,除非敌人踏着我的尸体走过去。来,大家跟紧点,这仇恨我记下了,总有一天会让他们偿还的!”

当厄尔墨尼芬王城所燃起的冲天烟火最终褪去凄美的色泽,众人终于消失在那一抹碧翠的密林中。前行的道路坎坷曲折,众人的命运生死未卜。这牵系着整个精灵一族命运的禁卫小队最终的命运将会如何依旧是一个未知数,但他们知道只有不断向前,才能够逃脱达图仁斯的不断追杀。

厄尔墨尼芬王城,玄月神殿中。重新换上一套墨绿色贵族礼服的达图仁斯侧躺在精灵族的至高王座上满意地端详着神殿四周的布局,惺忪的双目中偶尔射出一道电芒。与伊狄修斯的酣战令他心身俱疲,精灵古咒所产生的威能对他本体的伤害恐怕他需要苦练数年才能弥补其所造成的创伤,那股浩瀚的能量在击中他的身体后肆意地破坏着他的内脏,此时的他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般轻松。慵懒地躺在王座上,他轻轻地摩挲着由紫水晶打造的王座边框。精灵之王,多么美妙的字眼啊,自己多年来的辛苦蛰伏终于换来了今天的崛起。一将功成万骨枯,在这庄严瑰丽的寒冰王座下埋葬的是无数惨遭屠戮的白骨!

沉重的殿门缓缓打开,黯淡无光的大殿迎来了战乱后的第一缕阳光,身披金甲的夜雨缓步走了进来。达图仁斯星眸微睁,懒懒地道:“怎么样,那群杂鱼们都收拾妥当了吧。这帮余孽死有余辜,所有反抗我的人没有一个能够逃脱。”夜雨抬起了头,她冷艳的脸庞上不带一丝神色,澄澈的紫瞳注视着对方沉声道:“达图仁斯,雷恩逃走了。”:“什么?逃走了!”达图仁斯惊讶地直起身子凝望着夜雨,想要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些许端倪,随后他冷声道,“哼,我看是你故意放他离开的吧,你知道这将造成怎样的后果吗?心慈手软的人是永远都无法守护好她的族人的,这一点你要谨记!”达图仁斯突然间感到十分地烦躁,仿佛刚才的好心情都被这个坏消息给冲散了似的。摆了摆手,他重新躺回王座中淡淡道:“算了算了,夜雨你走吧。养虎遗患,看来我以后还需多加留心才行。阿尔帕特,让你的人都出动吧,雷恩那帮蠢货一定会从莱克芬丁塔桥经过的,你务必要在那里截住他们,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隐藏在黑暗中的一个瘦弱黑影快速答应了一声,转眼便消失在了大殿中。

殿门再次关闭,夜雨缓步从殿内走出喃喃道:“雷恩,我所能够帮助你的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已非我力所能及的了。愿曙光女神祝福你吧。”……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半月的光阴便已经匆匆溜走了。在达图仁斯所派遣的追兵的穷追猛堵下,雷恩等人多次化险为夷,成功躲开了数波敌军的追杀,而他们也即将来到精灵国度与月妖族的交界处——艾斯拉雪峰。此山高达四千四百余米,山上终年积雪,薄雾冥冥,苍松翠柏,林石遍地。山路崎岖难行,厚积的云雾层层叠叠地盘旋缭绕于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山麓,将整座山体顶端完全遮掩,这更加阻挡了想要翻山而过往来贸易的两族百姓,而精灵与月妖两族便也以此为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步履声由远及近,将积压在松枝上的积雪震落,雷恩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这片连绵不绝的山脉脚下。凯恩脚上的伤口在众人的治疗下已逐渐恢复,但走起路来却依旧一瘸一拐。抬头仰视那白雪皑皑,云绕雾罩的孤峰绝顶,雷恩不禁一阵心潮澎湃,一直收紧的心也放宽了少许。再翻过这座山便是月妖族了,自己心中悬着的大石即将尘埃落定,然而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摆在了眼前,他们将怎样翻越这数千米高的山峰呢?

山涧泻下的一缕幽泉翻起纯白色的气浪绕着众人上山的路径缓缓流淌,冰凉刺骨的水花将他们连日来的旅途劳顿冲刷干净。微风阵阵,流水淙淙。虽然还是冬季,但是不知名的野花却已漫山遍野到处绽放。沁人的幽香与山涧的鸟鸣夹杂在一起,令这里的环境分外清幽。雷恩一边嚼着苦涩无味的干粮一边仔细端详着手中展开的一份羊皮地图道:“这里便是艾斯拉山脉西麓,也是精灵一族位于大陆东方的边缘之地。只要越过此山,我们将真正踏上月妖族的领土。凯恩,这图中所指便是所谓的艾斯拉远古隘口吗?”他指着地图中一处画红圈的标记皱眉道。凯恩点头道:“不错,艾斯拉远古隘口就在那里。传说中它是由第二代精灵之王所筑,起初只为防范魔族余孽的入侵,后来由于魔族的剿灭殆尽那里也随之被废弃。前两年我去月妖族办事时还经过那里,不过由于常年的荒废,那里的山路崎岖难行,我们需要作出十足的准备才行。”雷恩撇了撇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出入月妖与精灵族的交通要道一定已被达图仁斯派遣精兵严加看守,仅以我们目前的情况是无法从正面突破敌人的封锁的,看来我们也已别无选择了,只希望他还从未发现那里。”

和煦的阳光透过密林温暖着众人的心灵。不知不觉中,小紫空已经从熟睡中清醒,挥动着他粉嘟嘟的小手不停拨弄着雷恩颀长的胡须。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露出了那两颗还未长齐的小虎牙。众人哈哈大笑,紧张地气氛此刻被欢乐取代。雷恩宠溺地轻轻抚摸着他光洁细腻的肌肤,轻声道:“茁壮成长吧,殿下。你的生命由我保护,而在不久的未来精灵一族的命运将由你守护,你所需行走的道路还很漫长。”

然而雷恩所不知道的是,老谋深算的达图仁斯早已经下令将所有进出月妖之森的道路完全封死了,就连这条看似隐秘的小道也不例外。在艾斯拉隘口下的莱克芬丁塔桥上等待他们的是已张开了天罗地网迎接他们的【牧野流星】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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