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凄迷,冷风中残留的花香迎面扑来,卷起一阵零落的碎叶。
紫空与雷恩相视而笑,肩比肩地靠坐在一棵树干上。或许是累了,紫空将一只手搭在雷恩的肩膀上,然而彼此之间却没有说一句话。
两人静静地看着那纷飞在花草中的叶片,似乎都陷入了沉思。
:“小鬼”雷恩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他的语气转沉,不复此前的欢乐。
夜风将升腾的热气吹散,花圃内的青荨已是一片冰冷。紫空摘下一片花瓣衔在嘴里,饱尝着唇间的香醇,他已经笃定了信念,“雷叔,我已经决定了,对不起。”
:“哈哈”一把将紫空搂了过来,雷恩憨笑道,“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男人决定了的事就要永不回头,只要无怨无悔,这样才像我带出来的。不过,你可要考虑清楚,离开了我就再也没法光着屁股跳到河里捉鱼;再也别想背着我偷偷摸摸地喝酒咯。”
雷恩想逗弄紫空开心,可是紫空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离开了他雷恩一定很孤独吧。十年来两人相依为命,雷恩将他从小带到大,虽然他并不是紫空的亲生父亲,然而他在紫空心中的地位却永远都无法磨灭,这便是血溶于水的亲情。
感情是脆弱的,紫空再也无法抑制住破薄欲出的情感,紧紧地抱住雷恩嚎啕大哭起来:“雷叔,我不要你走,呜呜呜........你留下来吧,呜呜.......你走了我怎么办?”
以前的忿恨早已经烟消云散,直到真正的离别,紫空的脑海中才满是雷恩的好。哭声没有停歇,却有了转大的趋势,雷恩极力地安抚着他,竟发现怎么也挣脱不开。
鼻涕夹杂着泪水蹭了雷恩一身,紫空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躺在雷恩襁褓中哇哇啼哭的婴儿。
‘没有了我,他该怎么办?’紫空胡乱猜想着,‘是还回到那间茅屋去吗?还是浪迹在酒馆之中整天饮酒度日’虽然精灵的生命长达百年,可是却无法抵挡住与生俱来的疾病。‘他没有右臂,正常的生活该怎么办?平时可都是我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的’
紫空胡思乱想着,现在想来他才感觉到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地幼稚,可是他又不愿轻易地改变自己的抉择。
:“雷叔,你和我一起留下来吧,我去和女王陛下说,让她在苍梧之榕下为我们搭建一间和远古之森中一模一样的小屋,到时候我们就能够在一起了。”
:“傻孩子”雷恩温柔地抹去紫空眼角的一滴泪痕,他的嘴角始终挂着微笑,“人的一生中总有离别,又不是永不再见,何必眷恋那一时一刻的时间。老子我管得住自己的身体,你就不要再为我操心啦。”
将紫空金色的秀发撸到身后,雷恩道:“到时你自己可要注意啦,女王陛下可与我不同,你再不能像在我身边那样肆无忌惮,她可比我严厉多了。”
紫空懂事地点了点头,这次他出人意料的乖巧,平时的他都要对雷恩的言论反驳一番。
:“空儿,别哭。”雷恩的声音微不可闻,似乎小到只有他们俩人能够听见,“阿空,好好学吧,我教授不了你的女王陛下必定会倾囊相授。可是你要记住,修身与修心同样重要,为了欲望的学习只会让自己走火入魔。女王的星术之法定然与我的大相径庭,所以你要用心记,刻苦练,再也不能像在我身边时那样吊儿郎当了。”
雷恩欲言又止,此时此刻他最想将紫空的身世一股脑儿地和盘托出,可以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是再等等在说吧。’
对与紫空他也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当真正面临着分别时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舍。轻轻摩挲着紫空柔顺的长发,雷恩道:“空儿,雷叔等你回来,等你学成归来,我们俩便去大陆四处游历,你还没有去过人类的过度吧。我跟你讲那里的美女可是真的好看,虽然没有我们精灵族的女人漂亮,但是那股子劲儿可是会把我这身老骨头都给卸下来,嘿嘿.........”
雷恩胡天海地地鬼扯起来,将他早些年在人族游历的经历添油加醋的描绘一番,紫空却听得津津有味,两人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在一起畅所欲言了。以前的生活枯燥却并不无聊,每晚不断重复的艰苦训练虽然让紫空筋疲力尽,但是有雷恩相伴,他的内心是快乐的。今夜,两人终将暂时别离,谁知道下一次的相见又会是在何时何地呢。
两人畅聊了许久,直到月色西斜,银色皎月高悬树梢,将一抹抹似白银般耀眼的月光挥洒在他们的身上,柔和而雪亮。夜鸦啼鸣,四周早已悄然没有半点人声。
一丝轻盈的风吹过紫空的发梢,迎面带来一阵迷人的香气,又是那阵似有似无的花香。一阵迷雾不知从何处升起,迷乱了紫空的视线。
待浓雾散去,幽幽碧草丛中已恍然多了一人。思菲蕾丽雅女王那娇小的身躯依靠在一株含苞待放的石楠花蕊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却没有说话。
雷恩冲女王点了点头,将紫空拉了起来道:“冕下,这孩子就拜托您照顾了,我没带好他,实在是我的失职。”
女王娇声笑道:“小雷,这可不怪你哦,怎么看这孩子都对你那一套舞枪弄棒的不太感冒,或许假以时日他在星术法上面的成就并不会比你弱。”她的声音宛若青空下的夜莺啼鸣那般空灵悦耳,仿佛天生便会让听者沉迷。
雷恩颔首道:“那是当然,我对他充满了信心!空儿,你说对不对啊。”他重重地拍了紫空的肩膀一下,疼的紫空龇牙咧嘴。
紫空心情转好,摸了一把鼻涕将它抹在雷恩的衣服上,冲雷恩做了一个鬼脸顶撞道:“我对你可没有信心,鬼知道没了我的管束,你这家伙会整天的混迹在哪些女人的怀里。”
:“臭小子,是不是皮又痒痒了,想松骨就先和我说一声。”雷恩摩拳擦掌,冲紫空威胁地挥了挥拳头。
女王笑得都快合不拢嘴,戏谑地看了雷恩一眼道:“看来小雷你那点破事,连这孩子都已经知道了。”
“我.......”雷恩老脸涨得通红,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尴尬地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好了”女王轻咳一声,轻拍双翅从花蕊上徐徐落下,她没有穿鞋,一双娇小的玉足就那样轻掂在松软的泥土上。月光下的她如同女神一般圣洁而不可侵犯,那吹弹可破的俏脸上却没有一丝微笑。
:“这么说,你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思菲女王注视着紫空,她的语气庄严而神圣。
紫空点头道:“嗯,女王陛下,我决定了。此前的我也一直很迷茫,但我的直觉却告诉我这一个选择并没有错,或许过程坎坷,但是我愿意奋力一搏。”
对于星术法他一直有一股执着的迷恋,十年来他一直在人生得道路上摸爬滚打着,却始终无法找寻到正确的方向。
女王摇头道:“人生可不是一场赌博,我们现在所做的,不过是防范于未然。只有怀揣着一颗平和的心,才能够窥探到无尽星海中的冰山一角。紫月将至,我们得抓紧了。”
女王来到紫空的跟前郑重道:“紫空,你愿意做我的学生吗?”她的眼神仿佛能够洞彻万物,让紫空无法与之对视。
紫空忽的单膝跪地,弯下腰来将双手高举过头顶,这是精灵族人的最高礼节。“吾以吾血在月下起誓,自今夜始成为思菲蕾丽雅女王座下之徒,定当恪尽勤勉,不负陛下重托。”他铿锵有力地将这句话缓缓念出。
这是雷恩教导他的话语,月妖族最重礼仪,尤其是在重大事件时他们对此格外看重。在月妖族所崇信的月神教义中,只有在月光之下起誓的人,他们才值得信任与依赖。
女王振翅飞到紫空高举的双手上停了下来,如碧玉般细嫩的手指在空中轻点,荡起阵阵白色的涟漪。紫空全身一震,他感到一股冰冷的能量流进心扉,却格外地精纯,全身的脉络都似乎在这股能量的洗礼中更加坚实。
待涟漪散尽,女王这才收回了手,她一把抓住紫空的小手,将他从地面拉起。先前的肃穆神色早已经如冰雪般消融殆尽,“那段话可是小雷教你的?”她俏皮地望了一眼雷恩。
紫空点了点头,他不知道的是在先前的那一瞬,他的周身骨骼已经被女王再次萃洗,此时他的全身脉络早已经异于常人,这也为他以后的不断修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一层云雾遮住了月亮,四周黯淡下来,唯有女王周身闪烁着若有若无的白光。
女王冲雷恩道:“小雷,这孩子的入门礼已经结束。就让我暂且照看他一段时间吧,在这段时间内你就不必再来此地了,免得他分心。”
停顿了一下,女王继续道:“料想达图仁斯那小子也不敢来此处放肆,至于你说的那件事我会关注的,近年来我也快感觉到力不从心了呢。”
:“冕下说笑了,您此时青春正盛,正是教训达图仁斯那混球的好时机啊。”
思菲女王冷哼道:“你小子少拍我马屁,时间也已不早,小空就先跟你回去吧,明日你也不必见我,直接回去吧,别让达图仁斯拆了你就行。”
:“我还没有那么容易他们找到”雷恩冷笑道:“女王冕下,我们就此别过。”
雷恩恭敬地向思菲深鞠一躬后便带着紫空渐渐消失在厚重的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