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刘文武轻轻一声招呼,麻天际立即听出了对方声音里不同寻常的味道。他使劲儿在白静沉甸甸颤巍巍丰满胸脯上揉捏两把,果断推开她。
刘文武电话里先是东拉西扯说了些不相干的闲话,然后突然话头一转询问,去年春天是不是经他手给广州T集团一笔两亿元人民币的担保抵押贷款。刘文武电话里的声调柔和随意,很像是没心没肺和自家四岁外孙女在探讨一件无聊琐碎,但是在麻天际听来却不啻于耳边响起了一声炸雷,这才是对方打来电话的真实目的。
麻天际稳住神儿,慢慢回答:“不是两个亿,我记忆中应该是一亿五千万。”
“嗯?不是两个亿,是一亿五千万?我怎么听说就是两个亿呢!”
“总额是两个亿,另外五千万是广州朱氏集团朱南方那边出……等于咱们两家一起给了何庆邦两个亿的贷款。”
“嗷,原来是这么回事。”刘文武拉腔拉调说,“怎么又出来一个朱南方?”
麻天际不高兴反驳,“出来朱南方有什么稀奇,这两年咱们无利公司经常和广州朱氏集团联手做一些外贸上的生意。”
“麻总,我想问,到时候收回那笔贷款会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困难?”
“困难……应该不存在什么困难吧。”
“我听说,这笔贷款是经你手贷出去,它什么时候到期?”
麻天际语气里出来不耐烦说:“过去一年我出去进来了那么多笔款项,不可能一笔笔的都清楚是咋回事儿。你等等,我上电脑查一查再答复你。”
麻天际借口查电脑扣了话筒,有些心烦意乱拉开抽屉,取出一只雪茄叼在嘴上,白静马上抄起打火机帮他点燃了。麻天际大力吸几口雪茄,起身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踱步思考,反复掂量对方突然打这个电话是什么企图,他有点儿怀疑刘文武背后有大股东指使。
麻天际和刘文武同时应公司控股大股东的聘请来无利公司任职,两个人搭档共事已经一届半任期、七八年的时间。
当初,公司控股大股东以相同的高规格、高薪金聘请了他们,叫他们一起见面认识的时候就明确对麻天际说,我所以要聘任你,主要是欣赏你在金融经济方面的学识能力、人脉关系,今后你的职责就是经营管理好公司,让我和其他股东的投入有一个丰厚回报。
然后大股东指定刘文武说,我所以要聘请他则是看中他的沉稳认真、忠诚可靠,他的职责就是为我看好摊子扎好篱笆,严防家贼搞偷梁换柱那一套把戏。
从简短介绍中麻天际听出了控股大股东的遗憾,控股大股东欣赏他却不信任他,控股大股东信任刘文武却不欣赏刘文武。
共事的七八年里,麻天际一直想与刘文武把关系搞得正常些,不要两个人真就像隔着几道铁丝网的敌对双方,却一直没有能如愿。尽管他好几次放下身段主动向对方拉扯示好,刘文武却始终阴不阴阳不阳的拒绝接招,永远对他保持着阶级斗争那样的疏远戒备。幸好无利公司实行的是总经理负责制,否则他头上老是顶着这么一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名义上的婆婆,简直能把人憋屈死。
最近一段时间,公司开始有一种风言风语的传说,说刘文武已经不甘心老是处于有名无实看守摊子的位置,他迫不及待要抢班夺权了。说刘文武经常去控股大股东那里嚼老婆舌头,一心要把无利公司实行多年的总经理负责制改换成董事长负责制。一向稳坐钓鱼台的控股大股东那边,居然也有些心思活泛了……
最初,这些真不真假不假的传言进入麻天际耳朵以后他只是一笑置之,认定是无稽之谈。渐渐把这传言听得多了,他就似信非信有些警惕了,感觉后脊背处真就被一个黑洞洞枪口随时随地瞄着。
麻天际在办公室里忧心忡忡踱步,反复掂量一旦控股大股东知晓那笔贷款存在不敢见光后台交易的严重性,好几次驻足在落地窗前眼望金融街周围一片繁华街区的锦绣风光陷入长考,渐渐从心底生发出来一股子咬牙切齿的邪劲。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迟疑彷徨了,要赶紧想办法对何庆邦那个无耻诬赖之徒采取断然措施。否则,他很难逃脱鸡飞蛋打以后还要身败名裂的厄运。
其实去年春天何庆邦亲自来BJ找他套关系、使手段的一连串公关,早被他识破是有预谋的一次骗贷,他早就知道T集团的运营已经出现了不可逆的恶化。因为何庆邦私下里给出的交换条件太过诱惑,他无法割舍那块吊在眼前的肥肉,于是便产生了一种侥幸自信心理,对形势做出了过于乐观的误判。他认定凭广州T集团那么巨大一个商业摊子,无论如何不会呼喇喇的说垮台就垮台,怎么着也能支撑两年、三年时间。
没承想,贷款出去大半年以后,负责监视广州T集团运营状况的朱南方那边不断过来一些近乎噩耗的密告,那些急转直下的密告越来越紧急表明,T集团的大厦已经很难支撑下去随时都有可能崩塌宣告破产。
大梦初醒的这一段时间,他一边指使朱南方继续搜寻有关T集团经营状况的情报,一边苦苦思索对策怎么从T集团破烂摊子里捞出那笔贷款,却苦于一直出不来有效对策。因为他和骗走公司这笔贷款的何庆邦有着勾连多年沆瀣一气的交情,一旦双方撕了脸闹翻,对他的牵扯和伤害也将是不能承受的可怕,导致他出手前一直有一种投鼠忌器的顾虑。
现如今,眼看自己已经有了引火烧身的危险,他当然不能再妇人之仁的迟疑彷徨下去。更不能为保全何庆邦倒让自己在BJ金融界没法子混下去,半世英名和积累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