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一翻,长剑一抖,上身后仰,使黑无常一棒落空,而我却已矮身前进,剑光一闪,刺黑无常胸肋。黑无常攻击受阻,并未慌乱,而是倒退一步,白无常的慢棒如风中柳絮中的燕子,恰到好处的斜斜点出一棒,我的剑如离弦之箭,而白无常这一棒却如垛靶,我若一剑当真刺出,好不容易抢占的一丝先机立刻会荡然无存。所以我这一剑,却只不过是虚招,白无常斜斜点出一棒,我就地一滚,长剑不与他对碰,长剑倒转,反手握剑,以剑柄刺出,命中他左膝软骨。
黑无常退而反进,接连挥出十四棒,这十四棒连消带打,已不尽是快字诀,可见他眼见白无常受创,开始全力以赴。
我右手捏手印防守,左手剑出入虹,剑气纵横间,逐渐稳住局势,反压黑无常一头。
白无常左膝软骨受创,出招已经贫乏,此刻却大喝一声,腾起三丈高,哭丧棒迎空而落,竟是一招“力劈华山”。
自此黑白无常的棒法被我破除。
白无常力劈华山,力道极大,将我和黑无常从中被迫分开,各自后退丈许,彼此对视,不再动手。
白无常道:“这是什么剑法?”
我沉吟片刻才说道:“临阵对敌,一招一式俱都是随心而发,已不需要拘泥于形式。”
白无常道:“好剑法!”
我说:“两位的又是什么棒法?”
白无常道:“这套棒法虽然来历不凡,此刻既然已败于你剑下,不提也罢。”
我摇头轻笑道:“适才你我双方俱都是比拼招式,倘若阁下二人运用内力或者法力,谁胜谁败只怕还很难说。”
白无常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不必多言。”
黑无常道:“你的剑法虽然不错,但若有人同样以剑败你,那时只怕你非要去裁决所走上一遭不可。”
我说:“我正要请教,这套棒法虽然不凡,以阁下二人这样的高手互相配合,威力更是倍增,不过此棒法虽然在你等手中使出精妙绝伦,却依然难免有些诟病。”
黑无常的脸色一沉,却不说话。
我并不理会他的脸色,继续说道:“以两位这样的高手的眼力,应该不难看出,倘若这本身就是一套组合剑阵,除非大罗金仙下凡,否则以凡人之躯,要想独力将其破解,无疑是痴人说梦。”
白无常道:“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黑无常道:“废话少说,你若想登临黄泉彼岸,又不想遵守规矩,倒也并非一定要去裁决所面见判官大人,因为你还有一条路可走。”
我说:“倘若此刻我已改变了主意,非要去见一见那位判官大人呢?”
黑无常不说话了。
白无常道:“机会只有一次,从你动手时,这条路已行不通。”
我说:“我这个人有一个不错的毛病,那就是喜欢破坏规矩,有些规矩在别人眼中是圣旨,但在我眼中却一毛钱不值。我只做我喜欢做的事,只要是我感兴趣的事我就喜欢去做。比如我若决定去所谓的裁决所见一见那位判官,不要说是你们,即便是天皇老子在我面前说此路不通,我也只当他坐了回马桶却没有必要用手纸,权当是放了几个又臭又响的狗屁!”
白无常的脸色也是沉了下来。
黑无常道:“你找死!”
我长剑斜指地面,道:“拿出你们的真本事,不然有多远滚多远。”
白无常气笑了,这次他的笑声已和之前不同,或者说现在他的笑声才是一个人的笑声。他阴鸷鸷的说道:“本来你不用死的这么快,但是现在……”
可惜他话才刚刚出口,我长剑已陡然一抖,直袭他咽喉。
白无常脸色铁青,却也嘎然住口,斜地跳出两丈远。
黑无常将手里的哭丧棒一拧一分,那哭丧棒原来内有玄机,竟然暗藏着一把剑,他想也没想,趁我攻击白无常时,他已是恰到好处的刺出一剑。
剑虽然只是平平刺出,速度却快极,不但快极,而且这一剑也在变化,一股幽幽之火,宛如野火燎原。剑在中途,却凭空多出九种变化,不论对手如何应对,他的剑就像是野火,无物不焚,无物不灭。
这一剑夹带着一股毁灭性,虽然是一把剑,但给人的感觉却变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对“势”的掌控,而是更进了一步,形成了一个场域,用最简洁的话说,“势”只不过是依靠外力而达到目的,而“域”却不同。那是真正的大高手以自身的修为和意念所营造出的一块场域,在这个场域中,理论上,先天已能立于不败之地。
对手进入了自己的场域,精神会受到压迫,会产生幻觉。每个大高手所展开的场域都不同,所以对手所产生的幻觉自然也不同。在这场域中,施展者能够始终保持着清明,所以大高手一旦施展了场域,也说明他已动了真正的本领,说是压箱底的绝活也不过分了。因为场域一经施展,胜负则立见分晓。
奇怪的是,我虽然眼前全都是野火燎原的场面,仿佛世界万物都即将要被焚烧成灰烬,但这场面中,却并不是没有人,黑无常正在闲庭信步,左手倒背身后,右手的剑斜指地面,他微昂着头,一派高手风范,就差脸上没有写上“我是高手”这四个字了。
他走着四方步,信步而来。这番作态,幸亏我已有多日未曾进食,连水都没有喝一口,不然我只怕就要忍不住将隔夜饭都呕吐出来。
黑无常越走越近,他似乎已算准了我此刻陷入了幻境,所以不论他如何作态,别人都瞧不见。即便他要将我一剑刺死,也要做到艺术范十足。
我不退反进,朝前走去。
黑无常已忍不住出手了,因为距离已经拉近。
这次他手中的剑却并不快,他像是生怕出剑太快释放出一缕杀机会被我察觉,所以他的剑居然再拿刀使,抡圆了,像是一个侩子手在砍死刑犯的脑袋一般。
他的剑才刚刚抡起,我手中的剑已洞穿了他的咽喉。
我一剑刺穿他的咽喉便快速收回,同时肩膀下塌,双脚错步,长剑倒转。因为在这瞬间,在我的身后劲风一闪,携带着一把快剑而来。
这把剑快到了极致,以我可以清晰观察到子弹痕迹的眼力,此刻眼角的余波也只是感到一花,可见这把剑,他的主人应该才是黑无常。
即便我已及时防守,却也已来不及以剑阻挡其攻势,而我此刻双脚错步,长剑倒转,身形也正处于一个进退两难,连闪躲都已不能做到的姿势,因为我此刻正好在转身的途中。
所以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依然忍不住赞赏道:“好剑!”
因为这黑无常的确是了不起,不说其剑法,只论这时机把握的精准程度,已超过我生平所见过的任何对手。
“好剑”二字刚落,长剑却并没有刺中我的咽喉,而只是命中我的右肩膀,因为在最后关头,我只能以肩膀相抵,剑尖去势甚急,在我肩膀上留下了一道血槽子。而我不退不避,顺势右手伸直,食中两指并拢,形成一把指剑,洞穿了对方的咽喉。
黑无常受此重创,虽说还未立刻毙命,但他施展的场域却已经不攻自破。
此刻黑无常正用手掌捏紧他自己的脖子,但依旧没用,鲜血在激喷,他踉跄倒退,眼中满是不信和不甘。他似有话要说,以致他此刻的喉咙里“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清楚,他扑通一声,直直地翻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断气了。
我却是微微一愣。我脸上无悲无喜,心中却有些意外。
因为死去的并不止黑无常一个,连白无常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洞穿了喉咙,血流了一地,已然气绝。
白无常倒在了我身后不远,而我适才杀了两个黑无常,也就是说,之前看到的黑无常并非幻觉,而是白无常所化。
我本来还感到有些奇怪,既然已经陷入了黑无常释放出的场域中,在对方没有动手之前,理应不可能瞧见其身影才是。但第一个黑无常却在闲庭信步而来,可见他不但对他自己很有信心,也对黑无常的场域极其信任。
可惜他信错了人。
这其间应该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却不是我目前所能探索到的。
我回剑入鞘,开始仔细打量那堵墙壁。
墙壁上的壁画完好无损,适才的打斗不可能不留下痕迹,但它很快就自动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