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猜错,这堵墙是棺中人以大法力构造,并布有法阵,若不能找到破绽,除非是和棺中人一个等级的强者,否则根本无法破开。
但这样一堵墙壁中,此刻却走出来一个人,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是一个人,但却又不太像人,若说他不是个人,偏偏却又找不出什么地方与人不同。
也许还有一点不同。
这个人穿着一身白袍,肩膀上扛着一根哭丧棒,足有五六尺长。他身后也同样有一个人,除了穿了一身黑袍,不论是长相和穿着打扮都和他一模一样。
因为他刚走出墙壁,像是会分身术一样,一个黑影便是斜身一闪,与其并肩而立。那黑影同样是肩膀上扛着根哭丧棒,不过他们的长相和穿着打扮虽然相同,但神情却绝不同。
白袍人咧着一嘴白牙笑个不停,他虽然在笑个不停,别人听见他的笑声却寒毛直竖,就快要哭出来。
不过这个时候想哭却也哭不出,因为黑袍人已在哭,他不是普通的哭,而是痛哭流涕,几乎撕心裂肺。
我只能笑,只不过却是苦笑。
在黄泉这样的地方,瞧见这样两个人,若还不能猜出他们的身份,实在是过于孤陋寡闻。
我自认为博学多闻,故而我语气肯定地说道:“黑白无常。”
白无常依旧在笑呵呵,黑无常却哭丧着脸道:“错!”
我说:“哪里错了?”
黑无常道:“黑白无常只不过是阳间的化名,在这里,我们还有另一个名字。”
我说:“勾魂使者?”
黑无常道:“不错!”
我说:“你们来的正好,这里正好有残魂一道,只不过不知道两位勾魂使者是不是只勾人的魂魄?”
黑无常道:“畜生若有灵,魂魄亦难逃勾魂使的手掌心。”
我说:“原来如此,幸好这里正好有一条四脚蛇,它已快要死了,你们若能将它的魂魄勾走,那当真是发了笔横财!”
黑无常道:“什么四脚蛇?”
我一指那黑龙,正要说话,却是微微一愣。
那黑龙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人们能够瞧见的只不过是一座龙形雕塑。它栩栩如生,和黑龙一模一样,连颜色也相同。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知道,这是一块石头,确切的说是一块石像。
难道刚才和黑龙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觉?
但随即我便是把这想法甩到一旁,再如何高明的幻觉总有迹可寻,所以事实证明,那黑龙本来还在和我说话,但却突然闭嘴,想必已先我一步发现了黑白无常的到来。
我没有想到,连这条黑龙竟然都会对黑白无常如此忌惮,而我此刻的状态也十分敏感,或许也只不过是一道残魂而已。而黑白无常号称勾魂使者,自然是所有孤魂野鬼的克星,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但既然连黑龙都对他们忌惮,可见他们“捉鬼”的本事非同凡响。
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只是一道残魂,毕竟我曾和那长眉老道交过手,如果只是一道残魂,则不会有那样的本事。
看到那黑龙已变成石像,我则已暗自提防起来,不过是不露于色而已。
哪知那白无常却嘿嘿笑道:“阁下不必害怕,我兄弟二人并无恶意,不过是受人所托,来此做引路人而已。”
我问道:“引谁的路?”
白无常道:“当然是为你引路。”
“去向何处?”
“裁决所。”
“裁决所是什么地方?”
白无常道:“总之不是阎王殿就是了。”
我说:“我既已渡过黄泉路,何必还要去裁决所,两位使者何不敞开方便之门,让我重回人间?”
白无常道:“这个并非我兄弟二人的职责所在。”
我说:“倘若我不同意呢?”
白无常道:“阁下能够渡过黄泉路,即将抵达彼岸,证明你非泛泛之辈。今生虽然杀戮过重以致遭了天谴,但前世曾结无量功德,故此功过相抵,此刻你已是凡人之身,不受功德护体。因此你若想抵达彼岸,需按照规矩来,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去过裁决所,判官大人公正严明,自会给你指引一条明路!”
我既没有认可他的话也没有反对,而是负手而立,道:“请!”
请有很多种意思,但这时候却只有两种意思,一种是请对方带路,另一种是请对方让路。
白无常依旧是笑呵呵,却一动不动,因为他已听出了这声“请”字绝不是请他们带路。
黑无常也已听出,他跨前一步,道:“我来领教!”
白无常道:“我兄弟二人自出道以来从不单独对敌,不论对手强弱众寡,俱都不曾分离,虽不能说百战百胜,但却也苟活至今。”
我说:“胜负乃兵家常事,何况只要活着,就是不败。”
白无常道:“这黄泉路上,你势必已过关斩将,看来你是因此而充满了自信。”
我说:“既然大家都充满了自信,本就不需要再说废话,请!”
“请”字一落,我双手结印,左掌曲指呈无名相,右掌微张呈众生相,左手降龙,右手伏虎。这次我没有将两印融合,而是化守为攻,双掌齐出。
“罗汉金钟罩?”白无常颇有些意外的说了一句,但随即便不再说话,而是深吸一口气,左掌猛然拍出。
我说:“什么罗汉金钟罩,此乃降龙伏虎手。”说话间,右手伏虎印已经和白无常左掌对上,两者对碰,无声无息,各自倒退五步。
白无常咦了一声,道:“果真不是罗汉金钟罩,阁下这降龙伏虎手不知师出何处?”
我笑道:“勾魂使者乃鬼神,本应该对目标了如指掌才是,如今居然问我师承,倒是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白无常道:“哦?”
我说:“此黄泉非彼黄泉,此勾魂使者自然也非彼勾魂使者。”
白无常道:“纵然你知道了又如何?勾魂使者要勾走一个人的魂,要你三更走,不会留你到五更,从未失手。”
我说:“凡事都难免有例外。”
白无常道:“只怕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容易。”
我笑着说道:“那就不要怪我大开杀戒了。”
白无常笑呵呵的脸皮抽了抽,黑无常忽然沉声说道:“废什么话,不过是残魂一道,今日本座来收你!”
他一步跨出,哭丧棒已隔空点出,夹带着呜呜声,和黑无常的哭声无两。若心志不坚,寻常之辈不用动手,在这哭声中已要精神崩溃。
这是“摄心术”一类的功夫,未出手已先伤人,杀人于无形中。
我手印不变,降龙伏虎融合,金刚护体,道:“小道尔!”
我脚下不动,手印左挥右挡,哭丧棒虽不凡,但却也近不了我身。这降龙伏虎手乃是达摩的七十二绝技之中有数的主防之法,佛门功夫本就讲究慈悲为怀,度人先度己,强身先强心,造七级浮屠,功德加身,降妖除魔,不在话下。否则若不能度己,即便功力深厚,手段超绝,不要说降妖除魔了,恐怕最先坠入魔窟的便是自己,还谈什么度化世人。
白无常道:“此乃黄泉,诸神之禁地,阁下这降龙伏虎手虽不凡,但在此地施展却难有作为,即便是降龙伏虎真身降临,一遇黄泉,一身道行也消减了七八成,看我破你降龙伏虎手!”
白无常的哭丧棒也是猛然点出,夹带着“桀桀”声,和他的笑声无异。
他始一出手我便心中一凝。洪荒之初,太阴太阳两颗大星照耀当世,使万物鸿泰,生机勃然。后来天降九头金乌,宛如多了九颗太阳星,泛海枯竭,大地崩塌,生灵涂炭。后裔射日,射落九头金乌,拯救万民于水火。
从此太阴太阳,一夜一昼,阴阳循环,生生不息。
这黑白无常联手,竟然宛如阴阳之鱼循环不息,故此我更不敢再有丝毫小觑之心。
白无常的哭丧棒速度不快,但正因为如此,正好弥补了黑无常的快所留下的破绽。一快一慢,一阴一阳,一哭一笑,这些看似对立的存在,此刻却巧妙的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套浑然天成的棒法。
这是一套组合棒法,似太极,如八卦,攻守兼备,如封似闭,时而又大开大合。
乾、坤、巽、震、坎、离、艮、兑,黑白交错,互相交融,无太之极。
乾坤无极,巽震无形,以坎为守,以离为攻,艮兑相间,彼此搭配,变化多端,实在是刁钻古怪,让人防不胜防。
即便降龙伏虎手也同样有三十四路变化,但却也难以悉数抵挡对方的攻击,隔不多时,我后背和腹部均已受创。
我且战且退,右手单掌结出降龙伏虎手印,左手却已将长剑从后背拔出。
这是“拔剑式”。
单掌握剑柄,脚下速度不减,不快不慢后退了十几步。
黑白无常手中的哭丧棒宛如斜风细雨,让人根本喘不过气。
一哭一笑混淆在一处,使人难以集结心神。
不过拔剑式却不同其它剑招,这一式本就是“剑六式”中比较特殊的存在。剑未拔出,已可摄人心魄,伤敌于剑下。我单手拔剑,单手要以降龙伏虎手印应对黑白无常的组合棒法,分心两用,剑已拔出两寸,我也又倒退四五步。
我脚下左跨右斜,身形半转,长剑“呛”声出鞘,剑气四溅,剑吟不绝,隐隐压盖住黑白无常的一哭一笑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