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这种优势,倒反而成为神仙上天的制肘。没有太多时间考虑,因为事发突然,这次他双手齐出,食中两指双双并拢,剑诀一变,那雷电之火剑竟然被生生分为两半。
若非他这一手,别人还不知道这柄剑竟然不是一柄,而是两剑合一。
雷电双剑被生生强分开来,朝两旁倒插而落。
“轰”的一声,两剑深陷大地,蛛网般的裂缝四处蔓延开去,地底中炸响惊雷,这余波散尽,龙妖激喷一口鲜血,而抱住他龙首的少年却完好无损。
适才的余波,竟然全数被龙妖承受。
神仙上天吐出一口浊气,长眉飘飞,他注视着这一幕,双目深邃无比。
“莫非还有什么我不知的内情所在?”他喃喃自语,这一幕证明,这龙妖和这孩子好像关系不浅,竟都互相以命相救,足以说明问题。但无上临终之前的遗言却绝不会有虚假,神仙上天确信这孩子的确便是无上的徒弟,但他这徒弟此番举措,未免违背常理。
“难道此子已被这龙妖施展了类似‘摄心术’之类的邪门功夫,导致此子将他当成了至亲之人?”
可惜神仙上天直到此刻依旧没有瞧见那少年的面目。不过他却也是认定此子必然已被龙妖所操控,毕竟从他瞧见他们的时候到现在,并没有看见龙妖挟持他。
神仙上天道:“小友,你过来。”
那少年却好像并没有听到。
神仙上天道:“我乃是你师无上的朋友,此番前来,目的便是带你回去,只要你现在跟我离开,我绝不会伤他性命。”
那少年好像是个聋子。
神仙上天蹙眉。
“你去吧,我无妨。”龙妖抚摸着少年的后脑勺,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似父辈在送别子侄。在他那丑陋无比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人性的感情。他嘴巴一张一合,似在说话,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是类似于“传音入密”的功夫,所以即便是神仙上天,也很难截取到他说话的内容,更无法从对方的口型里推断“唇语”。
终于,那少年最后妥协,轻轻点了点头,他站起来,转身就走了过来,对神仙上天冷冷说道:“我跟你走。”
神仙上天捋眉道:“倘若你师父在此,瞧见你此番模样,当对你感到失望。”
那少年道:“死者已矣。”
神仙上天道:“既然你已知晓,当随我去你师父面前磕三个响头。”
那少年道:“不必。”
神仙上天道:“不必?”
少年道:“拿来。”
神仙上天道:“我拿了你的东西?”
少年道:“我师父留给我的东西一定在你那里,把那东西拿来。”
神仙上天笑了,笑声里,他忽然并拢食中两指,随手一挥。
那原本插入地底中的雷电双剑收到召唤和指引,忽然如惊鸿般掠出,化作百道剑光。剑光一闪而逝,神仙隔空一指,那百道剑光又恢复了原型,雷电双剑在空中轻轻颤栗,互相之间似有些排斥。
神仙上天将其收回,并未回鞘,而是一手一把。
他面色一沉,道:“此双剑我以大法力融合,在炉中煅烧三年,经过两百余年的温养,方成为神兵一把,如今为了救你,被强行分开,使剑之精魄受损,方才你又对我无礼,此举便是给你一个教训!”
他话音刚落,但见那龙妖所在的地方尘灰散尽,那里已经成为一片废墟,龙妖已经看不见了,只有一地残肢断臂和破裂的内脏等,适才那百道剑光一闪,竟将那龙妖分尸。此时它已无替身,真身四分五裂,神魂湮灭,凄惨无比。
少年双拳紧握,面色苍白,隔不多时,他忽然“哇”的一声,竟然开始呕吐起来。
神仙上天也不理他,直到他呕吐完,才徐徐问道:“你何名讳?”
少年起初全身肌肉绷紧,牙齿在咯咯作响,不过随即他的肩膀便是下塌,神情有些木讷的说道:“我名浩然。”
神仙上天道:“‘浩然’可意有所指?”
少年道:“有,乃是我师父授晚辈剑诀时,以求有朝一日,剑气光耀九州,浩然长存。”
神仙上天道:“你师父是一代人雄,因何你却被那龙妖掠获至此?”
少年道:“晚辈顽劣,不服管教,才有此祸事。”
神仙上天道:“那龙妖已授首,你师父又已坐化,今后你又将何去何从?”
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已流出,哽咽说道:“我当去收殓师父遗体,为我师父守孝三年,其余想法,晚辈尚且未曾考虑。”
神仙上天道:“你可愿意学我之法?”
少年道:“师父绝技还未习成,不敢奢望过高。”
神仙上天捋眉而笑,道:“你师父临终之前,将一身修为尽皆散去,血肉之躯,也已化为尘埃,但见你如此孝道,便随我前去,收集一些你师父的尘埃物,而后便随我上山修炼。你小小年纪,如今经此挫折,正也是对你的考验,今后随我修炼,不论你能否修习我法,有贫道指点,十年内,你技艺必有所成。”
少年叩首拜谢道:“多谢前辈厚爱!”
神仙上天道:“望你心有明净,放下诸般执念,好生修炼,莫要违背你师为你赐‘浩然’之名。”
画面至此,忽然灰蒙蒙,一片混沌,我已瞧不清其间内容。
我心中却不能平静。
那少年如那件血衣的主人一般,曾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在我“聚势化虚”时,也曾与之“相遇”,并还得这少年留下一本古老残破秘籍,习得“粉身碎骨拳、天残地缺腿和天上地下唯吾独尊神功”。
只不过,这少年的名字却又是“浩然”二字,此“浩然”与张浩然是否有关联?
为何我记忆中的碎片,这“浩然”二字竟然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我记忆中的主角,竟然仿佛已不是我自己,就如这眼前的画面一般,我只不过是第三者,站在一堵城墙上,观看围城里的事迹。主角与我似并无关系,因为,这故事的主角好像都围绕着“浩然”在旋转,每个故事里的“浩然”好像又并不是一人演绎,不但外表不同,性格不同,本领不同,为人处事的方式更绝不相同。
一个是我最清晰也最深刻已深入我心的“浩然”形象,是一个从青少年时期随我一起长大的人,对我的人生有着不小的影响。他青少年时,发育得早,英姿勃发,身高虽只有一米六五,但却很结实,六块腹肌棱角分明,胸肌可以在他随意控制之下跳“爵士舞”,他喜欢时常穿白色背心,以彰显其体格。
这个“浩然”形象,后来走出县城,做起了生意,如鱼得水,他完好的身材已“退化”,不出十年,已成为了一个肥头大耳的矮胖子。这胖子最后死在一个神秘人手里,不久后,我见到了第二个“浩然”。
这个浩然非常神秘,似乎来头不小,可是故事才刚开始就已结束,他被棺材吃入腹中。
本以为关于“浩然”的故事已可结束,但在这有些残缺的画面里,竟然又遇见了一个“浩然”。
如果现实中当真有这样一个“浩然”存在,那么不可否认,他前途不可限量,超越我所认知的所有人。
他天赋极佳,能被“神仙上天”这样的大高手看中,并且他本身还是更神秘的“无上”的传人。他很可能一人独享两大高手的传承,可见他若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那么这个世上只怕已经很难寻到高手能够制衡他。
想到这里,我心下不由一惊,他如果真的活在现实里,那么他若想做一件事,谁能抵挡?如今世界虽然科技峥嵘,通讯发达,但这个“浩然”若修炼至今,以他的天资,学什么东西只怕都是唾手可成。
而让我难以理解的是,这个“神仙上天”和我似有很紧密的连接,仿佛是我的至亲之人,竟可让我在始一瞧见其容貌时,脱口惊呼他为师尊。
我的身世又何尝不是一个谜?我何尝不更让人捉摸不透?
在我的内心里,仿佛一直有一个伟大而神圣无比的理想,待我去实现。为了这个理想,我似已经放弃了所有,我的记忆如一座干燥龟裂的荒废城池,我却只能立在围墙之上远远观望。隐隐间,这荒废城池里,似又有笙歌曼舞,有着欢笑之声,把酒对饮之畅谈,忽又似车水马龙,喧嚣热闹无比。在这一片片欢乐中,我用指缝掩住嘴唇,咳嗽,然后面目绯红地抬起那一只用力延伸的手掌,手指苍白,用劲一握,突然有些梦想,有些欢乐,有些高歌,有些呐喊,在某一瞬间,发出了阵阵“咯吱咯吱”的声响,一大片一大片各式各样的风景,俨然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玻璃,然后碎成了一地……
我转身就走,慌乱逃离,站在城池边缘,像是离家出走的怆浪子站在故土上。那里时常又有一些从那荒废城池的缝隙中,传来的阵阵异常诡异的音符,它似在呼唤,似在指引,它如亲人张开怀抱,温暖恬静无比,又如反目成仇的恋人冷削寒目,虽然近在咫尺,却又如隔天涯。
我静静的立在黄泉中,“鬼莲灯”定格在漩涡之上,发出了淡淡的青色火光,照亮了我的脸,我别过头去,看见火光的背后,竟没有留下影子。我深信不疑,此刻已经走到了黄泉的尽头,踏出漩涡,我将登临彼岸,这道“残魂”终将归位,那时,或许会有一些我意想不到的发现,关于我的身世,关于“浩然”的身世,关于许许多多人的疑团,或许都将会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