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树冠上飘落下来,这棵老树下,张浩然和那个叫“梦梦”的女人依然还在,我不由皱起了眉头。
前者肥胖的面目狰狞,眼睛瞪得极大,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他上身裸露,全身都被捆缚住,捆缚他的是一些用布条搓成的布绳,显然是他将“梦梦”的衣裤撕裂,并亲手搓成的,似乎正准备用这布绳将“梦梦”捆缚,进行一番折磨。
但“梦梦”却依然躺在树下,一动不动,她身上盖着一件大衣,这大衣正是张浩然所有,连头都一起盖住,只能瞧见一截小腿在外面。
一切都和预想中的情形颠倒过来,张浩然显然不可能用布绳将自己捆缚,他更不可能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梦梦”遮体。最重要一点是,张浩然凸出的眼珠子已经如死鱼眼睛,他已经断气了。他至死仿佛都还不知道是谁对他出手,因为他此刻的表情依然栩栩如生,倘若此刻他已将“梦梦”捆缚,并正在折磨对方,似乎正符合他的表情。
他的神经都还来不及舒缓,便已气绝,可见取其性命之人绝不应该是“梦梦”这样一个重伤垂死的人,而是一个高手,张浩然所有的精力似乎都放在如何折磨别人这件事情上,所以那暗中突袭的高手,应该是极为轻松,一击即中。
我不由叹了口气,张浩然的精力全部都放在别人身上,我自己又何尝不是?我若不是去追那个神秘人,说不定还可制止对方。因为,张浩然是我的目标,我当然不允许别人先我一步下手。
但现在他莫名其妙的被人击杀,我竟没有想象中的快感,我心中竟升起一股莫名的悲意。兔死狐悲,这个在我记忆里最深刻也最无好感,甚至曾让我妒恨的男子。年轻时,他英姿勃发,朝气蓬勃,我们在一家旧酒吧里开始有所交集,是他,让我生平第一次尝试了被人踩住脸品尝了那鞋底的滋味。年轻的他,非常壮实,两块胸肌可以在他随意控制下跳爵士舞。也是他,走出那个小县城后,做起了生意,如鱼得水。后来他开始发福,不停的发福,可他偏偏娶到了个漂亮的老婆,在T市可以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若不是情势所迫,我倒很想看看他最终会走到哪一步。
可惜他做人没有底线,得罪了一个他不该得罪的女人。
我忽转过面去,这个叫“梦梦”的女人竟还没死,之前她似乎已昏迷过去,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瞧见那个击杀张浩然,救了她性命的高手。算起来,她走到这一步,我算是最大的帮凶了,不然生不如死的恐怕不是她,而是张浩然了。
我说:“你已醒了过来,为何不马上逃走?”
她没有说话,她依然一动不动。
我说:“你的仇人虽然死了,但他的帮手应该更难应付,蝼蚁尚且偷生,就算你不想活了,至少也要爬到那悬崖上去,否则一旦落入别人手里,只怕想死都不容易。”
她冷笑,她似乎并无所惧。
“是你救了我?”她未等我应答,她自己又冷笑起来:“你本不该救我的命,所以我并不感激你,现在你不妨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个忙!”
我说:“你不妨直言。”
“我早就醒了,我已醒了三四遍,可是每次都醒不了多久,我就又昏迷了过去。”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道,“你是个高手,这是我第四次清醒过来,我的眼睛虽被衣服挡住,可是我的耳朵却还没聋,尽管如此,你是怎么出现的我却听不到。这说明你是个高手,传说中飞林踏雪不留痕,所以一个像你这样的高手,一定杀过不少人。”
我没有说话,她的口气忽然激动起来,紧接着又说道:“所以我恳请你一定要帮帮我,一个像你这样的高手,一定是江湖上有名望的前辈,所以你帮我忙的时候,一定不要掀开这件衣服,你只需要随便挥挥手,就可以做到了,你就当是做好事,或者像打死一条狗一样就可以了,不必有丝毫心理负担。”
我叹了口气,我说:“可惜你不是狗,你是个人。”
她忽然带着哭腔道:“你说我是个人,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瞧过我的模样!”
我静静说道:“你身上的衣服是我亲手盖上的,我当然早已看过你的模样,只不过那时候你正好昏迷过去了。”
她大声抽泣道:“你说谎!你骗人!”
我说:“不错,我是在说谎,因为你的衣服并不是我亲手盖上的,你的命也不是我救的,你的仇人当然也不是我杀的。”
她一时竟忘记了说话。
我说:“这些你自己当然都知道,可是你却偏偏要把别人当成是你的救命恩人,幸好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否则我既然救了你,当然不会再去害你的命。”
她用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却失败了,她忽然又躺下,一动不动,连抽泣声也已停止,竟昏迷了过去。
我静静地走过去,将大衣掀开一角,我的手猛然颤栗,我实在想不到,张浩然竟下了如此重手。
这个女人的脸已毁了一半,这是刀痕,张浩然正好有一把蝴蝶刀,所以她脸上的刀痕很深但口子不大,足有四道刀痕,最严重的一刀,是左脸上画了个月牙形,由鼻梁划下,在她精致的左脸腮转了个弯,直至嘴角。蝴蝶刀刀口虽薄,但这条刀痕的伤口却还是外翻,可见张浩然在下刀时,不但手重,速度也很慢。
我沉着脸将大衣彻底掀开,这具原本羊脂一般的娇躯,此刻却已有些扭曲。她不但四肢俱折,最让一个男人不能目睹的是,她的**竟也遭了毒手,原本鲜嫩的樱桃已被削去,鲜血淋淋。
难怪她说她已醒了四次,却又昏迷了过去,难怪她已不想活了,若是她可以自己动手,不可否认,她早已经自我了结了性命。这样的创伤,对于一个女人,尤其是像她这样娇滴滴的美女来说,已是最大的打击。
虽然我知道这是她和张浩然的因果,若没有我暗中出手帮了张浩然一把,这个女人会是胜者,我确信她也有无数种法子去折磨张浩然。这虽是他们的因果,但因为我的插手,却是使得这结局彻底改变。
我有一万种说辞来安慰自己,可是看到这鲜血淋淋的残酷一幕,我依然难免感到自责和一丝惭愧。
这样的江湖仇杀,本就残酷,她虽然失去了女人最宝贵的两样东西,但张浩然也因此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或许有高手正好路过这里,正好看到张浩然折磨这个女人,所以即便是心如铁石之辈,也要出手。或许那时候这个女人正好昏迷了过去,气息极弱,那个高手以为她已断气,“他”将张浩然的大衣脱下来,不但遮盖住她的遗体,也盖住了她的遗容;或许当时那个高手还有什么别的事要办,所以“他”虽然救了这个女人,却并没有将她一起带走。
可是无论如何,最不该出现的人应该是我,因为我曾参与了她与张浩然之间的因果,否则,她绝不会落得如此凄惨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