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户乡下人家,家里养了三只鸡。本来不止三只的,数十只鸡呢,可是得病死了大半,主人家过节杀了几只,最后在腊月还剩下这最后三只,两只大公鸡,一只母鸡。
这两只公鸡,一个自称大王,一个自称小鬼。母鸡是没有名字的,她们只是公鸡们的附庸。如若想拥有自己的名字,那么母鸡就要从最开始便不依赖公鸡生活,不要公鸡的守护,自己独立,独自面对邻家公鸡的觊觎。当然这只母鸡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两只公鸡却不这么想。大王威风凛凛,据说是啄过蜈蚣,鲜红的鸡冠,羽毛亮丽,翅膀有力。小鬼总是跟在大王身边,看似随从,实则满怀野心。
大王并不在乎。实力,强大的实力足以无惧一切挑战。
小鬼也曾觊觎过那只母鸡,并不是因为什么,只是单纯的母鸡少而已。又一次大王扑腾着翅膀狠狠啄了一下小鬼,自此以后小鬼就乖乖的一直跟在身边。
两只威风凛凛的公鸡,称王称霸,乡下的邻居们公鸡的体型都要比他们两的小,身上的毛色也单调,鸡冠也只是象征性地竖立着,没有丝毫威风可言。当然,那些鸡公们在自家还是很威风的。
早上醒来,小鬼会迎着太阳打鸣,这一声会引起各家公鸡的和声。而在最后,大王打鸣之后,无论鸡公们有没有长着颈项舒展豪气,在大王的一声鸣叫之后,鸡公们的早课,就结束了。
威风不可一世。
转眼就到了腊月。老婆婆要杀一只鸡招待客人,低头看见两只鸡公,她随手便选了那只看起来更大的。
于是,大王就死了。
各位宵小蠢蠢欲动,小鬼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出门转悠的频率变少了。出去时,各家鸡公总是打着慰问的语气过来亲昵几声,小鬼冷眼看着,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想法?这时候他就扑腾着翅膀,炸起毛,扑棱扑棱啄过去,各家鸡公悲哀地发现,大的死了,小的也打不过。
母鸡跟在身后,啄着田间的吃的,也不出声。
大王死后,小鬼的体型变大很多,母鸡也终于被小鬼骑在爪下。小鬼不像大王那般自得,而是肝火旺盛。他本也是一只好斗的公鸡,只是一直被保护着,没有机会让那些鸡公畏惧大王一般畏惧他。
母鸡的后背毛被抓秃了,母鸡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想法,只能接受。她只是一只被保护着的私有品,保护者想怎样便怎样,她没有权利更没有资格说二话。
小鬼阴鸷又好斗,可是相比嚣张跋扈的大王,他明显多了几分隐忍。他不会在很多鸡公都在的情况下进攻,而是更偏向于单对单的虐待。他下爪狠,又曾和大王打进打出,知道各家鸡公的短板,那些鸡公对小鬼的畏惧越来越深,甚至有的会奉承说超过大王,小鬼听罢却狠狠虐了对方一顿。
小鬼这一生都无法摆脱大王的阴影了。
再后来,春节来了。
小鬼被揪去喉颈上的毛时不停地挣扎,在刀口划破喉管后,鸡血飞快离开身体,生命力也飞快流逝。在小鬼意识完全陷入黑暗之前,他变得平静。
这就是命运。
他是庇护者,也是被庇护者,更是被圈养的一只家禽。
他的命运,最终就是餐桌上的一道佳肴。
可是母鸡呢,庇护下的母鸡……
死亡的痛苦和对母鸡的担忧让鸡公最后挣扎,这挣扎却加剧了生命的远去。老婆婆的女婿隐隐约约对儿子说杀出来的鸡最后抖腿才说明杀得好,最后的肉味道要好一些。
呵,人。
母鸡不出门了。这不代表她安全了,邻居的鸡公是被欺负地最多的,所以最先找上门的就是这家鸡公。鸡公追逐着母鸡,试图将她按在爪下,母鸡张开翅膀试图搏斗,可是一直被庇护的母鸡,力气怎敌得过那只鸡公?母鸡扑腾着翅膀发出呼啸的声音,扑腾着进了主人家的房子,主人赶出来的时候顺手把邻居的鸡公赶走了,母鸡站在门外,看着金属大门里的另一个自己。
母鸡在家的时间短了。母鸡出门和那些公鸡争食。
有一天,老婆婆在厨房里发现一只小蜈蚣,打死之后扔在后门,母鸡看着那条小蜈蚣,没怎么犹豫,噔噔噔跳过去啄了。她抬起头,早就忘却的声音仿佛间再次在身边响起。
那天,鸡公们在傍晚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大王打了一声鸣,小鬼也打了一声。鸡公们担子一颤,纷纷跟着打了一声。小鬼再次打一声鸣,声音中满是高昂的朝气。母鸡咯咯叫着,老婆婆出来看,没看到母鸡下的鸡蛋,嘀咕几句也没放在心上,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当做一个笑话说给大家听,大家打趣几句便过去了。
鸡嘛,又不是晚上,打鸣不是好玩嘛。
鸡婆扑腾着翅膀,炸起毛试图和邻居家的公鸡斗一斗,鸡公们悲哀地发现,大的死了,小的也死了,还有一只母的呢,凶得很!
有一天鸡婆站在门口,回头看着老婆婆的家,仿佛看到两只威武的公鸡结伴而行。
是不是离开就能免去一死呢?
也许吧。
母鸡咯咯叫着,回到了自己的窝。
无所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