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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青钰与陆琰

唐孝安离开之后的日子,陆琰原本以为自己会被那些尚未解开的疑团所困扰,而事实上困扰他的却是青钰的刁难。唐孝安离开以后,饭菜就再也没有送到过陆琰的屋内,疗伤的汤药也变成了一堆药草和药方每天摆在陆琰的屋门口。陆琰的生活起居便被迫亲力亲为起来,陆琰第一次走出小屋,终于看到了自己所居之地的面貌——一座荒山上被废弃的小院落,陆琰无法根据周遭的环境判断自己身在何方,因为从这座荒山四处环望,再也看不到有人类日做生息的痕迹。陆琰不禁有些佩服唐孝安,竟然能找到这样人烟罕至的避难佳地,他甚至怀疑这座废弃院落的主人本欲做一方隐士,最终是忍受不了如此恶劣的环境而不得已搬迁。没有水源——只能靠老天爷施舍,青钰在院落里摆放了四口大缸,得幸于雨季的蜀地雨水颇丰,他们没有遭遇饮水危机;没有食材——青钰每隔几天便会消失半日光景,回来的时候便会扛回一大袋新鲜的食材。有时候陆琰为了缓解两人之间略尴尬的气氛,会向青钰发问:“你孤身外出的时候不担心我会走掉么?”青钰便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我也实在不得解,为什么每次我回来的时候你都还在?”陆琰并不生气,还笑意盈盈:“你们堂主让你护送我去与祖母团聚。其实你大可以告诉我祖母的下落,我自己可以去,不劳烦你陪同。”青钰冷冷一笑:“你倒是想的美,堂主让我跟着你,我便跟着。我功夫不如你,要是告诉你了,我岂不是没了要挟你的筹码,到时候任你宰杀?”青钰如此态度下,陆琰着实碰了几次钉子,却也不以为意。

没了伤患的待遇,陆琰只能自己在院落的灶台旁做饭和煎药。青钰便站在院落的门廊处冷冷看着他,时不时便要冷嘲热讽一句,大抵都是些陆琰瞎眼蒙心,杀死了青木堂的几个弟兄,却恬不知耻的接受仇人的恩惠。陆琰自始至终没有理会,内心既满怀愧疚亦是苦不堪言,几番纠结最终也只好一笑了之。为了尽快伤愈,陆琰着实没有亏待自己,虽然食材并不丰富,却也是物尽其用,从没下过厨的陆琰竟然颇有天赋,两三日后陆琰自己煮的饭菜已经比青钰此前送过来的饭菜要好吃了。于是每每做好一顿饭,陆琰都会眉眼弯弯邀青钰一起吃,青钰冷冷拒绝了两次,但毕竟是孩子心性,终究抵不过陆琰温润的笑容与饭菜的香气,便也妥协下来;如此陆琰当了厨子负责一日三餐,青钰扮演了药师,负责为陆琰熬药疗伤,两个人甚少交流,但几日配合下来竟然颇有默契,陆琰的伤终于痊愈了。

在即将离开荒芜小院落的前一天晚上,持续了两个月的闷热终于褪去,这个杳无人迹的地方迎来了习习凉风与星空皓月,陆琰来到屋子的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望着满目繁星,浩瀚无垠,广袤而璀璨的星海幽深而静谧,从不为人世间的悲欢苦乐所动,陆琰的心也渐渐随着星空无声的闪烁而平静下来,抛除杂念静静享受这世俗之外的时光。青钰在小院子里习武,这是他每晚的必修课业,数日来从未缺席,每日都要练到大汗淋漓才作罢,今日又有凉风作伴,青钰一对短剑舞的格外起兴,待他练罢收势朝屋门走去的时候,抬眼间瞥到陆琰轻轻皱起了眉头,不由得心头一怒,上前道:“我武功是不如你,你也不用做这般表情!”陆琰没有答话,而是将头凑过去嗅了嗅,又自己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接着露出一种嫌恶的表情,又环望四周,突然盯着院子里的四口大缸漏出一个诡秘的微笑。青钰见陆琰这般举动,正待发作,却见陆琰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来,不觉得自己很臭么?”说罢便动身去将大缸里的水舀进锅里,转身看到青钰还愣愣的站在原地,又招呼道:“过来帮我啊,这么些天没洗澡,我觉着自己要馊掉了。反正明天我们就要启程,这水我们可以尽情的浪费了~”青钰听完闻了闻自己,讷讷答应了一声“噢”,便去帮陆琰烧水,二人难得配合无间地完成了烧水/水缸改作浴桶/换洗衣服的任务,在清风徐徐的夏夜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青钰也果真依着唐孝安的吩咐陪陆琰踏上与陆老夫人的团聚之路。青钰仍然吊着陆琰的胃口,没有告诉陆琰陆老夫人的下落,既然青钰不说,陆琰也就没问,只是问青钰有多少盘缠,可否购置马匹,加快脚程。青钰感受到了陆琰的坚持和急切之心,颇有些咬牙切齿地答应了陆琰的要求。骑马上路,脚程果然快了许多。二人知道外部仍然有包含若水堂在内的许多势力在寻找陆琰的下落,所以仍然保持着警惕之心,平日里就在田野乡间赶路,不敢接近人群聚集之处,怕被若水堂的探子发现了踪迹,只有在需要补充粮草的时候,才赶往临近的市镇,但也是即买即走,不敢多有逗留。这一日又到了需要采买补给的时候,但二人被一座断桥阻住了去路,纵然二人轻功均不弱,却无法携带马匹过河,是以绕了很远的路,待到达这座叫做余映的小镇时,天色已晚。集市都已经关张,只能选择在客栈采买粮草,客栈有客栈的规矩,若想让客栈出售粮草,则须投宿于此。二人路途劳顿多日,身心俱疲,实不愿再风餐露宿,于是存着侥幸心理,便颇有默契地选择在小镇的客栈住了下来。

为免落单,也碍于盘缠所剩无几,二人只能同宿一室,陆琰与青钰让店小二备齐了粮草,将饭菜送到屋内饱餐了一顿,又轮流洗了个热水澡,多日来困顿不堪的沉郁之气一扫而空。青钰用麻绳、筷子和碗碟做了一个简易的示警机关挂在门窗之上,倘若有人想破门/窗而入,必定触发麻绳牵引的筷子与碗碟相撞,二人便有足够的时间做好防备。青钰看着自己制作的简易机关,颇为满意,向陆琰道:“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看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大少爷这么多天风餐露宿,怪可怜的,今晚就把床让给你好了,我打地铺。”陆琰看他拙劣地表达着自己的善意,心中感激,又看到青钰三两下便制作出一个机关,一副能工巧匠的样子,颇为惊异,问道:“青钰你这机关数术可是传自青木堂?“青钰脸上露出得意神色:“不是青木堂,是朔土堂,朔土专司机关数术。我偶然间学了些皮毛。”陆琰记得唐孝安说过,各堂部之间互不交往/互不干涉,心忖青钰怎么会学到朔土堂的技能,于是便将疑问道出。没想到青钰听罢嗤笑一声:“小少爷,你也真是天真烂漫~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同处一派,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打交道的机会。宫主虽有禁令,也禁不住志趣相投的兄弟们促膝长谈啊。况且昆仑那么大,只须择一隐秘之处,哪有那么容易被发现。再说了,我们宫主还命令我们堂主杀了你呢,你怎么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我又怎么会救下陆老夫人?”陆琰听了青钰解释心中又觉好笑,又满心感动,但面上还是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如此更是要多谢青钰兄弟了。不过我从唐兄那得知,若水堂专司情报/密探与刺杀,青木堂独到的技艺又是什么?其他堂部呢?”青钰犹疑了一下:“我是不是跟你说的太多了?”,转而又一副释然的吁了口气,“不过既然堂主已经跟你说了,想来告诉你也是无妨。你想必已经知道我穹灵宫五大堂部,耀金堂擅长炼丹,也精于火药器械;炎火堂则善于用毒;若水与朔土你已经知道了;至于我青木堂嘛,功夫最好!”陆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功夫最好?除了功夫呢?”青钰听到陆琰这么问,觉得受了轻视,愤愤道:“为什么除了功夫?只是功夫好不行么?青木堂是最肖似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了,你还先瞧不起了......”陆琰见青钰误解了他,忙解释道:“青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各堂部除了功夫之外均有一项独门绝技......原来青木堂没有....额…我是说青木堂的功夫一定有过人之处……”陆琰感觉自己有越描越黑的趋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青钰面露怒色,却也没有再解释,手上发力,掌风拂过,灯盏随即熄灭,陆琰在黑暗中听到青钰冷冷说道:“睡觉!”说罢便是翻身上床的声音。陆琰向来自诩颇有口舌之才,虽不似幕菡那般牙尖嘴利,却也是讨人欢喜的,没想到自己却在这方面栽了跟头,陆琰有些哭笑不得,黑暗中摇了摇头,自己默默打了地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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