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强撑着往母亲房里走去。在进门之前，她用衣袖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又挤出一个笑容来，伸手推开了母亲的房门。
“娘，你醒了。”子衿环顾四周，她半个时辰前还在这间屋子里，还觉得这间屋子充满了温情的感觉，但此刻她觉得这间屋子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腐烂的气息，悲痛的气息。
大夫已经走了，几个丫头在打水为许夫人擦拭身体。
“娘，你这会儿气色不错。”子衿有点手足无措，便走过去坐在贵妃榻上，“我刚从妹妹那边过来，她挺好的，睡得很安稳。”
“子衿，你过来。”
子衿依言往前靠了靠，许夫人便将她揽在怀里。子衿感到有热热的泪滴在了她的脸上。
“真是难为你了。我的好孩子。”许夫人泣不成声。
子衿心里突然就明白了，母亲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子衿的眼泪悄悄地滑落下来，打在许夫人的手上。
“好孩子，你哭什么。”许夫人抬手为子衿擦拭脸上的眼泪。“娘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只是留下你们两个可怜的孩子。小鱼不听话，你要管着她。你爹爹老是忙公事，对身体也不是很在意，你要多劝爹爹保重身体……”
“娘，你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我再找好的大夫给你瞧瞧，你会好起来的。”
“子衿，娘心里都明白着呢。你要记住娘对你说的话，你帮小鱼找找环佩，不行就亲自上天音寺去求求玄清大师，看看有没有别的方法……”
许夫人的话音越来越低，子衿感觉到搂着她的手臂越来越无力，在慢慢的往下垂。
“娘，娘，你快别说了。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去叫爹爹回来。”
“子衿，你别走，你就这么陪着娘说说话。你给娘说，娘听着。”
“好的。”子衿的眼泪又下来了。“娘，你记不记得有一年，我过生日，你和小鱼偷偷给我做了好多好吃的。结果小鱼嘴馋，就偷偷拿了好多回屋吃。吃不完，怕被人发现了，就藏在被窝里。我晚上回去睡觉，一躺下去，粘了浑身的吃食。小鱼羞得脸都红了，还跑来告诉你，说我把她的吃的弄脏了……”子衿边说着，边看回头看她亲爱的母亲。许夫人含笑听着，眼神有些迷离。
“我六岁那年，娘，你抱着小鱼，牵着我上天音寺去。中午我们在寺里吃饭，我直吵着没有鸡腿吃，都是些菜叶子，不肯吃饭。你教育我，我不听，就是要吃鸡腿，寺里的师父们都笑我。后来你悄悄告诉我，说寺里是不能吃荤腥的。娘，你记得吗？”仿佛是想起了小时候温情的时刻，子衿眼睛里闪着柔和的光芒，回过头来，想要得到母亲的可定，却发现母亲已经靠在床上，睡着了。微弱的鼻息，胸口轻轻起伏。子衿发现母亲脸上柔润的光泽正在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
子衿站起身来，淡定的吩咐小竹，“你去看看请老爷回府的人回来了没，再把刚才上天音寺的人找来，我有话问他。”
小竹急匆匆的出去了。子衿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母亲，走到门口，呆呆的望着院子里。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有下人在廊下点灯，整个许府井井有条，却被一种奇怪的阴霾所笼罩住。大家都低声说话，小心做事，一切都显得灰暗无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