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的那一声冷哼,让子衿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那个深夜里,小鱼红着双眼问她心里有什么欲望。
那个时候的子衿还不明白什么叫做欲望,心里只有害怕,但是此时的她已经很明白了。倘若这个时候小鱼再问她有什么欲望,她可能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她希望小鱼好起来,希望和周若凡能够有个结果。
小鱼冷哼一声之后,挣扎了几下,又呼吸均匀的继续睡着,但是越来越细密的汗水不停的从她额头冒出来。站在一旁的丫头拿着手绢不停的拭,不一会儿,手绢就湿透了,只好再换一条新的。
许夫人半睡半醒,被这一声冷哼惊着了,就再也没有睡。
一个时辰之后,派去周家的下人回来了,说周家已经命令将那日来过府里的丫头小子搜了身,又将他们的住处翻了遍,并没有环佩的影子。
“那可曾问了是不是周家的小公子恶作剧,把环佩藏在哪里了?”许夫人连忙问。
“小的问过了。周家的小公子说并没有见过什么环佩。因为这件事,周家的老爷很生气,一是觉得咱们许家有意为难,二是觉得咱们怀疑他家的人。周家老爷一生气,就对小公子动用了家法。全家老老小小的都来劝周老爷,可是劝不住,后来是周大公子从周老爷手里夺下了他的藤鞭,这才算完。”
“哎呀呀,看样子环佩真的不在他周家。可是,这可如何是好呢?”许夫人边说着,边看子衿。子衿已经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院子里突然就闹哄哄的一团糟。透过窗户,看到外边灯笼风灯照得一片暖黄色,在这样的夜里反而让夜色更加深了。
混乱当中,听得有人哑着嗓子大喊“谁说是我弟弟拿了什么玉佩的?谁说的?”
有人似乎在拦着这个大喊大叫的人,“周公子,您可别急,没人这么说过啊。劳驾您小点声,夫人小姐都在这屋歇着呢。我们夫人向来身子不好,这会子小姐也病倒了,大夫说需要好好休息……”
“你们小姐病倒了,你可看到我弟弟被我爹打成什么样子了?这会儿他发着高烧说胡话,大夫来看了,说是没救了……”
“哎哟,周大公子,您弟弟病了您赶紧回去照顾着,您半夜三更,这不声不响的闯到小姐闺房来,说出去也不好啊。”这个下人明显不知道方才老爷派人去周家的事,而且听说话的语气,这一定是家里的老人了。
“我弟弟怎么样,不是拜你家小姐所赐?你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就得当面问个清楚,一个环佩值多少钱,值得大半夜这样兴师动众的去问罪?到底是谁出的主意?有本事出来说个清楚啊……”
子衿在屋里已经听得清清楚楚,许夫人却没有那么好的耳力,她常年卧病在床,听觉视觉都已经在逐渐减退了。她只当是外边家丁在吵吵闹闹,便问道:“外面怎么一片火光的?是哪里走水了吗?会烧到这个屋来不?快来人啊,赶紧把二小姐挪开,挪到书房去。”
子衿伸手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娘,您别着急,是周家大公子来了。我出去和他说几句话,让他走了便是了。”
“周家大公子来了,可是有了环佩的消息?快请他进来。”
子衿面露尴尬,不知如何是好。许夫人接着道,“快来人去请周公子进来啊。”
几个小丫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很明显刚才的兴师问罪,几个丫头都听见了。
正当屋内几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院子里的吵闹声高了起来,听得门口的丫头叫了一句“周公子”,门就一下被撞开了。子衿抬头,眼神刚好撞上了周若凡怒气冲冲的双眼。她知道,该来的躲不开了,便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许夫人面前。
许夫人只当是周若凡送环佩来了,高兴的直说“周公子可是送环佩来了?快请坐。小竹,给周公子倒茶。”
小竹应了一声,就要去倒水。周若凡道:“不必了。许夫人,请您谅解我的无理。”说着,向许夫人行了个礼,“我来只想讨个公道,问个明白。到底什么环佩这么重要,值得大半夜派人去我家闹一场?搜了下人也就罢了,哪家都难免有个贪财的下人,可为什么要怀疑我弟弟?我周家虽比不上你许家在西京那么显赫,但是我弟弟也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能贪那点小便宜?我周家从商,什么样的东西没见过?”
“这么说周公子是没有环佩的消息了?真是麻烦周公子了,请替我向小公子道个歉。”许夫人的语气里,藏不住的失落。
“环佩?道歉?”周若凡冷哼一声,“许夫人怕是不知道吧,我爹因为这事发了脾气,对我弟弟施了家法,我弟弟怕是朝不保夕,命不久矣。就为了你许家找一个环佩,真是笑话。我不明白你许家在西京何等文明显赫的一个家族,怎么会做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大半夜的上别人去兴师问罪,还毫无证据就怀疑别人。”
许氏母女二人都没有想到周家二公子竟受了如此严重的伤。
“周公子,若不是我身染重病,定会登门道歉。实不相瞒,这个注意是我想出来的,我也是爱女心切……”
“爱女心切?小女孩儿丢失一个环佩,耍耍小性子罢了,怎的就需要大半夜上别人家门去问罪?你们只丢了一个环佩,我弟弟却要丢一条命。”周若凡越说声音越大,“我一直当你许家是有教养,有胸襟的人家,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许夫人,您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不许说我娘。”子衿突然上前一步,“是我让人去你周家的,你尽管找我的麻烦,不关我娘的事。”
“哼,”周若凡哼了一声,“难怪呢。许夫人的温文儒雅一直是大家都称赞,却没想到有你这么个没教养的女儿……”
因为心里担心自己的弟弟,周若凡开始口不择言。子衿听到那句“没教养的女儿”,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你看看我妹妹,没了环佩都成什么样子了。”子衿抽泣着,用手指着旁边的床榻。
周若凡此时才看到躺在床上的小鱼,满脸潮红,额头冒着汗,眉头紧皱,仿佛正在经历什么痛苦。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知道环佩有多重要了吗?”子衿说着,眼泪滚滚而下,不知道是因为周若凡的话止不住哭泣,还是因为小鱼。
周若凡没有说话,转身出了门。
子衿知道她和周若凡永远没有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