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厥是韩渊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韩延的叔叔,二十一岁的时候被封到吴地,治所在扬州,扬州仰赖着京杭大运河的便利成为江南最富庶的城市,与北方的长安遥遥相对,这也是韩厥之所以敢叛乱的原因。
扬州对于穆颜来说,是一个遥远而又精致的梦,她从爹爹或者南方来的客人或者远行归来的仆人那里听来了很多关于扬州的故事,她知道那个小城在遥远的江南,那里有很多小河,气候温暖,长年吃稻米,女孩子们都生的小巧精致,就像金玉满堂的林素洁,那里盛产诗人,你光品品那诗就能知道扬州有多好!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那里盛产美女,不然哪会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那里满大街都是波斯客,据说波斯灭亡以后,波斯贵族都流亡中国,聚集在繁华的扬州一带,全都腰缠万贯,纸醉金迷。
可是,这个繁华富丽的城市就要迎来战争。
林仁坡带军出城,一同前去的还有徐信芳,穆颜一直送到南面的明德门,纵然有万般不舍,三万大军也不会为她停下,连告别都仓促不已。
“就待在府里,一切等爹回来在说”林仁坡骑在马上嘱咐道,
穆颜勉强的点点头,她知道爹的意思是指他回来之前尽量不要见韩彻韩延。
“帮爹看好家”林仁坡拍拍她的肩。
“爹爹,我的右眼从昨天就一直跳,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啊”穆颜道,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放心吧,我女儿,等院子里的桃花开了爹就回来了”林仁坡道。
穆颜勒住马,望着渐渐远去的爹的背影,视线模糊起来,她擦干眼泪,只觉得莫名的悲伤,整个队伍都走完了,前路只剩滚滚烟尘,遮住了芙蓉桥,今日从这门里走出的军人,有多少将永远埋骨江南?明德门人来人往又恢复了市井的繁华,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大军从长安到洛阳,沿通济渠入淮水,再由邗沟到扬州,一路水运,驻扎在长江北岸,吴王韩厥虽远离京城却早知道林仁坡是个悍将,他对林仁坡的感情很复杂既忌惮又欣赏,曾经暗暗的写过几次信也派了几次使者希望能拉拢他为己所用却遭到了拒绝,并且毫无商量的余地,韩厥不敢掉以轻心,派重兵把守对岸的关口鹰嘴岩,凭借关口和长江的双重天险,封锁河面,壁垒森严,紧守度日。
林仁坡是个老将,早已褪去了年轻将领的毛躁,他深知战争可以让国家获利让将领威名远扬却也能让成千上万的家庭从此没有团圆,孙子兵法说过,战争乃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他不仅懂的这句话并且做得到,人生就是这样,在十七岁时就明白的道理,却往往要等到七十岁才做得到。
大军驻扎在北岸时还是春寒料峭一直等到江岸柳树发芽桃花盛开还是没有任何动作,连徐信芳这样的老臣都沉不住气了,他知道林仁坡可能是想让军队养精蓄锐,或者是让敌人误以为自己胆怯从而低估自己,但不管怎么说一个月实在太长了,毕竟军队是从长安远道而来,若不速战速决,最后也许不是死于敌军而是粮草短缺了。
两个人在江边巡查的时候,徐信芳便向林仁坡表明了自己的担心。
“你看对面”林仁坡微笑着指着对面吴军的攻防道“滴水不漏,吴地儿郎素来骁勇,水性又好,若是强渡,损失太大,难以成功!”
“你莫非是在等机会?韩厥素来对你忌惮,你驻扎在这江北,他就断不会掉以轻心,这机会恐怕是等不来的”徐信芳道。
“我是在等机会,却不是等这里的机会”林仁坡望着对岸笑道。
“你是指……?”徐信芳转脸望着林仁坡道。
林仁坡笑着拈拈须道“正是!”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知他没有背叛朝廷?我们怎能把一场战争押在一个间谍身上?”徐信芳道。
他们说的人是乔玄,在吴王被封到吴地之初他便被皇上安插在了吴王身边,如今已做了军中的副将,只不过这些年过去了,不知他如今是否心意依旧。
“他不会背叛朝廷,我相信他的人格”林仁坡道。
“人格?”徐信芳不置可否,笑了笑,道“我只相信这世上唯一不变的是所有的事都在变,林兄还是要小心为好”
三天后,林仁坡收到了乔玄的密信,信中透露了一个军情,吴王韩厥把主要兵力都部署在了鹰嘴岩和到扬州的关卡上,扬州城反而兵力空虚,别人也许还没看出什么玄机,但林仁坡已有了计较,他迅速的一边暗中调集人马赶造船只,一边秘密的派人到长江上游查看地形,看过了他的沉着冷静的人很难相信他动起来竟如此的迅猛果敢,动与静都是那么极致,消息传到韩厥那里,韩厥以为他终于沉不住气准备强渡了。
长江上游的镇江,守备空虚,林仁坡准备从那里秘密渡江,他命徐信芳率领一半的人马在岸边擂鼓呐喊,推船下水,做出强攻的样子,自己帅大军从镇江渡江,准备过河后直取扬州,扬州被袭击,鹰嘴岩以及各个关卡上的士兵势必要返回营救,那时候徐信芳趁机帅军渡江从后面包抄然后在与林仁坡前后夹击,扬州势必会被拿下,这一招既是暗度陈仓又是围魏救赵,可以称得上天衣无缝。
但这个世上就没有绝对的事情,越是十拿九稳有时就越不尽人意。
夜深人静,穆颜还在书房抄书,林仁坡对她的教育一直都是随性毫无半点功利的成分,她小时候爱画画,林仁坡就给她找来翰林最好的先生,后来她丢了画去学琵琶,林仁坡也不责怪又给她找了教琵琶的乐师,后来她又陆陆续续学了十几样东西,大部分都荒废了,只有这书法竟坚持了近十年,因为是发自内心的热爱,所以技艺精进的很快并且灵动活泼不受常规束缚,如今已写出了她自己的风格。
奶妈进来通报说徐妙仪来了正在花厅等她,穆颜悬着的手腕忽然停了,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徐妙仪与她素来不和,如果没有重大的事情是绝不会登门拜访的,她丢下笔跑去花厅,徐妙仪跪坐在榻上正低着头用衣袖拭着眼泪,样子楚楚可怜,穆颜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你在哭什么?!”穆颜禁不住的吼道。
“我爹被吴军捉住了如今生死不明,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消息?”徐妙仪涕泗横流的说道,完全没有了往日大家闺秀的风范。
“你爹被捉住了那我爹呢?”穆颜心一沉问道。
徐妙仪见穆颜连自己爹的状况都没弄清,明白自己肯定是白来一趟,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攻城失败了,损失惨重,皇上已派了八皇子去议和,我本以为以你和八皇子的关系,一定会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穆颜喃喃道,只觉腿软,扶着丫鬟的胳膊勉强走到榻边坐下,脑中一片混乱,耳边尽是徐妙义哀怨的哭声。
“哭有什么用?我们明天去扬州”穆颜道。
“可那里在打仗!”徐妙义道。
“你不敢去我就自己去”穆颜道,说完就让丫鬟们送徐妙义回府,自己回房间收拾行李,奶妈哭着连骂带劝,穆颜都不为所动,准备连夜出发。
“有八皇子的一封信”子春气喘吁吁的道,显然是一路小跑来的。
穆颜赶紧接了过来,信上写道:
穆颜小姐:
因为怕你担心,所以没有及时把消息传达给你,但转念一想如今京城可能已经谣言四起,不实的消息会让你受到更多的伤害,思考再三给你写这封信,我已到江南,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带回长安,请相信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我知道你一定打算亲自来江南对不对?万万不可,这里正在打仗非常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子手无缚鸡之力又非军中之人来江南也无门路,无异于羊入虎口,到时候我的心还要分一半在你身上,无法全力营救他们,请安心留在长安等消息。
韩彻。
穆颜把信叠上,心里宽慰了许多,奶妈看她不再收拾行李便放心了,韩彻在某些地方确实跟林仁坡很像,他们都是沉稳如山的人,虽然说的话不华丽,但是总能使你信任。
韩厥派了自己的三儿子韩超与韩彻议和,韩超是韩厥的妾室所生,出生虽不尊贵却生的智勇双全,在这次战争中表现的尤为出色,这次韩厥派他议和,可见地位已今时不同往日了。
议和的地点在扬州城里的瘦西湖,那是当地富甲一方的盐商们修建的园林,朝廷军虽是战败的一方,韩超对韩彻却很客气,找来了扬州城最富盛名的艺妓娘子作陪,自己亲自为韩彻端茶斟酒,他当然不会是屈于韩彻堂哥的身份,若不是他心服口服,就算他的叔叔韩渊来了,也不能让他如此放低姿态,他常说在当今世上他最敬佩的人就是韩彻,一直以他为榜样。
“把人都放了,条件你随便开”韩彻道。
“堂兄严重了,你给小弟一百个胆小弟也不敢狮子大开口,要人好说,给你就是”韩超笑道。
有了韩超的首肯,人很快就被带进来了,虽是战俘却很显然受到了善待,每个人都是衣冠整洁,韩彻赶紧站起来。
“八皇子,老臣等你等得好苦!”徐信芳带着哭腔道。
韩彻没来得及回应他,把几个人来来回回都仔细的瞅了一遍,忙问道“林大人呢?”
“林仁坡吗?那个老家伙太顽固,拼死的抵抗,我有心留他活口都不成,差点要了我的命”韩超道。
“死了?”韩彻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时脸色已变得非常可怕,身边的人都暗暗吃惊,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被敌人围困七天七夜仍是镇定自若,最近未免太感性了点。
韩超望着韩彻的表情心里发虚,怯怯的点点了头,道“他们那队人当时被大火包围,全军覆没,火灭后都烧焦了,也认不出哪个是哪个了”
韩彻拔出长剑猛地向韩超砍去,韩超顿时愣住了,卫清河举剑挡住了韩彻的剑锋,两人的剑与眼神都在僵持,互不相让,过了半晌韩彻收剑回鞘,瘫坐到椅子上。
“两军对垒不斩来使,主公,冷静一点”卫清河关切的望着他道。
韩超感觉气氛不对赶忙告辞,走出瘦西湖便停下来回味刚才的场景始终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斜眼望着身边的奴仆道“他刚才不会是真的想砍死我吧”。
“爷,您想多了,八皇子那是在臣子面前演戏”仆人回道。
“演的未免太真了,吓死老子了”韩超展颜笑道,仆人也附和着跟他一起笑。
韩彻的信还没来,林仁坡的死讯就在京城传开了,朝廷也发了讣告,穆颜得知后脑子一片空白便不省人事了,醒来后就发疯般的大喊大叫,歇斯底里的闹了两天两夜,实在倦极了便安静了,奶妈默默的陪着她眼泪就没干过。
京城里不知什么时候生出了一种谣言,说这次战争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乔玄的背叛,他其实早就归顺了韩厥,故意卖了破绽给林仁坡,但由于林仁坡的尸首没有被找到于是这谣言又变成了林仁坡与乔玄勾结,用计把朝廷军送入虎口。
徐信芳的归来却坐实了这种谣言,他是这次战争的主将之一,他亲身经历了这场战争,他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他上书朝廷并且把林仁坡与乔玄的书信一并呈上去,看起来证据确凿,朝廷上一片声讨林仁坡的呼声,但是皇上并没有被群臣左右,派人搜查林府,结果好死不死搜出了韩厥给林仁坡示好的信,皇上雷霆震怒,下令抄没林仁坡的家财,贬林穆颜为庶人。
林穆颜一直没有走出父亲死亡的阴影,抄家亦或是贬为庶人已经对她完全没有影响,丫鬟小厮全部走的精光,昔日车水马龙的林府如今变得门可罗雀,奶妈找了辆牛车带着她和外公搬到城南的旧房子里,老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近邻,林穆颜如今不仅穷而且是戴罪之身,若不是皇上开恩,这种通敌的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父亲门生故吏遍天下,如今竟无人向这个孤女伸出援手,在这一段人烟稀少的时光里只有三个人相依为命生活在城南,穆颜一直浑浑噩噩,她心中其实一直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为他爹沉冤昭雪,如果身死这种无从改变,那名裂却是她无法忍受的,爹爹在她心中伟岸的像一座山绝不能以这个结局谢幕,这个信念一直像个火种存在心里,虽然被爹爹死亡的巨大悲伤冲击淹没,但它却一直都在,慢慢滋长慢慢壮大,一点点明晰起来,支撑着穆颜飘飘摇摇的生命之火,等她第一次知道饿的时候,两个月都过去了,时间已近盛夏,穆颜瘦的皮包骨头。
“我想吃燕窝粥”穆颜道。
“孩子你知道饿了”奶妈兴奋的说道但眼里的光彩旋即又黯淡了下来,望着她眼泪竟忍不住流下来了,道“我的孩子,我们没有燕窝粥了”
“那随便什么给我弄些来吃”穆颜道。
奶妈应了一声就快步出去了,穆颜懒懒的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虽然穷的家徒四壁,但是在奶妈的照料下竟也不失温馨,几案上没有了精美的瓷器却多了时令的鲜花,墙上破败的地方也被精心制作的拼布遮盖起来了,房子是一整间本来是无所谓厅堂和卧房的,但是被奶妈用拼布细心的给穆颜隔出了一间闺房,生活穷困却不失精致,这个伟大的奶妈,总是尽自己微小的能力在与生活对抗。
穆颜低头望着水盆,水中的人瘦的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洗漱完毕奶妈还没回来,只听外面传来吵嚷的声音,穆颜出去一看是一个胖大的妇人在问奶妈要钱,她是斜对面米店的,穆颜把耳环取下扔给她道“拿去”
那妇人拿了耳环就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小姐,你怎的这样大方?你可知道那耳环值好多钱!”奶妈嚷道。
“好了好了,进来吧”穆颜不回应,直接把奶妈拉进门来。
奶妈见她从头到脚都收拾的齐整,便道“我孩子能振作起来比啥都强”
“我出去一趟”穆颜道。
“你去哪里?”奶妈道。
“你别管”穆颜回道,把身上值钱的首饰全卸下来交给奶妈,道“只要我还活着,不会让你们再挨饿”
奶妈再也坚持不住,捂着脸就哭,她以前觉得穆颜太任性太缺乏教养老是惹她生气,但如今她变得懂事,自己反而更难过,她恨自己没有能力,不能让穆颜在她的庇护下继续做任性的小姑娘,她这是被生活逼的啊。
穆颜没有去徐府,虽然那个让他爹身败名裂的人就衣食无忧的生活在那里,她知道去找他也没用,也许连门都进不去,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小女生惯用的把戏,面对人生真正的困难时,这些小伎俩真是毫无用处,她现在比所有的同龄人都清醒,她知道自己目前最急需解决的问题是衣食住行。
如今她已雇不起马车,不管去哪里都要步行,她走到曾府,阍者却告诉她曾修能不在家,又去了展府,阍者告诉他展越也不在家,一开始穆颜信以为真,直到后来要找的人全不在家时,她才恍然大悟,他们并不是不在家只是不愿见自己而已,穆颜望着西边残阳即将落入地平线,半个天际都被染成了橘红色,什么话也不想说。
穆颜又累又饿拖着步子走在永安街上的人流中,路过金玉满堂时,她停下脚步,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一个尚书令的倒台虽是长安城的大新闻,却也像投入湖中的石子,虽惊起了一圈圈涟漪,湖面却很快的又恢复平静,这里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可如今她只是庶民一个,这里的繁华富丽全都与她无关。
“穆颜小姐,穆颜小姐”一个苍老的声音。
穆颜循声望去,喊她的人是金玉满堂斜对面打烧饼的,以前的穆颜绝不会注意到他。
“喊我什么事?”穆颜走过去问道。
那老人用一双粗糙的大手把两块烧饼裹在荷叶里递给穆颜道“趁热吃吧”。
穆颜只觉一阵热泪向上涌,哽咽着道“谢谢”
“别谢我,是他请你吃的”老人把手往对面一指,穆颜转脸一看,就见那小流浪儿挎着个竹篾篮倚在金玉满堂门前的木柱上,朝她眨了眨眼。
“你叫什么名字”穆颜走过去蹲在他身边问道。
“六斤”流浪儿答道。
“这算什么名字啊”穆颜笑道。
“乡下人没什么文化,出生时六斤便叫六斤咯”六斤笑道。
“这不会是偷来的钱吧”穆颜晃了晃手中的烧饼。
“早就不偷了,我现在做正经生意”六斤把竹篾缆往穆颜面前送了送,里面躺着十几个青黄色的鸭梨。
“好样的”穆颜道。
“发不了财,但也饿不着,靠力气吃饭,踏实”六斤道。
穆颜笑了笑,自从她家发生变故后,她就不断的接受社会这本大书的教育,她爹的门生故吏们告诉了她什么叫世故,她的朋友们告诉了她什么叫冷漠,而这个小叫花却在教她靠自己的力气吃饭,世事难料啊。
“自从我家发生变故,人人都像躲瘟神似的躲我,生怕我连累了他们,你就不怕吗?”穆颜咬了一口烧饼,含混不清的问道。
“我什么都没有怕什么,已经是社会最底层了,还能掉到哪里去?再说了你一个大小姐如今就蹲在大街上吃烧饼,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六斤道。
“果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穆颜道。
“哎,大小姐,我知道你日子苦,你若是有什么难题只管来找我,整个平康坊,不,整个长安城就没有我六斤不知道的事儿,谁家相公在外面养了外室,谁家娘子有了外遇,谁家公公跟儿媳扒灰,我全都知道”六斤道。
“我要知道这些做什么?!我就想知道哪里有钱捡”穆颜道,把一个烧饼都吃光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给,解解渴”六斤递了一个梨子给穆颜。
“要给就给两个”穆颜道,伸手到他篮子里又拿了一个。
“强盗一样”六斤道。
“不当强盗怎么活下去呀?”穆颜眨着眼,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道“等以后我飞黄腾达了忘不了你”。
“那是必然,姐姐一看就是富贵相”六斤眯着眼笑道。
走出平康坊,穆颜就径直往自己家走去,她想把母亲种的腊梅花带回去,门上的封条已经去掉了,门头的匾额换成了徐府,这宅子被朝廷收回后就进入了买卖市场,看来已经卖掉了。
“徐府?哪个姓徐的?”穆颜咕囔道,用手拍了拍门,门开了,穆颜对门后的佣人道明了来意,那佣人便进去通报了。
穆颜等在门外,汗流浃背,蚊虫特别多,叮的她满身奇痒无比,坐立不安,心里憋着火,过了好久,门开了,穆颜赶紧转身走过去,却发现门里正站着徐妙义。
“怎么是你?”穆颜问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徐妙义得意的笑道。
林穆颜嘴巴张了张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算了,这里一切都是你的,请把那棵腊梅树给我”。
“林穆颜,你终于会对我说请了?你以前的骄傲哪里去了?你也知道如今这里一切都是我的,腊梅树当然也不例外,为什么要给你?”徐妙义问道。
穆颜知道她有一肚子的讽刺要对自己发泄,便道“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跪下来求我”徐妙义道。
穆颜慢慢的走到她跟前,道“你算什么大家闺秀,你就是个贱人,你也配让我跪?”说完就大步往里闯。
徐妙义追上来伸手给了穆颜一耳光,穆颜二话没说狠狠的还了她一耳光。
“你竟然敢打我!你以为你是谁”徐妙义吼道。
仆人们追上来拽住穆颜,穆颜就使出了她的三招半,把仆人们都甩的远远的,徐妙义不敢近身,就大喊大叫,护院们全出来了,制住了穆颜。
徐妙义走上来左右打了穆颜两个耳光,道“还手啊”
穆颜伸出脚狠狠的揣在了徐妙义的小腹上,她痛的弯着腰蹲在地上,吐苦水。
“把她送官”徐妙义痛苦的挤出这几个字。
护院们押着穆颜岀府。
“慢着”徐妙义道“到了官府一定要提我爹爹的名字”
“徐妙义,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穆颜喊道。